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走向滅亡
1
張定堅把人罵死，醫院人人憤恨，但表面上還得和張定堅招呼應酬，加以他為人八面玲瓏，只要不涉及物質利益，他是隨和謙卑的，他又特別口蜜腹劍，所以人緣居然不錯，以他的愚魯，又不知道對他的調查正在進行，所以他過得滿愉快。
他和真正的張定堅一樣心腸硬，對於一條生命的消失，滿不在乎。死去的是他的仇人，他更是心花怒放。
唯一不足的，是那新來的清潔工很得人心，人們還把他這個前清潔工拿來做鮮明的對比。
是的，新來的清潔工不怕臟不怕累，不容許出現一點不清潔的現象，成天勞碌，夾縫裡舊的污漬他還會用手指去摳乾淨。
張定堅覺得這傢伙價值是天天在故意出他的丑。
加以那老實巴交的快退休的老年人曾經問他，為什麼要「編些來說」，說什麼是院長親戚，並告訴他，自己過去在省醫院打掃衛生，並不認識這裡的院長，工作調動是因為年紀大了快退休了所以調回家鄉來，希望她不要亂說。
2
不管怎麼樣，那老年清潔工成了張定堅一塊心病。
除了老年清潔工勤勤懇懇天天出他的丑，別的人都遠離他，敬而遠之，有的人見了他還點頭哈腰。
因此張定堅越看那清潔工越不順眼。
他每天丟一些髒東西在地上，如揩鼻涕的衛生紙、煙頭之類，清潔工隨打掃他隨丟，甚至專門丟到不好撿起來的夾縫裡。
由於別人的指點，清潔工終於弄清楚是張定堅一天到晚幹壞事。
他找到張定堅，張定堅照例和對待自行車失主一樣處理——矢口否認。
被問得不耐煩了他還罵清潔工老糊塗，說這麼大個醫院，醫生個、護士、病人、家屬一大堆，盯著他一個人，是打擊報復、素質太低。
那清潔工問他，什麼打擊報復，我們有什麼仇啊？
他回答，我揭穿了你和院長的親戚關係，你懷恨在心！
那清潔工差點像那個被氣死的女醫生一樣當場氣倒。
他捂住心口，問張定堅：你有什麼證據我和院長是親戚？
張定堅說：要什麼證據？一個醫院都捧著你！
清潔工說：我給你解釋清楚，我以前根本不認識院長。
張定堅說：親戚不認識的多，都是慢慢理出來的。
清潔工見他這樣胡攪蠻纏蠻不講理，只好去找院長。
3
院長聽清潔工說了張定堅怎樣無理取鬧造謠生事，並且還涉及自己，很是氣憤，但他想到公安局正在調查張定堅罵人致人發病去世的情況，衛生局和公安都打招呼不要向職工和張定堅透露信息，就把這些情況告訴清潔工叫他不要在和張定堅爭吵，以免刺激張定堅，鬧出新的事情，並叫清潔工注意自我保護。
4
清潔工從此忍氣吞聲，張定堅扔什麼他就撿什麼，張定堅一天扔多少次他撿多少次。
誰知道張定堅由於太自私，第n屆老婆由成天和他鬧離婚，他隨時在醫院對清潔工進行挑釁，拿別人當出氣筒。
清潔工老婆實在受不了，不聽丈夫勸阻，到醫院質問張定堅究竟和她丈夫有什麼仇。
張定堅大發雷霆，罵清潔工擴大矛盾，挑動家屬到醫院鬧事。
清潔工老婆說：那你去告我呀！我·巴不得領導來解決問題，你這樣纏著人鬧，有完沒完？
張定堅咬牙切齒說道：沒完，你敢把我怎樣？
清潔工老婆見張定堅這麼沒完沒了，想到老公沒有出頭之日，一家人不得安寧，又氣又恨，又拿張定堅沒辦法。
5
真正的張定堅此時此刻也為自己所變的這個人感慨嘆息。他想，要是當年自己不裝豬，做出一副窩囊像，這人豈不把自己纏死？他慶幸自己當年和這個張定堅產生矛盾之時腦筋靈活，但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6張定堅繼續往角角縫縫一天到晚扔東西，害得清潔工手腳不停，張定堅還四處說清潔工的壞話，說他不幹活，仗勢欺人，混飯吃。
勤勞的清潔工如何受得了這個？他想，自己在省城大醫院都幹得下，到這裡怎麼就成了「混混」，雖然只有張定堅一個人說，但過去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小看，現在眼看就要退休了還落個這樣的壞名聲。
因此他找院長反映。院長表示一定會處理，但叫他暫時忍耐，不要給張定堅留下借口，讓他藉機搞出更大的壞事。
清潔工實在受不了，忍不住回家對老婆講了張定堅的無賴。
6
清潔工老婆趕到醫院，對張定堅說，你再到處扔垃圾，再不閉上你的毒嘴，我當場死給你看！
想不到張定堅冷冷一笑：你以為你的命值錢嗎？一輩子吃老公，好意思！
張定堅就有這種本事，和最擅長鬥嘴吵架的婦女都能抓住要害，克敵制勝。
那清潔工老婆被說到痛處，又想起自己沒讀多少書，一輩子家庭婦女，但辛辛苦苦，整日操勞，沒讓老公為生活操過半點心，就是一兒一女也是她一個人照料大，包括年幼的時候上下學接送。現在兒女在外工作——想起兒女，她更加心痛，要是和張定堅鬧，驚動了正在外面打拚的兒女，麻煩就更大，年輕人處事不冷靜，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這張定堅真是個日不爛，真拿他沒辦法！
氣呼呼想了很久，面對著滿不在乎得意洋洋的張定堅，他說：你再整我老公害我老公，我就從樓上跳下去，弄你去勞改槍斃，免得我老公被你纏死。男子漢大丈夫，像個理是非的婆娘，成天東家西家鬧，惹不起你躲不起你，只有拿這命陪你！
張定堅冷冷說道：你以為你的命多值錢？你自己糊塗，為些言語口角尋短見，和我什麼相干？死了免得在家吃閑飯！你睜開眼睛看看，醫院哪個家屬像你這麼不要臉？
清潔工老婆被張定堅氣得哭起來。
醫院領導、職工紛紛趕來勸阻張定堅，張定堅反說領導、群眾胳膊向外彎，討好家屬，無能！
院長實在忍無可忍：你無緣無故給我惹這麼多事，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工作能力沒有，胡攪蠻纏倒是能幹，哪一個領導拿你這樣的混混有辦法你到哪裡去，不要在我這裡混！
張定堅罵道：你算了你算了，職工之間的小矛盾口角言語你都處理不了，你好意思當領導！人貴有自知之明，早點滾出這醫院！
院長哪裡受過這樣的氣？並且對方明明沒理還義正辭嚴，他氣得差點像死去的女醫生和清潔工老婆一樣哭起來，他說：我一輩子憑業務做到院長，我不像某些人混飯吃。我處理不好你這混混，怪我讀書讀多了，我孔乙己！但是你要說你犯下的人命關天的大事是小事，那好，你等著！
張定堅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怕你打擊報復，我奉陪！
院長氣得渾身亂顫：我這輩子讀了20年書，怎麼遇上你這個滾刀肉！
張定堅抓住院長這句話，冷冷說道：我滾刀肉？你弄清楚，你不要想整到我！
院長今天氣憤過度，以致口不擇言：我整你？我吃飽了沒事幹？你犯了法公安局該不該調查你？
精明的張定堅一聽院長這話，馬上反應過來，突然臉色慘白。
院長一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7
清潔工老婆聽他們這樣一吵，明白了女醫生被張定堅罵死的事並不是沒有人管，她下決心要把張定堅這滾刀肉好好收拾一下，免得老公成天受這混混的氣。
8
清潔工老婆又到醫院找到張定堅。
張定堅照例把她帶到那個電梯前面的寬敞的過廳去。
那裡兩邊分別有兩把長椅，還有又高又寬的玻璃窗，病人和家屬愛到那裡坐坐。
可是一看是那個兇惡的前清潔工來了，大家都躲回病房去。
張定堅的兇惡真是太出名！
張定堅和清潔工老婆爭吵不久，就聽見「嘭」的一聲，有人從那本來密閉的玻璃窗跳下樓去了。
那裡是六樓，跳樓的應該沒命了。
事後張定堅的解釋，於清潔工非常不利。
張定堅說，清潔工老婆一大把年紀，居然引誘他，他不理睬，清潔工老婆覺得丟了人，所以跳下去了。
清潔工知道他老婆沒那麼瘋癲，並且她是要張定堅不再騷擾自己，去找張定堅鬧的，要說她拿命和張定堅拼，要他答應不再弄髒醫院，不再找清潔工麻煩，倒是可以相信。因為老婆頭天晚上說過「最後一次找他」的話。
可現在人死了，黃泥染褲襠，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他拿張定堅沒辦法。
他沒有想到，第二天張定堅就被警察帶走。
9
原來那天不但醫院派了人去監視，防止發生鬥毆和其它不測，幾個年輕醫生、護士還主動跑到過廳隔壁去聽情況。
張定堅一到公安局，就強調清潔工老婆自己跳下去的。
公安局拿出許多人對他的控告。
張定堅不服，他說那些人根本就不在現場，純粹是對他打擊報復，因為他在醫院「一貫抵制歪風邪氣」。
一個剛從警校畢業參加工作的年輕警察實在看不慣他的厚顏無恥，對他喊道：「你那麼聰明，不知道醫院有監控？」
張定堅一貫無視法律無視事實，但年輕警察這一喊，還是讓他抖了一抖。
後來事實查明：清潔工老婆爬到窗子上，要張定堅不再騷擾他老公，張定堅無動於衷，甚至對清潔工老婆恨之入骨，走上前將清潔工老婆推下樓。
被派去監視的和看熱鬧的都沒有反應過來，正在擔心如果出面會不會造成事態惡化，僅僅猶豫的瞬間，張定堅就果斷下手了！
沒人性啊！
當然結局是張定堅緻人死亡情節惡劣，加以他造成醫生疾病突發、死亡的舊罪已經確證，所以被判死刑。
真正的張定堅雖然最愛看槍斃犯人，但槍斃的是他「自己」，他就覺得不好玩了。
他匆匆忙忙變成另一個最後很好的人。
雖然那個人也曾和他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