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當年（二）
小沙彌領着二人前往廂房住下，又做了些齋菜送上。
二人一連等了兩日都不見方丈回來，只得向小沙彌告辭。小沙彌送二人走到門口，卻發現一伙人氣勢洶洶，身着黑衣，手執各式兵器，朝二人衝殺過來。那小沙彌走在最前面，一刀被刺了個窟窿。
中年男人提着一雙肉掌便向那些黑衣人迎了上去。
這一戰甚是慘烈。那中年男子連斃六人，自己也是身受重傷。那婦人從地上撿了把刀，護在胸前，手抖得幾乎拿不穩。
黑衣人並不退去，仍是拼着命與那男子糾纏，似是非殺他不可。
眼見男子傷重不支，連站立的勇氣都沒有了，那婦人提着刀衝過去，一刀砍向他面前的一句黑衣人。
她力有不及，只是在他身上劃出一道極淺的傷口，那黑衣人反手一刀，向她小腹刺了進去。
幸而那中年男子反應快，將那刀及時架住，不然這一刀下去，刺破內腑，她必死無疑。
眼見二人沒了抵抗之力，爭然一聲哨響，那黑衣人的刀都砍到了他脖頸上，下一秒便能取他性命。哨響過後，那人抽刀疾退，三兩下便消失在山林之前。
其餘黑衣人抱起同伴的屍體也跟前疾退而去，只留下兩個傷重垂危的人。
後來官府派人來調查過此事，但那些黑衣人來無影去無蹤，查了大半年，一無所獲，此事便成了無頭公案。
但民間卻盛傳此為山賊所為，殺人越貨，謀財害命。此地的香火因此衰敗下來。
至此為止，廟裏只留下了當年的方丈，獨自一人居住在此地。靠着自己種些地，偶爾有香客捐些香油錢為生。
他原是得道之人，但那次之後，便不再下山為人講佛頌經，幸好出家人安貧樂道，也不覺得難過。
清靜慣了，便不喜熱鬧。
原想着此廟也不會再熱鬧起來，事情卻突然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上最敬重的太妃娘娘，突然微服到此進香。
山上飄着雪，天氣還不到極冷的時候，雪落到地上便化了，不似真正的冬日那般，一下雪便到處是一片白。
太妃娘娘的護從約莫三十來人，都是些精壯的漢子。只有一名三十來歲的宮女，伺候左右，為她端茶遞水，聽候差遣。
方丈從早上打開廟門，一群人衝進來，着實嚇了他一大跳。
在數十年前，太妃娘娘也是這廟中常客，與方丈是舊識。日子雖然久遠，方丈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她。
這些年，雖然蒼老了不少，但音容仍在，一身高貴的氣質不輸當年，也難怪他一下子便認出了她來。
方丈恭迎她入內，廟裏的送子觀音像早已舊了。方丈日日打掃，也難以恢復它當年的風采。
太妃娘娘拜完，對那方丈重重地嘆息一聲，「方丈大師，歲月催人，你我都已不復當年了。」
方丈亦是感慨，正要送她出殿，後頸忽然一涼，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宮女一揮手，立刻有兩名以壯漢過來將他抬下去。
「娘娘，真的不滅口嗎？萬一將來他將此事說出去……」
太妃娘娘望着那滿身斑駁的觀音像，嘆道：「算了，今日之事一畢，萬事於我皆休。他說與不說，並無不同。大家都是行將就木之人，就讓他在此地禮佛，安渡完餘生吧。這些年，看着熟識的人一個一個離去，總覺得歲月無情。留着吧，等到了我離開的那一天，或許世間多一個記住我的人。」
「娘娘您別這麼說，有阿英在，還有皇上，皇後娘娘，他們待您都是極好的。」
「皇上仁厚，對我也是極盡尊崇，可惜畢竟不是親生，他又是皇帝，不能像普通人那般承歡膝下，平日連說句話都難，又何言其他呢？」
她越說越憂傷，竟然紅了眼睛。
呆立了好久，才回過神，對身邊的阿英道：「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準備好了。再有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
山腳下，一匹快馬疾馳過來。剛一停下，馬上的人便不顧一切地跳下馬背，往山上疾奔。
她腳不沾地，一路施展輕功疾馳，雪白的衣衫與不斷飄落的雪花融為一體。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狹小的道路兩旁突然射出來很多暗器。一時間，剛風陣陣，殺機四起。
她一邊揮動手裏的劍，將暗器擊落，一邊不顧一切地往山上沖。那些阻攔的人也並不現身相博，只是分立道路兩側放暗器偷襲。
早上，晨起。陸小玖在院裏與雲蕊散步，憑空一道利箭射來，箭上綁着一封信。信上說，要救她的爹娘，到城外五十里的送子觀音廟來。
信上附着她娘的一隻耳墜。那是她在京城挑選，送到徇陽的。天下只此一對。
以戚長生的手段，別說是她爹娘，就是要直接殺進府來，也不是難事。
只是她萬萬想不想，堂堂武林盟主，居然會幹這種擼人家人，要挾威逼的齷齪事。
她來不及多想，將雲蕊交給映月看護，獨自一人騎了馬往送子觀音廟來。
一上山，便遭到了伏擊。
往上行了一里來地，兩旁偷襲的人卻突然退了。她耳目靈敏，這些人只要一動，她便聽出了動靜。
失了這個威脅，她走得更快。不消多時，便到了廟門之前。
廟門果然有四名壯漢守着，她仗劍而行，那四人並不與她動手，見到她來，後退兩步，讓開大門，看樣子戚長生是與她有話說。
她大步入內，阿英正守在那裏，見了她的面，阿英道：「跟我來，娘娘等你很久了。」
陸小玖一愣，什麼娘娘？不是戚長生所為嗎？心中疑或萬千，還是跟着她走了進去。
一路有人守着，只是沒有見到戚長生。
她隨阿英來到大殿之中，殿上站着的人回過身來，用極其懾人的聲音道：「能將戚盟主打成重傷，你真是好本事。」
陸小玖冷冷地道：「你引我來此，為了何事？不妨劃出道來。」
「果然是江湖女子，一身江湖氣。」
「江湖女子怎麼了？江湖女子講的是禮，重的是義。總比那些綁架要挾的人活得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