第393章
有時候，打敗愛情的不一定是距離，而是凡常生活里的不斷磨損。
蔣亦然和方孟醒之間，便是如此。
以前聚少離多，見面時總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對方看，可真的有時間相處時，兩人之間的性格衝突便完全暴露出來，方孟醒心思重，蔣亦然又是口無遮攔毫不設防，很容易就因為些雞毛蒜皮吵起來。
再加上得知蔣亦然發生職業暴露后，方母持續不斷地阻撓和其他女人別有用心的干擾，重重壓力之下，兩人之間的摩擦愈演愈烈，經常連交流的慾望都沒有，就那麼不好不壞地拖着，直到方孟醒的一次夜不歸宿，徹底將矛盾推向無法轉圜的境地。
「我沒問他那天晚上去了哪兒，他也沒說，那段時間我們都不太喜歡說話，因為一張嘴就是吵架。我也相信他，因為當時壓力很大，我也不止一次想跑出去散散心。」
沙發前鋪了綿軟的地毯，蔣亦然蜷縮著坐在上面，抬手用力搓搓阻塞的鼻子，沙嗄的嗓音在房間里回蕩，「可後來我還是看見了，看到那女的給他發的信息，說自己已經吃了葯，也不會說出去，讓他不要擔心……」
說到葯時，她含糊了下，一語帶過。
黎昕當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沉默地將手搭在她肩上，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也將頭靠在她腿上，喃喃地，斷斷續續說着，「送到眼皮子底下了，我真的做不到視而不見……他沒否認，只說當晚心情不好，喝醉了記不清……後來我打了他一巴掌，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再後來他給我做了飯，把家裏摔碎的東西收拾乾淨，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其實回國的時候他在飛機上和我求婚了，說不管怎樣都要一起走下去，我答應了，還說等檢查結果，是陰性我們就放下過去，好好在一起，如果不是就算了，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可最後結果是好的，我們卻分開了……」
想到當日的情景，蔣亦然輕輕笑了聲，搭在腿上的無名指跟着顫動了下，好像仍能察出戒指圈在皮膚上的束縛感。
纖毫畢現的生活往往真實到醜陋，而說過的誓言就像空中的雲，看得見，卻沒人抓得住。
很多相處的點滴浮現在眼前，恍若隔世，又恍如昨日，它們隨着時光緩慢前行，變成再也觸碰不到的曾經。
眼淚突然如海水漲潮般湧起，一波一波洶湧著漫過臉龐，悉數落在黎昕單薄的褲子上，她微微抬起頭，抿著嘴想將眼淚憋回去，嗓子卻因不斷地哽咽而發出低鳴的嗚咽，最終還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情緒憋得太久，釋放的閘口一旦打開就很難收住，她扶在茶几上失聲痛哭，黎昕沒說什麼勸慰的話，只是坐在她身邊，用手一下一下撫平她亂叨叨的髮絲，喃喃地說，「會過去的，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蔣亦然哭了很久，紓解夠了又起身開了瓶酒，邊喝着邊顛三倒四說了很多話，把方孟醒一家連帶着那個韓國女人挨個罵了一遍，最後醉了累了，身子一歪，直接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她睡着的速度太快，前一秒還在慷慨激昂地罵人，后一秒就嘩地倒下去，手中酒杯落在老舊的木地板上，「哐啷啷」往前滾了幾圈，一直滾到電視櫃前才停住。
黎昕嚇了一跳，想着她現在瘦成這個鬼樣子，別是身體受不住暈了過去，伸手在蔣亦然臉上來回拍了幾下都沒反應，急得打急救電話，號碼都播出去了才聽到她悠長地嘆了口氣，緊接着響起輕淺的呼嚕聲，又哭笑不得地收了線。
已經很晚了，這一晚上沒怎麼閑着，黎昕草草幫蔣亦然收拾一番，把她扔在沙發上，自己跑到卧室去，本來想着只在床上躺着休息一會兒，哪想，身子一沾床就睡了過去，至於計劃着給溫世堯回電話的事兒，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還是早上被那男人的電話給吵醒的。
黎昕睡眼朦朧地看了兩遍手機才看清是誰打來的電話，困到不行乾脆又給掛了，又迷迷糊糊躺了會兒，徹底清醒時已經到了中午，她起身胡亂洗了把臉，出到客廳，發現蔣亦然不知什麼時候從沙發滾到了地毯上，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酣。
黎昕輕笑了聲，昨晚看着蔣亦然一副被情所困的模樣，雖心疼卻也覺得陌生，此刻看到這放飛自我的睡姿，還真是熟悉又好笑。
她搖搖頭，將一地的雜亂收拾了下，剛想打電話讓吳飛打包些飯菜過來，卻猛地想起，早上溫世堯好像來過電話，當時睡得正沉，也不記得到底接沒接，返回卧室想看一下，剛進門就聽見手機在響。
這次是宋清容打來的，黎昕有些意外地接起來，還沒開口，對面就不客氣地問，「你昨天晚上不回家，跑到哪兒去了？」
黎昕怔了下，心說不會是溫世堯告狀了吧？嘴上忙解釋道，「媽，我昨晚在朋友家，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過來……」
宋清容似乎沒什麼聽她解釋的耐心，氣沖沖地打斷她的話，「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情況？都幾個月了還到處亂跑，有什麼事你擔得起？我不管你在哪兒，你現在趕快給我回來！」
「清容，你跟孩子較什麼勁？注意點兒說話態度，她現在月份大了，生氣動了胎氣怎麼辦……」
一旁傳來嚴令姜不滿的抗議，宋清容頓了頓，再次開口時語氣果然平和了許多，「你快回家，我和奶奶已經等你一上午了。」
一下子來了倆祖宗，黎昕登時頭大了一圈，懶得應付卻又不能怠慢，只得收拾了東西下樓，吳飛昨晚到現在一直在車上等她，大概沒怎麼休息好，下眼瞼烏漆漆的一片，一見她就跑下來開門，並提醒道，「先生上午來過電話，說要開會，閑下來給您打電話。」
黎昕沒精打采地答應着，委身上車后，翻了翻通話記錄，發現自己確實沒接電話，便給溫世堯發了個消息，「剛剛沒睡醒，不是故意不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