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第一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第一章路漫漫其修遠兮

「會之、文錦、尚卿,你們看看寶鈔正式流通還有什麼疑問嗎?」

正如時光逝水,恍然間許多年飛逝而去,王澤已經是年及六旬的老年人了,由於在多年間憂心操勞國事,他已經是滿頭的白髮、滿臉的滄桑、滿目的世故,唯一令他感到自我滿意的是,他的容顏似乎沒有隨着年齡的老邁而太過於衰敗,看上去還是三十歲左右的模樣。很多時候他曾經輕聲自言自語,是不是由於自己兩世為人的緣故,令自己容顏沒有太大的變化,每每說罷都不禁為之啞然失笑。

今日,是一個重要的日子,皇宋寶鈔和金銀、銅錢並列流通的日子就要在今天最後的決斷中裁定,大宋朝廷將在全國範圍內取消正式交易中的金銀、銅錢貨幣,取而代之的是以金銀做為後盾的皇宋寶鈔在大宋國內全面流通。這絕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意味着日後只比將是市面上唯一的合法貨幣,銅錢被徹底取締,而金銀自動降為輔助性的貴重金屬貨幣存在,茲事體大。秦檜、蔡絳、李長秋三位執政來到了王澤的府邸會商。

已經很多年過去了,大宋朝廷已經不是往昔那個朝廷了,李綱、范宗尹、趙鼎相繼病故,朝廷宰執取而代之的是由王澤為首的全革新派,老人也就是秦檜和蔡絳兩人而已,王邵每每回憶老對手李綱,不能不為止傷懷,尤其是那句:「公之心大善,可惜今日方能體察,每每回味往昔,不吝慚愧!」

李長秋、王崇仙、殷修平四人進入了兩府執政行列,但今天王澤還是決定請他的三位老友謀劃定策。

「寶鈔自試行到現在已經二十年,朝廷已經有了充足的儲備來支撐寶鈔的發行,再說有些時候民間私下交易還是會用金銀,畢竟不可能強行禁止使用。」秦檜思慮再三后做出了一個委婉卻毫不含糊的態度,他做為繼李綱之後成為僅次於王澤的執政,在態度上必須要明確,不能完全廢止金銀流通,這也是他一直在底線,正是這個底線被年輕氣盛的激進派大臣們稱之為『迂腐』、『保守』。

王澤對秦檜之言顯然是非常讚賞,之所以秦檜能夠留在相位上,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的經世之才,對於整個帝國財政也是一個良好的呵護,儘管這個時候徐中、殷修平等人已經有能力擔負天下經濟大任,但他還是覺得秦檜或不可缺,這也是他不讓弟子們參加這次舉足輕重決策的主要原因。他的目光又轉向李長秋和蔡絳,問道:「文錦、尚卿二位的意見如何?」

蔡絳爽朗地笑道:「既然會之兄成竹在胸,那小弟還能有什麼說的呢!有時候一張紙的確不能讓人全然放心。」

李長秋淡淡地道:「皇宋寶鈔早該正式頒佈天下了,恩想也了了一件大心愿。」

王澤對李長秋報以會意的微笑,這麼多年來他除了運籌女真、草原和南海等四方事物外,對於內政最關心的也就是寶鈔和學子,能把寶鈔徹底推行天下真算是了件大心事。

秦檜呵呵地笑道:「如此說來近期內就可由都堂行文了,咱們也能松上一口氣,稍作甘泉之飲了。」

王澤風淡雲輕地笑道:「會之兄想做甘泉之飲恐怕還要等上一段時日,天下紛紛攘攘,越是太平世道,難纏的事情越是難以理順,還是勉力而為之吧!」

秦檜並不為王澤之言而有任何不悅,做為權力慾望極重的他自然是希望繼續執掌政務,甚至是問鼎首相,不過是王澤的聲譽、權謀壓抑了他的慾望,長久已經養成對王澤深深地敬畏讓他不敢再有非分之舉。

而王澤雖然反駁他的甘泉之論,卻從另一個角度給了他一個明確的信號,他絕不會喪失自己既得利益,當然他也認為目前朝廷政治格局的穩定還離不開他。尤其是在他的主持下,大宋的的經濟多年來一直保持強勁的增長勢頭,不僅彌補了北伐、西征所受到的損失,而且對國內建設上也取得非常大的成功,他是居功豐偉,這一點朝野上下自有公論,或許他還能更上一層樓。

「皇宋寶鈔之後,下一件大事就將是靈夏、河西等邊務了!」李長秋的思緒卻已經飛到了西北,他作為參知政事主要執掌邊務、職方、對外貿易和海外軍州,所以他對邊事極為上心。

由於短期內草原上的五大部落和女真的三個政權還不可能對大宋形成威脅,近年來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內政上,他只能忍耐著儘可能地爭取邊務最大利益,維持整個帝國對周邊恩威兼顧的強大優勢。

當寶鈔逐漸成熟之後,他就把河西、靈夏還有西南、大理並海外五項事宜的交變提上了議程,就是重點治理河西、靈夏,而且要朝廷做好進入西域的各項準備。西南在經濟、軍事控制的條件下逐步改土入流,擴大中央政權的直接控制區域,為此他已經和樞密院並樞密院都參軍司等衙門做了軍事上的兵器推演,制定了許多富有爭議的策劃,大理做為大宋西南的一個藩國實際上在大宋南海政策的需要下已經不需要它的存在,朝廷也已經完成了對大理的最後軍事準備,以廣銳、南寧侍衛大軍為核心的十餘萬精銳枕戈待旦,就看大理王識不識像,要富貴還是垂死掙扎了,因為大宋對交趾的最後征服必須要大理劃歸大宋版圖,這樣才能形成南北夾攻、海上登陸的大包抄。

而且為了王澤規劃大宋必須把吐蕃全境逐步收入大宋版圖的宏偉計劃,大理國更沒有生存的理由,小國一旦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們的命運只能由天朝上國來決定。

最重要的就是南海和東海範圍內的各國,他直接統轄東海、南海兩大宣慰司,在他看來隨着朝廷恢復了漢唐舊疆之後,就要把注意力轉移到海外,那裏有着大宋經濟發展的血液來源。朝廷在開拓海外之初,一切都是為了直接為大宋經濟和政治軍事所服務,帶有一種霸道的、劫掠似的開發和征服,隨着海外形勢的不斷發展,他認為已經到了非軍事治理海外各軍州並對藩國進行奴化的時候了,軍事威懾又存在的必要,但絕不能像現在一樣成為主要,緩和矛盾、爭取同化,才是上策。

「尚卿之言是正理,朝廷多年來忙於應付女真人,一切外事都是以備戰為先,的確少了許多長久的謀划,這個時候是應該好好地謀划對四方經營的長久之策了!」王澤今日心中頗為高興,對李長秋的建策又非常贊同。

蔡絳當年長久地執掌南海宣慰司,自然非常熟悉南海各軍州的情形和南海周邊大大小小方國的動向,在他看來現行對南海的國策的確大為不妥,朝廷對南海各國有着太多的苛刻,不滿情緒和畏懼心理也在不斷地發展,時有一些地方反抗,一旦久而久之將會釀成不可預料的後果。

「德涵,現在當務之急是應該在南海上節制一下那些桀驁不馴的將校,還有那些各地的守臣,是給他們一些規矩的時候了。」

不僅王澤對蔡絳之言深以為然,就是李長秋和秦檜二人都認為那群守臣和將校的確有些太不像話了,雖說朝廷早就對海外軍州三令五申不得干擾臨近小國和部族事務,更不得欺壓當地土著,但為了發展國內的經濟,準備戰爭的各項事宜,不得不需要大量的金銀和其它各種物資。不得已之下,朝廷甚至王澤、李綱都對海外守臣不得不姑息再三,總大綱、寬小結,只要不太過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夠完成每年的進項就成了。

再說那些海外守臣和將校們並不滿意長久在海外軍州,人人都想在完成朝廷進項之後再狠狠地撈一筆,爭取早日回到中土享盡富貴,誰也不想離開中土繁華的大都市太長時間,所以他們對一些小國、土著的手段也比較嚴厲,儘可能獲得公私兩方面的利益,並且激起了一些規模不大不小的反抗。

「是應該給這些封疆大吏們上個套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王澤淡淡地笑道:「不過這件事還需要周全計較,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李長秋深以為然地道:「恩相所謀乃持重之論,這些人平日裏放縱慣了,是應該謹慎應付!」

正在此時,王福進來稟報說是李墨涵和王崇仙、張階、殷修平、薛立、王直六名弟子前來,王澤稍稍愕然之後,禁不住笑道:「這可正好,咱們議論的事情正須他們知道。」

在六人進來后,對於秦檜、他們三人在場並沒有任何的詫異,門廳內的馬車好和門房內的車夫、護衛都讓人明白是誰來了。

王澤笑呵呵地對施禮的六名弟子道:「好了、好了,你們也都是朝廷重臣了,公事場合就無須行弟子禮了。」

在場眾人在長短不一的時間內都領悟到了王澤此話深意,畢竟這麼多朝廷執政和部院大臣彙集府邸中會引人矚目的,所幸來個公事公辦,自己方便大家更方便。

眾人在輕鬆地氣氛中坐下后,王澤才把剛才的議論說給他的六位弟子,聽的他們幾人紛紛點頭稱是,當然也有一點點小的插曲,他們各自開始從他們各自的職事差遣來考慮如何處理這些新的問題。

李墨涵、李長秋、王崇仙、殷修平三人自不必說,李、殷二人已經是參知政事了,王崇仙也坐到了直學士同簽樞密院事,至於王直他仍舊執掌支賣司事務,但官職已經是戶部侍郎了,薛立是以龍圖閣直學士提舉南海宣慰司宣慰大使,張階已經在數十年的職方司使臣生涯中奠定了自己的地位,他得到一個間諜所能夠得到的最高榮譽,儘管他還是主持兵部職方司,但他的正式官階已經不是一個區區郎中所能搭配的,兵部侍郎、權刑部侍郎亦是虛銜,他實際上已經統管了大宋的情報和治安,職方司、都巡檢司都被他一舉拿下。

李墨涵當先道:「如今幣制天下大行,但國內經濟、天下大局還有海外軍州穩定與否都是環環相扣,一個環節不順暢都會導致全局動蕩!」

「師兄說的及是。。。。。」王直在品了口茶后,才說道:「就拿寶鈔來說,雖說今時已經可以推行於天下,使之成為大宋替代銅錢的貨幣,但目前來看寶鈔的穩定與否很大程度上還不取決於國內經濟,所以要真正實現穩定的寶鈔,還需要不短地時間才行,金銀或不可缺,大錢也可以考慮。」

王澤一怔,剛才還很興奮的精神頭如同被澆了盆冷水,但他被這噴冷水給澆的清醒了許多,儘管不甚樂意但還是不能不承認李墨涵和王直之言很有道理,尤其是王直對寶鈔的議論,冷令他不能不產生深深地憂慮。無論他承認不承認,做為支撐寶鈔的金銀等硬通貨幣相當大一部分並不是通過正常的生產、流通而產生,反而是建立在對海外礦產的掠奪上,雖說這種原始資本的積累是絕對必要的,但也是很不穩定的,具有非常脆弱的特徵。

如李墨涵言一個環節不暢則影響巨大,而且容易導致整個體系的崩潰,其穩定性、抗打擊力完全不如國內建立完善的工業、金融體系,一句話——寶鈔是全面施行了,但遠遠不夠完善,要做的事情還很多。王直說的也是,在李墨涵的論調上,紙幣徹底穩定的成為真正的代表經濟的貨幣之前,金銀絕不可卻,甚至可以考慮把銅錢重量化。

沒有等王澤把事情想完,殷修平接着道:「師兄寶鈔之論乃高論,如今是要發展國內工商之時,專門經營海外,不過也不能放鬆了對女真和蒙古五部落的警惕。」

「何止這些,難道朝廷就這點度量不成?」李長秋瞥了眼殷修平,似笑非笑地道:「恩相當年佈下的那一盤棋,如今才剛剛開始進入佳境,怎麼把眼光局限於北方一偶,西南夷至大理旬交趾而入南海諸國,一旦打通道路,我大宋侍衛水軍和侍衛馬步軍便可水陸並進,其兵鋒還有誰人敢當?」

殷修平臉面上有些尷尬,再怎麼說他也是參知政事,而李長秋這位樞密使多少應該給他稍存顏面才是,此言令他着實有些下不了台,當下道:「雖說如此,但古往今來歷朝歷代莫不是深受北方之苦,南面雖有頑固小患,卻無傷大局。」

李長秋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道:「如今天下周邊大事還是由子升說說吧!」

張階看了眼李長秋,暗道這老夥計真是的,在和殷修平說出了火氣又把他拿出來墊背,但既然來說說又有何妨,當下說道:「說到天下大勢,我之所見都是朝廷宰執所論,又在恩師面前說,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王澤也非常想聽聽他這位平日裏不顯山不顯水得意弟子的方略見地,於是溫聲道:「子升說說看看!」

張階輕輕頷首道:「恩師,以弟子淺見,北方事務是朝廷關注的重中之重,如今關外遼北由女真人三個政權格局,他們之間矛盾重重又無單獨挑戰朝廷權威的實力,只要是朝廷維持這種格局,此處暫時可說無恙。然朝廷仍需注意女真三部的動向,弟子觀三部間報良久,發覺三部之間雖然爭鬥不休卻隱隱有彼此遷就合作的跡象,尤其是完顏昌和完顏褒之間最為明顯,他們一旦聯合起來,遼北形勢必然發生急遽變化。草原五大部落中三個最強悍的部落已經元氣大傷,至今也沒有恢復,相信曾大人主持靈夏、甘肅事務、必然能令草原各部長期不能復甦,這是朝廷最放心的方向,但其日後危險程度決不下於女真人,必須要控制銅鐵的輸入量。東海上由裴大人節制至目前為止卻還一切安好,並沒有多大的波折,但須注意東瀛扶桑國內氣象,斷不可使平、源二氏實力失衡。剩下朝廷的主要關注是穩定西南夷和打通南海的陸路,這是維繫朝廷下一步擴展國內穩定、海納吐蕃各部還有穩定南海局勢關鍵所在,至於如何決斷就要都事堂和樞密院議決了,海外軍州的事務,弟子看朝廷是已經到了該約束一二的時候了,絕不能再放任自流。」

王澤臉色嚴肅地點了點頭,雖說張階所言多是李長秋所憂慮的大事,如草原各部和穩定西南、圖謀吐蕃和打通南海道路,約束海外軍州守臣、將校,但其中還是有他和李長秋沒有看到的問題,那就是如何長久地維持平、源二氏實力之間的穩定,更重要的是完顏昌、完顏亮和完顏褒三個勢力之間竟然出現合流的跡象,這可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儘管女真三部統一是遲早的事情,但他決不想這麼快就看到,看來朝廷還需要對女真人再下一番功夫才行,一定要在百年內使女真無法恢復。

對於女真人就需要一個手段幹練、行事狠辣的角色,而且要通曉女真人內部的門道,他在轉念間已經有了最佳的人選,當下淡淡笑道:「看來朝廷應該在遼東、遼西和雲中三路設置宣撫司。」

李長秋神色一動,詫異地看了看王澤饒有意味的眼神,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意思,看來王澤在說出宣撫使的同時已經有了最佳的人選。

自戰爭結束后,由於宣撫司和處置司權力過大,陝西宣撫司和沿河宣撫司同時裁撤,朝廷很多年來不再設宣撫司,甚至連三個侍軍司也不常設都指揮使,如今三個侍軍司中有兩個僅僅是副都指揮使知雜事管理軍務,西侍軍由於張憲德高望重,才以副都指揮使管理軍務。就是曾言雖然主持兩路事務,但還是以靈夏路經略安撫使兼任西北藩國詔諭使的名份來主持兩路事務,已經沒有宣撫處置大使的權威了。

目前為止,朝廷實際等於宣撫司的衙門不過是東海諸國宣慰司和南海諸國宣慰司,而且比起宣撫司少了個撫字,其權力受到極大的限制。

秦檜亦是聞音而知雅意,他當即頓悟王澤想要重新設置位高權重的宣撫司,而且肯定不是一個,北方有那麼西部肯定也有,當下附和道:「朝廷的確應該未雨綢繆,對這些蠻族加強監控,防止其勢力死灰復燃。」

王崇仙卻有些猶豫,他小心翼翼地道:「當年兩大宣撫司和處置司設置是為了形勢需要,如今設置宣撫司其許可權當如何界定?」

王澤明白王崇仙的憂慮,做為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崇仙的疑問不無道理,當年宣撫司和侍軍司尤其是處置司全力極大,幾乎囊括軍政所有大事,還好他和朝廷中李綱等人是位高權重的名臣,有能力約束那些地方節臣。但如果地方宣撫司一旦成為定製,一個宣撫使將管轄幾個路,對於今後朝廷而言將是巨大的威脅,雖說現在沒有什麼事,各路的官員可以相互牽制,但今後隨能說明白具體的管理該向什麼程度發展。

李長秋卻道:「朝廷在邊地設置宣撫司亦是為了更好地防範未然,此次設置宣撫司又不是固定衙門,對各路官員沒有節制權力,而且事務只能是對外,內事上仍然維持各路文官分治局面。」

王澤點了點頭,下定決心道:「為了朝廷長治久安,在邊地確須設置宣撫司衙門,其具體差遣權柄可以參照宣慰司,並設正使、使副和幹辦公事,一切事宜等到朝廷公議之後再說。」

王崇仙見王澤主意已定,也就不便於再說什麼了。

王澤這才笑呵呵地道:「既然今日聚的很齊,那就吃杯誰就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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