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自洪爺的告誡
「哈哈哈哈,忘摻水了,老刁,你太可笑了!」
滿堂鬨笑中這些江湖客抬起頭向樓上望去。
那裡,掌柜的斜靠著欄杆,板著一張俏臉冰冷如霜,目光銳利如刀般的看著老刁:「忘摻水,糟蹋東西,你的工錢不想要了。」
老刁臉一癟,把酒瓮扔在桌上,一對小眼睛飛速的掃過樓上,可憐兮兮道:「我去取肉包子...」
酒瓮剛落在桌上,常老九連忙雙手捧起,給洪爺又把海碗斟滿。
洪爺叼起酒碗一仰脖,又吃了一杯。
常老九還要再倒。
洪爺伸手在海碗上一扣,道:「兩碗差不多了。」
常老九愕然抬頭,腆著臉笑道:「洪爺,這不摻水的酒,沙洲集可是頭一回啊!」
「轟...」
聽到常老九這句話的人瞬間都笑了。
掌柜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洪爺眉頭一挑,瞥了樓上一眼。
轉過頭,重重一點頭:「爺在這吃酒十年,這還是頭一回...嗯,是得再吃一碗。」
「哈哈哈....」
客棧里再度掀起鬨堂大笑。
笑罷,常老九給洪爺把酒倒滿。
不過這一次洪爺卻沒有端起酒碗,而是認真的看著常老九道:「既然你常老九給爺倒了兩碗酒,爺承你的情,教你一個乖。」
常老九立刻站直,雙手抱拳向洪爺叩了兩下:「洪爺,您說...」
洪爺板著臉道:「你聽著,爺就說一遍。」
「老九聽著...」
常老九認真應了一聲,客棧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除了外面呼嘯的風聲,屋裡幾乎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緹騎營知道嗎?」
「神機營知道嗎?」
洪爺虎目環視四周,旋即收回來,大手一揚:「老刁,八道肉食,不要酒。」
「好嘞,洪爺!」
弄堂邊隱隱傳來老刁的叫聲。
「算我的,掌柜的啊,洪爺這兒,算我的。」
常老九仰頭沖著掌柜的叫了一聲。
「敞亮!」
洪爺挑起大拇哥。
常老九笑道:「洪爺您是敞亮人,老九能差得了嗎?」
說著他身子向下一伏,低低的聲音問道:「只不過,洪爺,緹騎營是管啥的,神機營又是管啥的?兄弟對官面上的事著實不熟悉呀!」
洪爺雙手在桌上一撐,身子向後一靠,頭高高的抬起,用著倨傲的眼神看著常老九。
常老九身子又向下一伏,仰著笑臉看著洪爺。
洪爺噗哧一聲笑了,身子向前一撲,胸口貼著桌邊,搖了搖頭。
手抬起,點了點常老九:「我算是服了你們這些江湖客,傲的時候骨頭是真硬,什麼作死的事都敢幹,命都不要了。肯俯首做小時是真軟,兒子孫子都肯做,臉都不要了。」
常老九看著洪爺眨了眨眼睛,好似不知道他說什麼,只是嘿嘿的傻笑。
「你啊,你...」
洪爺直起腰身,叼起酒碗,一口乾掉。
手指在桌面點了點:「倒上,爺給你說...」
「好嘞!」
常老九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捧著酒瓮,給洪爺斟滿。
洪爺低聲道:「緹騎營是帝都拱衛司麾下最強的力量,直接聽命於皇上。是專職負責偵查、緝捕的官校,官職最低都是七品校尉。都是玄師。」
剎那間,客棧內滿堂驚駭,沒有人敢大聲呼吸。
真正能震駭人心的不是玄師等級,而是緹騎營的來歷。
帝都拱衛司麾下最強力量,直接聽命於皇上。
朝廷的力量,江湖客誰人不怕。
「那,那神機營呢?」
好半晌,常老九左右看了看,回頭又低聲問道。
洪爺笑了:「神機營,帝都神侯府麾下最強兵馬,帝都駐防上四軍之一,你說如何?」
瞬間,沙洲客棧內一片寂靜,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只有偏座兩個孩子大口咀嚼聲。
洪爺扭過頭看了一眼,看到兩個孩子在哪裡狼吞虎咽,笑了笑。
「老刁,老刁,你個死玩意,洪爺的酒菜呢?」
掌柜的一聲怒吼打破了客棧里的沉靜。
「來了,來了...」
老刁端著四盤肉食,緊趕慢趕跑了過來。
隨著肉香四溢,大堂里才恢復喧嘩。
酒氣、肉香、吵鬧聲陣陣響起。
掌柜的扭著腰肢從樓上走了下來,進入大堂,她靠著樓梯扶手,一雙媚眼掃過江湖客,落在洪爺身上。
「掌柜的,怎麼捨得下樓了。不是誰沒侍候好你,剁吧剁吧做成肉包子了吧!」
戍兵叨了一口肉條仍在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調笑著。
結果一句話,引得滿堂大笑。
「做你娘的肉包子,一會兒就把你剁吧剁吧喂狗。」
掌柜的唾了一口,毫不留情的罵一句。
「哎呀,要是能讓我上樓,喂狗俺也認。」
戍兵嘴也快緊跟著接了一句,瞬間又惹得滿堂鬨笑。
「上樓去,有能耐你上樓去啊。」
「就是,能上掌柜的秀樓,喂狗也認...」
沙洲集的人都有點閑,更喜歡這些渾嗑,尤其是調息沙洲客棧掌柜的。
掌柜的是個大美女,在沙洲集更有第一美女之盛譽。雖說人潑辣點,但就她那嫵媚的身姿,潑辣起來更勾人。
動手是沒有人敢動手,早在她進入沙洲集第一天就有人為此承受了他所不能承受之重。
那些敢打她主意的人,不是沉屍集外,就是掛在客棧外的欄杆之上。
久而久之,所有強梁都知道,沙洲客棧有十分兇悍的高人在,任何敢於挑釁著,除死別無他途。
不過,動動嘴還是沒有任何危險的。
客棧畢竟是風塵之地,不惹事還是很安全的。
沒看到,連神武右軍的千戶大人在這裡都跟富家翁一般的和善嗎?
滿屋都是笑聲,瞬間驅散了洪爺帶來的緹騎營和神機營的消息。
緹騎營和神機營的威名雖然能夠震懾江湖,可他們畢竟離這裡太過遙遠,太過高高在上。
在大漠里討生活的人總是感覺有些低氣,總是感覺,無論他們武功有多高,身手有多好,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永遠都不會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顱,看上他們一眼。
所以,無論緹騎營、神機營如何,都和他們無關。
既然無關,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看掌柜的兩眼。
沙洲集的冒險者太多,雖然有妓寮娼寨,一是人少,二是太貴。這些獨行客、冒險者用生命博來的財富怎麼都不願意讓她們輕輕鬆鬆的剝去一層皮。
熱騰騰的酒菜端了上來,千戶大人催促著戍兵趕快吃,天黑之前還要趕到下一站。
掌柜的躲到一邊去,沒了熱鬧看的客人們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划酒拳的,扔骰子的,吹牛聊天的,喝悶酒低聲交談的,不一而足。
這時,倚著門框的葛荊目光再度落在弄堂邊那六個人的桌上。
兩個壯漢四目相對,眼神有些凝重。
偶爾低聲交談,也不知道他們說著什麼,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低頭侍候著兩個小兒,有說有笑。
葛荊兩眼掃過卻清楚的發現,這對男女的耳朵其實是支著的,在仔細聽著兩個壯漢說話。
甚至,甚至就連哪兩個小兒都不是在認真吃飯。
有意思...
葛荊輕笑了一聲。
拄著赤檉拖著腳步來到柴垛前。
經過他幾日勞作,小山一樣的柴垛已經換過一茬,這一茬眼看著又要見底了。
小余哥低眉掃過身側佔滿半個牆壁的木條,咧了咧嘴角:「葛荊,差不多休息休息吧,晚上掌柜的看到沒有木柴又改罵人了。」
葛荊笑了笑,橫過赤檉回頭道:「老刁他們砍幾顆枯樹還算活啊!」
「人是最怕攀比的,你這麼勤快,明顯再說我們幾個懶那?」
小余哥嘆息一聲。
葛荊搖頭道:「你們這一天天腳不沾地的,怎麼也不能說是懶啊!」
小余哥輕笑一聲:「掌柜的要是這麼看就好了,她呀,恨不得我們幾個累死才好呢?」
「說什麼呢,看你閑得,沒活就在背後說我壞話是不是。」
掌柜的鬼魅般從弄堂里探頭過來,橫眉冷目的看著兩個:「閑,閑的話刷碗去,沒看臟碗都摞成山了嗎?」
剎那間,后廚就是一靜。
葛荊順手抄起鐵斧,小余哥一吐舌頭,抓起水瓢就去舀水。
掌柜的目光迴轉,看到小山樣的柴垛眼看就見底,看到葛荊早早就坐在木凳上準備幹活,忍不住道:「葛荊,你也不看你那體格,累死了老娘還要搭上一副棺材錢。」
葛荊一愣,隨口道:「掌柜的這麼善心,我還以為累死就扔大漠上喂狗呢?」
瞬間,掌柜的眉頭一挑,恨聲道:「那你累死吧,累死了就照你說的辦!」
說完她扭身走回大堂。
葛荊啞然。
小余哥噗哧一聲笑了:「掌柜的難得動了菩薩心腸,還被你刻薄走了。」
葛荊嘿嘿一笑,抄起斧頭劈了起來。
幾日修養,他的身體好了許多。不只是肚子能夠填飽,氣血得到補充,更因為連日劈柴讓時隨時進入某種意境之中,似斷似續的經脈在氣血的滋養,玄元的修復中近乎續接起來,已經能夠承受得住一定的力量,讓他修為恢復了一大半。
這人吶,實力一旦得到恢復,底氣就足,就連他陰鬱的心情都有所好轉。
至少,跟小余哥,跟老刁時不時的能說上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