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我心所求
兩日後，安遠兮帶着葉清宛稍微喬庄一點就出了客棧。
她本還怕被認出來，結果這一出客棧，就見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且越往西去，人們的衣裳也越破舊，道路也越狹窄。
入目全身灰頭土臉的人、髒亂不堪的道路、破舊衰敗的圍牆。
葉清宛雖不明所以，卻還是仍由安遠兮牽着越走越往西。
漸漸的開始有人朝安遠兮微笑、點頭，甚至七八歲的小娃娃友善的跑到他面前行禮。
安遠兮於一處低矮的房門前停住，那房門內黑洞洞的，顯然採光不好。門房前如酒館那般掛着塊幡布，布上用炭筆寫着個「葯」字。
他一彎腰進了那門洞裏，不過片刻又拎着兩包葯出來。
又走了些許路，路邊開始有人開口跟他打招呼，具道：「啞大夫又來啦，那李大娘今日好多了，我還看到她小孫子攙扶她出來曬太陽呢。」
葉清宛奇怪，安遠兮不是嗓子早好了么？怎麼還被人稱做啞大夫？
西城不是平民區，而是貧民區，住着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那是比城中村都不如的多。
低矮破舊的房屋，道路上都是黑乎乎的泥水，還有無處不在的汗液尿液餿飯等古怪味道的混合異味，連路邊嬉戲的孩童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污漬。
而安遠兮卻似一無所覺一般，挺直了脊樑牽着她猶如閑庭信步。
「啞大夫，啞大夫。」
路邊玩耍的孩童中忽然衝出個娃來，約莫十來歲的模樣，精瘦精瘦的。身上的衣服雖還算整潔，可都小了短了，露著大段手腕腳脖子。
只見他一路小跑到安遠兮身前，露著個大大的笑臉，如向日葵般仰著脖子望着他，兩隻眼睛如墨般清澈黑亮。
「你是來看我奶奶的么？」
安遠兮沒有說話，只笑着將葯遞了過去，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示意他可以玩去啦。
小孩倒是也乖，道了好幾聲謝，抱着葯一溜煙的就跑了，看模樣應是回家去了。
葉清宛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待回了客棧才問道：「怎麼都喊你啞大夫？」
安遠兮道：「這兩年我除了在東城開了個醫館之外，便是喬裝到西城給人看病。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寡言少語的我慢慢就被傳成了啞大夫，索性就真的裝個啞巴，更能躲避追蹤。」
醫者仁心，對弱者施以援手，葉清宛很欣慰他的善良。更是感恩他人對安遠兮也同樣善良。
雖說以為他過的不好，可一路走來看到那麼多人熱情的跟他打着招呼，至少他們是善意的，是友好的。
「宛宛，皇上可以給你榮華富貴，而我，我只是個大夫，無權無勢。我能給的，也不過是患者們的喜愛和感恩，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你應當好好想想。」
安遠兮說的有些艱難，這等於心甘情願給葉清宛一次選擇的機會，選擇跟他一起歸於市井，或者選擇花瑾言，得到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是心悅她，可是不能以「心悅」二字將她束縛住。世人多求榮華，愛享樂，這本就沒有錯。哪怕自己想她想到撕心裂肺，想與她歷經風雨，共赴白首，可也不能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她。
葉清宛歪著腦袋，看着安遠兮慎之又慎的表情，知道他是認真的，便開始思索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每思索一分，安遠兮的心情就低落一分。
「遠兮，我想認認真真的回答你。」
安遠兮便端正了坐姿，擺出一副莊重的模樣。
「你知道我父親雖只是個從四品的官員，可家裏條件向來還是不錯的，即便是在君山時，衣裳都是從蘇杭採買的上等布料。後來與外祖母這邊恢復了通信，侯府的好東西也是一樣不少我的，從玉石首飾到山珍海味，更是珍貴難得的狐裘大氅也是拿來當普通披風穿着。好吃好喝的嬌養慣了。」
安遠兮強壓着心頭的情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面無表情，不敢露出一絲絲的失落。
「所以榮華富貴我前十幾年都已經體驗過了，後幾十年便想體驗體驗與你長相廝守的日子，人生就是該多體驗體驗嘛。」
「宛宛，我……」
安遠兮只覺窩心的很，他身為一個男子，現在到顯得怯怯懦懦的了。當日是她先表明心意，今日又是她來定下兩人接下來的關係。
被老神醫放養的安遠兮向來果敢，可在這件事上卻是瞻前顧後，一點男子氣概也無。
安遠兮反思自己，怎麼就怯懦了？自小喜歡黏糊自己的宛宛都能這麼壯志凌然，自己怎麼能無所作為？榮華富貴爭來便是！
就在安遠兮感動的一塌糊塗之際，葉清宛想的卻是，還沒見過大夫能餓死的。
又過了三日，客棧中往來的人都參與了關於皇上這才抓拿賊子的談論中。
葉清宛趴在飯桌上側耳聽着，說花瑾言就差沒派人挨家挨戶搜查了。
「遠兮哥哥，我們還有等多久？」
安遠兮端著茶碗細細的抿著，一絲焦急的模樣也看不出。
「來了。」
葉清宛一扭頭，果然見宋書遠和溫晁二人踏入了客棧。
好在這客棧位於西城，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客棧內也是人多眼雜，二人的到來沒有引起他們絲毫的注意。
待入了屋，宋書遠從懷裏掏出張紙了，往桌上一鋪，是便同安遠兮指指畫畫的說起話來。
葉清宛伸了腦袋一望，是洛陽城的地圖和周邊地形圖。
「東南西三門，往日人流量大，也是重點防範之地，而且這些時日林將軍常在這三處城門處巡邏，不宜出行。」
林將軍即為林小冉的父親，他對葉清宛和安遠兮都熟悉的很，哪怕是喬裝怕也是躲不過。
宋書遠又指著北門道：「皇城坐北朝南，北門離皇城最近，往日裏從那進出的人不多，現在便更少了。可同樣的，北門的守衛，也是最鬆懈的。」
葉清宛在一旁不住的點頭附和，「嗯嗯，對對，是是，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