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故地重遊

國君的使者那邊催的很緊，既然已經決定了將楊辰分封出去，就不想讓他在軍中多呆一刻鐘，更不想讓他趁機拉攏關係，培植自己的影響力。

這倒不是國君多慮，因為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有越來越多的軍中低階將領主動向楊辰示好。

軍中的漢子們說簡單也簡單，只要有足夠的實力，過硬的戰績，他們嘴上不說，心裏還是佩服的。

所以楊辰在這裏沒待多久，只隔了一天，將事情料理完畢，所有的物資暗中裝好，外面加了偽裝，分派人手嚴加看管。

楊辰特意親自下令，告訴他們，無論是誰，都不能檢查這批東西，不要怕把事情搞大，一切後果由自己擔着。

一切整頓停當，在這一天的清晨，楊辰翻身上馬，轉過頭來，望向身後這一片住了挺長時間的營地。

柵欄帳篷，全都已經拆除了，只剩下地上一些痕迹。

自己屬下的軍兵們，此刻全都裝束停當，列隊準備行軍。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

畢竟跟着楊辰，能讓他們看到奔頭。

「走！」

楊辰一聲令下，隊伍緩緩開動，從大營的外側繞開，開始向國都的方向行進。

在楊辰的兩邊，跟着的是楊忠和楊遠，左右護衛。

庄乃奇現在的官身還未褪去，所以沒有辦法一起成行，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的看着。

在臨走之時，庄乃奇還特意小聲哀求了楊辰好久，求楊辰到了封地之後，千萬要記得他，儘快將他也弄過去。

楊辰自然是一番寬慰。其實不用庄乃奇要求，楊辰也不允許他在掌控範圍之外，畢竟庄乃奇現在已經知道了太多秘密。

臨行之前，楊辰還又拿出了自己最擅長的那一招，讓庄乃奇吃下了藥丸，楊辰會定期將階段性的解藥給他送來。但如果庄乃奇有任何不老實的舉動，後果就很難說了。

令楊辰意外的是，庄乃奇也不矯情，痛痛快快的就服下藥丸，表現得無比配合。

隊伍緩緩行進，離開了營地。

楊辰遠遠望着中軍大帳的頂端，想到昨晚。

臨走之前，靖雲伯自然又將楊辰叫過去，密談了一整夜。

只不過現在事情有了結果，靖雲伯在和楊辰交流起來，反而帶了疏遠，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楊辰心裏也知道，自己這次是欠了靖雲伯人情，遲早要還上去的。

國君對楊辰的封賞，確實還是不符合靖雲伯的心意，但沒有辦法，只能接受，這方面他還不能插手。而且靖雲伯還另外吩咐了許多事情，讓楊辰到封地之後幫他去做。

想完這些，隊伍已經行進了很遠，到達營地的另一端時，遠遠的可以看到，那裏是陸辰虹之前居住的帳篷。

只不過現在已經變得空蕩蕩，空無一人。

楊辰記得，前幾天的時候，陸家還派來了幾名下人，現在都一併消失了。

知道楊辰和陸辰虹的關係不一般，旁邊的楊忠主動開口道。

「聽說陸家的人，讓陸將軍回去和龐將軍履行婚約，陸將軍不大願意的樣子，一直拖了好幾天，但昨天突然鬆口了，連夜離開。」

楊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別人可能不知道其中緣由，他是清楚的。

看來自己決然的態度，確實讓陸辰虹傷透心了。

這就相當於最後寄託的希望破滅，賭氣般的想要任命。

楊辰想到這裏，輕笑了一聲。

其實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都並不是真心的。

不說其他的，就算沖着二人這段時間並肩作戰的交情，以及陸辰虹在會獵之地中對自己不離不棄的態度，楊辰也不會丟下她不管。

畢竟，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陸辰虹時，那颯爽英姿的模樣，再比較一下現在每天心事重重的樣子，陸辰虹也是性情中人，真要嫁過去，估計會鬱悶死。

但是楊辰故意反著說話，並不是想要捉弄陸辰虹，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陸辰虹確實沒有看錯他，楊辰天不怕地不怕，就沒有什麼是他不敢幹的。但並不意味着他魯莽，楊辰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而是追求一擊必中，沒有多餘的拖泥帶水。

這段時間下來，他打聽了不少消息，對於勛貴世家在陳國盤根錯節的勢力，也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陸辰虹什麼都好，唯獨有一點，就是她屬於衝鋒陷陣，敢打敢拼的將領，卻並不工於心計，也不擅長綿里藏針。

如果楊辰給了她好的答覆，當天回去，估計就會被陸家的眼線發現，到時候事情就會棘手很多。

這和平時不一樣，如果換作一般敵人，只要將其擊敗粉碎就行了。

但為了幫助陸辰虹，對面那些畢竟是他們陸家自己人，萬一鬧翻臉傷了誰，兩邊都不討好，所以要講求方法。

更別提一旦公然對立，勛貴勢力有的是方法干擾他接受封地一事。

所以，就讓陸辰虹再委屈一段時間了。等楊辰到國都面見了國君，走完程序后，那就是天高任鳥飛。

心裏面想着這些事情，背後，陳國大營已經漸漸遠去，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

楊辰猜的一點都沒錯。

與此同時，消息已經通過特殊渠道，連夜送到了國都。

陸老爺子依舊坐在那張藤椅上，眼帘微垂，旁邊是陸辰廣束手而立，聽着不遠處一名下人彙報著。

而他口中所講述之時，赫然就是昨天陸辰虹去找楊辰央求的事情！

雖然對二人對話細節不甚了解，但大體都符合事實。

陸辰廣在旁邊一直手心有汗，當聽到了楊辰斷然拒絕了陸辰虹后，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陸辰虹負氣而走，連夜離開，陸辰廣是徹底放心了。

講完了之後，陸辰廣揮揮手，讓那名下人退去，屋子裏只剩下老少二人。

陸辰廣在旁邊心有餘悸的說道。

「爺爺，還算著楊辰識相，沒有干預我們陸家的家事，他現在軍功聲望都正值巔峰，我們動他的話，也會有點難受。」

說到這裏，陸辰廣的神情轉而又有些尷尬。

「聽妹妹的意思，她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楊辰了吧？這可有點難辦，妹妹她一向要強，而且又有個性，這次接連受了我們和楊辰的打擊，估計要消沉很久了。」

旁邊的陸老爺子點點頭，表示贊同陸辰廣的說法。

但站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陸老爺子重視家族利益，兒女情長，女兒家心思什麼的，他並不認同。

「你對楊辰這次的答覆怎麼看？」

陸老爺子開口詢問道。

「很識趣，他是個聰明人。」

陸辰廣回答完后，小心翼翼的詢問。

「爺爺，他不插手我們的家事，怎麼看您的面色，反而有些不喜？」

陸老爺子點點頭，停頓片刻，才解釋道。

「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失望。楊辰不答應丫頭，我不會惱他，但是會看輕他。如果楊辰答應下來，我們可能會針對他，我也會更加欣賞他！」

「這是為什麼？」

陸辰廣播有些摸不著頭腦。

陸老爺子沒有回答，而是閉上眼睛，低聲吐出了八個字。

「至情至性，何其難也？」

再之後，陸老爺子絕口不再討論這件事情，只安心等着陸辰虹回來之後，就讓她和龐烈舟操辦喜事，一切落定后，再起身回到陸家的大本營。

所有事情都彷彿在向著收尾的階段行進，國都中，也暫時進入了平靜期，前線在靖雲伯的主持下，相信很快就能將整個通遠府接收回來，宣告這場戰事的勝利。

數日之後，東州府境內。

楊辰一行軍馬在按部就班的行進。

中軍自不必說，有楊辰作鎮，軍容整肅。

而即使到了這裏，已經沒有了戰火，更不會有敵人造成危險。

但楊辰這支隊伍依舊保持着警惕，不斷的有哨探來回去驅馳，探查這附近的地形和情況，一有異常立刻預警。

這次回國都，楊辰算是有經驗了，特地吩咐讓手下之人都把旗號收起來，也不挑選城池的驛館落腳，以免行蹤泄露出去。

上次他和陸辰虹龐烈州一起去潤州，那種被百姓們夾道歡迎，甚至當成稀罕來看的感覺，真是印象太深刻了。

太受歡迎也不是一件好，倒是這樣行軍比較清靜。

走着走着，楊辰向附近張望，突然發覺，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熟悉。

腦袋裏一回想，楊辰就立刻認了出來。

這裏不就是自己之前帶着那批山匪，來阻截潰軍的地方嗎？

就是在這裏，他坑死了許多山匪，見到了聶飛，還救了一個村子，但卻將他們趕入了大山。

其實事情就發生在不久前，但現在想來，好像已經過去十多年一樣，滿滿的都是回憶啊。

這麼一想，東山寨應該離得也不遠了，還有自己走出的那個小村子。

楊辰回頭看了看，楊忠楊遠二人也是臉上神情恍然，似乎望着周圍的場景，陷入了回憶中。

畢竟，他們當了那麼長時間山匪，對附近的地形更加熟悉。

繞過山腳，前面就是當初的那片山口。

楊辰拍馬過去，朝遠處張望。

發現那裏的村子依然是一片殘垣斷壁，殘留着被摧殘的跡象，但已經有人影晃動，遠遠的還能看到炊煙。

看樣子是那批百姓已經從大山中撤回來了，現在只是簡單搭了些棚子居住，以後會慢慢重建家園。

這批百姓經歷過災難，戰爭創傷不是那麼容易痊癒的，對兵戈留有很大的陰影。

遠遠的見到楊辰這一隊軍馬，嚇得他們急忙跑到廢墟中躲了起來，時不時偷偷他腦袋向這邊觀望。

楊辰也懶得理會他們，徑直衝門而過，到高坡上才停住，放眼四望。

後方楊忠和楊遠趕來，沉默片刻，楊辰突然笑着說道。

「和弟兄們說，今天就走到這裏，原地紮寨，我們回故地去看一下。」

楊辰此話中所指的故地，應該就是東山寨了。

楊忠楊遠其實早有此意，只是不好明著說出來，兩人立刻點頭答應。

軍令下達后，大家的動作很快，找了地方安營紮寨，楊辰三人帶了幾名親兵，直接騎快馬，離開了這裏。

僅僅兩個時辰不到的路程，他們就到了東山寨。

再次回到那條易守難攻的小道上，回想起之前打家劫舍，卻並不怎麼快樂的日子，楊忠楊遠都感覺像做夢一般。

緊跟着就想到以前的老大霍啟，這位活閻王，現在屍骨都已經爛透了。

越是接近，一行人越是放慢了速度，最終來到了原本的山門處。

遠遠的望去，這裏還有人煙，山寨大門處也有人影閃動，看起來挺熱鬧的。

山寨大門還明顯被修繕過。

只不過物是人非，在這裏獃著的，不再是山匪，而是陳國官方派來的人員。

與此同時，山門上站崗放哨的侍衛也發現了他們，立刻喊話詢問。

「你們是什麼人，不要再過來了，此處乃是晶石礦重地！擅闖者殺無赦！」

楊辰撥馬上前，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話一出口，山門上立刻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博山一等子爵，楊辰？」

下一秒鐘，山寨大門被打開，這片礦區的負責人急匆匆迎了出來。

楊辰也沒客氣，帶着手下徑直而入。

在前山轉了一圈后，就到了後山的礦區。

這裏和之前的場景已經截然不同，已經變成了熱火朝天的礦區，四處都有陳國派來的礦工和監工。

地上早已經被挖出來許多彎彎繞繞的巷道，地表的晶石也已經被挖完。

旁邊的礦區負責人戰戰兢兢向楊辰介紹了一下。

說起來，這片礦區是楊辰發現的，裏面開採出的礦石，楊辰還有一部分分成。

只不過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戰場驅馳，應得的分成全都寄在陸辰虹名下。

半個時辰后，楊辰帶着楊忠楊遠一行人重新出了山門，疾馳而去。

只不過和剛才比起來，楊忠楊遠的表情少了迷茫，多了堅定。

這次回來，就相當於是在心理上和曾經的自己告別了。以往的種種不堪，全都塵歸塵土歸土，一些微妙的情緒，也全都放下，以後他們一心一意，就是楊辰最得力的家臣！

離開后，卻並沒有回到大營，而是改了方向，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那個村子。

也不知道何叔一家過得怎麼樣了，之前有沒有遭受兵戈霍亂？尤其是佩兒那個可愛的小姑娘，現在也應該長大了不少吧。

楊辰想到之前結下的這個善緣，不由得嘴角還勾起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