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枝散花逢醉 雲開月映奸(2)

第二回 枝散花逢醉 雲開月映奸(2)

「別打了,別打了!」城東鹽行之中,掌柜花逢亮十分焦急的看着兩名漢子扭打在一起,他雖想要阻止,可一個不懂武功的老人家想要插手兩個年輕漢子的打鬥又談何容易?只見那瘦弱的漢子使的是一套粗淺的大聖猴拳,那高大的漢子雖然也並不會武功,但仗着身強力壯,與那瘦弱的漢子倒也能打的有來有回。二人這般打法,自已皆是鼻青臉腫,二人怒火更甚,花逢亮與其他客人雖均在一旁相勸,卻又如何勸得動?

花逢亮正自着急,忽然只見一道人影從門外閃入,兩條本纏鬥在一起的漢子立即便向兩旁飛起,然後均一屁股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

「兩位客人,大家同在金陵,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兄弟,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偏要動起拳腳,可不是兄弟間該做的事啊!」四下的人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見方才二人扭打的地方已經換成了微笑說話的花太平,被花太平擲到兩邊的兩名漢子愣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顯是還沒能回過神來。

屋外的王月君雖能看清花太平的出手,但花太平這手拿穴之快,擲人之准,連王月君都不禁暗暗稱讚。

「莊主!」「花莊主!」過得半晌,四下之人終於反應了過來,花逢亮趕忙行禮,客人們也紛紛唱了個大喏,花家雖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萬花庄在這金陵城中的地位,並不比皇親國戚要差。

「大家不需多禮。」花太平向四下還完禮,看了看仍是攤在椅子上的兩名漢子,又向著花逢亮問道:「逢亮叔,這是怎麼回事?」

花太平雖稱花逢亮為「逢亮叔」,其實二人間的親緣只怕還得追溯到二十多代前,說來倒與劉玄德的「劉皇叔」之稱有些相似,這樣遠的不能再遠的「遠房親戚」,怕也只有花家才能聚得住,換做平常人家,不知多少代前就該各行其路、分道揚鑣了。

花逢亮自知花太平以叔相稱,只不過是看在自己年事已高的份上,給自己一個面子,他當然也不敢像花萬樹、花萬年那般在花太平面前以長輩自居,便又鞠了一躬,恭敬的說道:「稟莊主,這二人都是來買鹽的酒館夥計,但本該天明時分便來補貨的陸管事,日上三竿也沒能見着,此時行中存貨已近賣罄,他二人為搶最後五斤粗鹽,便扭打了起來。」他頓了頓,頗為疑惑的問道:「敢問莊主,是不是庄中有什麼事,陸管事沒空調配,要不我派人上庄中取貨?」

「沒什麼事、沒什麼事。」花太平趕忙搖頭,他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庄中情形,否則非但又會使萬花庄顏面大失,更會惹的全城百姓惶恐,他頓了頓,又點頭說道:「鹽行的貨,你也不用去取了,我回庄便派人送來。」

「真是個莽撞的莊主。」屋外的王月君暗暗笑道。

原來花太平聽到街坊報之城東鹽行有人打架,還沒問清楚情況,立即便趕來阻止,王月君便也跟過來瞧瞧這位年輕莊主的行事,順道看看能不能尋得什麼線索。王月君見這位花莊主處理事情還算得當,就是行事過於急躁,倘若他趕來之前多向街坊打聽幾句,說不準便能問出二人打架的原因,便也可將貨鹽一併帶來,又何必還得派人再送——特別是在如今庄中本就沒有幾人可派的時候。

花太平當然沒有聽見王月君的自言自語,只見他向花逢亮確認了要調配的粗鹽數量,又問道:「城東鹽行每日都要調配這麼多鹽嗎?」

花逢亮搖頭說道:「回莊主,並非如此。往日鹽行補貨都是三日一調配,只是昨日忽然來了位客人,一下便買了一百斤,所以才一日多就不夠用了。」

花太平點了點頭,正打算轉身離開,王月君卻忽然走了進來,微笑着問道:「這位是『逢亮叔』吧,我有些事情想請教請教您。」

花逢亮吃了一驚,他看了看王月君,又看了看花太平,只見花太平點頭說道:「這位王姑娘是庄中的貴客,她有什麼問題,逢亮叔但回答不妨。」

花逢亮也只得點了點頭,臉上卻充滿了疑惑之色,顯是沒想明白:「庄中的貴客,又有什麼好問我這麼一個管鹽鋪的老頭子的呢?」

……

花太平與王月君二人回到萬花庄已是將近午時,小剛已借用花家東廚做好了兩大桌飯菜。要知萬花庄此時能動的皆是些武師教頭,舞槍弄棒還成,若說照顧人,只怕個個都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大爺,如何還能管好昏睡不醒之人?王月君自己跟着花太平去城東鹽行,卻將小剛與卯兒留在了萬花庄中,一是想要二人幫着照料庄中之人,更要緊的是讓卯兒好好檢查下眾人到底是何狀況。

要知吳小剛本是王月君家的廚童,入王府前便已廚藝十分高明,如今年歲見長、手藝亦長,便是大內御廚,也未必勝的了他。這滿滿兩桌飯菜,下桌的武師教頭們固然吃的讚不絕口,就連主座上本不好意思動筷的花太平,到最後也忍不住吃下了兩大碗飯菜。

但吃完飯的花太平當然便也更加慚愧了,只見眾武師均已告退,他便抱拳向吳小剛行了個大禮道:「多謝吳小俠費力款待。」他說完這句,又立即苦笑道:「這莊子人要再不醒,金陵城的百姓固然非喝西北風不可,等吳小俠一走,我這莊主也得跟着喝西北風。」

吳小剛趕忙還禮,王月君卻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此事花莊主但請放心,方才卯兒已仔細檢查過莊裏眾人的情形,此迷藥雖然葯勁厲害,卻不傷人神智,只消一日左右藥性便會自解,以後也不會有其它影響。」

「既然『搗葯娘』都這麼說了,那在下也就放心了。」花太平長吁了一口氣,又向著卯兒行了個大禮。

原來卯兒則是王府的葯童,當年便已是醫、毒俱精,如今跟隨王月君闖蕩多年,就更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醫。雖然其「搗葯」的綽號本是因大姐稱「素曜」、自己姓名的「白卯」又是玉兔之意而取,但江湖人單獨提此綽號的時候,則更多是為稱讚她葯道精湛、醫術高明。

只是花太平先前所稱的「廣寒雙童」惹得白卯兒不快,雖說其中多半是為使花太平鎮定心神的佯怒,但她當時既會以此事為引,想來也是有幾分真心實意在裏面,花太平此時將功補過,竟將「搗葯童」改為甚為好聽的「搗葯娘」,倒也教卯兒頗為歡喜。

「怎麼樣,我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庄』的莊主親取的『搗葯娘』,你卻還是個『伐桂童』,怎麼樣,還不快叫姐姐?」白卯兒立即得意的向著吳小剛炫耀道。

「這不行,你都改了,那我也要請花莊主也給我改個!」吳小剛不服氣的說道。

白卯兒卻搖了搖頭,故意學着吳小剛先前的腔調說道:「所謂綽號,不過是為了稱呼方便,我可不像某些人那麼小肚雞腸,花莊主怎麼稱呼我都沒問題。」她拚命忍着笑,好不容易將這話學完,終於不禁大笑了起來,一面笑還一面嘲笑小剛說道:「看來『小肚雞腸』也有『小肚雞腸』的好處,不像我這麼小肚雞腸的吳小剛,你還是老老實實當一輩子的『伐桂童』吧。」

王月君見自家二童又在花太平面前拌起嘴來,此時已並非像先前是為使花太平鎮定,當然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不過二人此時已幫了萬花庄的大忙,想必花太平也不會介意。王月君想及此處,便不管仍在拌嘴的二童,轉身向花太平說道:「花莊主,此時卯兒既已判明貴庄之人皆無大礙,還是當以找出犯案之人為重。」

「仙子說的是。」花太平見王月君又提起此事,點了點頭,卻又嘆了口氣,苦笑說道:「在下雖只算半個江湖中人,但也早便聽說過仙子大名,據說無論是多麼複雜的案子,只要讓仙子看出了一絲破綻,那難題就必將迎刃而解。」

花太平這話倒不是出自於私心的恭維,因為王月君自己固是冰雪聰明,又有吳小剛與白卯兒作為左膀右臂,這些年的確解決了江湖中的許多大案,甚至連六扇門的高手遇上難解的疑案懸案,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找這位昔年的郡主求助。「只要讓仙子看出了一絲破綻,那難題就必將迎刃而解」的說法,絕非虛言。

「莊主謬讚了,江湖傳言,總有些誇張之處。」王月君笑着回答道。類似的稱讚她這些年也不知聽過多少遍了,類似的謙遜之言她也應復過不知多少次了,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她此番謙遜之後忽然又止住了笑容,頗為不解的問道:「莊主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不便將此事交於外人解決?」

王月君當然也看出了花太平並不是十分想要她插手此事,這對於成名后的她來說,倒還是一件十分罕見的事情。

「難言之隱倒說不上。」花太平搖了搖頭,仍是苦笑說道:「只是我堂堂的花家家主,遇上此事卻一頭莫展,只能仰仗遠來是客的仙子解決,待我兩位叔父醒來知道后,只怕更要覺得我這侄子無能了吧。」

花太平與二位叔父的糾葛畢竟是花家自家的「家醜」,胡爺雖一清二楚,當然也不好說予王月君知道。此時花太平自己將家醜外揚,王月君這才明白花太平的顧慮,於是她便微微笑道:「既如此,我便從旁協助花莊主,到時解決問題的是莊主,想必二位花老前輩也無話可說。」

花太平點了點頭,想開口,卻又立即搖了搖頭,實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

「怎麼,花莊主還有別的顧慮?」王月君不解的問道。

「不是、我……我……」花太平「我」了半晌,卻沒能「我」出個所以然來。

「唉,大姐,你在別的事情上那麼聰明,怎麼這裏就不明白花莊主的苦心呢?」卯兒此時已沒有再和吳小剛拌嘴,她見這位花莊主急得話都理不清了,而自家大姐卻還是一頭霧水,實在忍不住插口道:「花莊主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在大姐這樣的人物面前當然想要表現一番。倘若是靠着大姐的協助才解決了此事,就算旁人無話可說,他自己總是沒法『自欺欺人』的啊。」

花太平見卯兒插話,便停住不說,只是嘆了口氣,顯是默認了卯兒的說法。

王月君這才明白花太平的意思,不禁臉上泛起一陣微紅,但這也只是剎那之間的事,只見王月君又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表現一番事小,解決問題事大,或許對富甲天下的花家來說,黃金百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數目,但誰能保證犯案之人不會一犯再犯?此事若一直懸而未決,對萬花庄當是個極大的威脅,花莊主拿全庄人的安危作賭以求表現,恐怕不妥吧?」

花太平沉吟半晌,又嘆了口氣,終於點頭說道:「仙子教訓的是,那便拜託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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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今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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