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枚魚卵
齊國之地,物產豐富。
泰山腳下,更是風光旖旎,人才輩出。
徐百成端坐在書房的几案旁,房中香霧繚繞,燈光掩映著半牆的竹簡,也照亮了徐百成消瘦頎長的身影。
「老爺,您該用藥了。」
一名婢女走進書房,手裡端著一碗剛剛熬制好的湯藥。
「咳咳!」
徐百成輕咳兩聲,便放下手中的醫書,抬頭說道:「我不礙事,夫人如何?」
「夫人這幾日腹中開始疼痛,怕是要生了。」
婢女將葯遞給徐百成答道。
「哦。」
徐百成將碗擱在書桌上,便示意婢女退下了。
這幾日,身為醫生的徐百成身體不適。
他因偶感風寒,便親自下了幾味葯,讓婢女小紅給他煎藥服用。
自己的病倒不打緊,可夫人趙氏懷胎九月,算日子也就在近期該臨盆生產了。
為了夫人和孩子的健康,徐百成便躲在書房裡養病。
「咳咳!」
徐百成又咳了幾聲,發現有黃色的粘稠痰液,說明內火很盛、病情尚未好轉。
但徐百成非常惦記夫人的狀況,便匆匆喝下湯藥,離開書房,朝夫人趙氏的房中走去。
徐百成一家幾代為醫,祖上雖無什麼大的功名,但徐家醫術精湛,成為黃縣遠近聞名的醫學世家。
到了徐百成的時候,徐家已經家道殷實、聲名遠播了。
但徐百成娶了妻子趙氏后,三四年來卻一直沒有子嗣。
這讓身為名醫世家的徐白成,坐卧不寧。
徐家上下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徐百成仔細體察妻子的身體,反覆查閱醫書,趙氏的身體沒有任何不孕的跡象啊!
「難道是自己有毛病?」
徐百成正值壯年,加上自己身為醫生,生活很有節制,根本就沒有任何不良的嗜好。
就連與趙氏的房事,也是按內經的方略,潛心鑽研后,才張弛有度地進行的。
「不會是身體的毛病,那是為何呢?」
徐百成百思不得其解。
徐百成深愛妻子趙氏,婚後不孕的事情,沒能影響夫妻間的感情。
他對趙氏百般疼愛,時常寬慰其心,顯得不急不躁。
終於,趙氏今年懷孕了,徐百成倍感欣慰。
所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這是自然現象。
徐百成走近趙氏的卧房,遠遠就聽見妻子的呻吟:
「哎呦,哎呦。」
他推門入內,關切地走到妻子身旁。
「夫人可好?」
徐百成不敢靠趙氏太近,在榻外詢問。
「老爺來了!肚子疼得厲害,怕是,怕是要生了!」
「夫人別怕,算日子就在這幾天了,回頭我給夫人用一副湯藥,定可保夫人平安。」
「咳咳!」
又一陣咳嗽,徐百成趕緊掏出手帕,掩住了嘴巴。
「老爺保重身體,妾身不怕!」
趙氏在榻中向丈夫投去了關愛的目光。
夫妻二人相互噓寒問暖,情愛綿綿。
次日傍晚,黃縣原本晴空萬里,忽然間卻陰雲密布,晚霞被染成了黑紅色。
黑雲壓在了徐家的上空,整個天瞬間暗了下來。
「轟隆隆!」
電閃雷鳴,狂風四起,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
「啊!…….」
趙氏發出一聲喊叫,這是分娩前的陣痛。
徐百成在屋內焦急地踱步,隨著趙氏的一聲痛苦地喊聲,徐百成知道夫人已經生了。
他急欲湊上前去,可又停下了腳步。
徐百成在等待孩子的哭聲,可是為何一直沒有動靜?
「奇怪!」
徐百成繼續等下去,卻聽見接生婆的一聲大叫:
「啊!妖怪!」
「咣當!」
緊接著是盛水的銅盆在慌亂中,砸在地上的響聲。
徐百成趕緊來到榻前,只見趙氏臉色蒼白,已然嚇昏過去。
接生婆顫抖著身體,躲在牆邊。
榻上一團血水,趙氏的下身處,赫然放著一個鋪滿血色的肉團狀東西。
徐百成壯著膽子,湊近望去。
這東西分明是個圓球,外麵糊著一層血衣般的粘液,還在微微蠕動,沒有任何聲響。
「天哪!這是什麼?」
徐百成從醫十幾年,也耳聞目睹過許多畸形怪胎,即便這樣,胎兒也都有人形。
可眼前這具身體,竟然沒有半點人樣,更像是個巨大的魚卵!
徐百成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險些昏厥過去。
他手扶著床榻,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徐百成急忙伸手探查妻子的脈搏呼吸,雖然虛弱無力,卻也並無大礙。
想必是受到的驚嚇不小,一時三刻便會醒來。
徐百成扭頭看看躲在一旁的接生婆,趕緊將其拉到一邊。
「今日之事,不可四處傳言,徐某人定有重謝!」
徐百成說完,從內室中取出兩錠白銀,塞進接生婆的手中。
「是,是!多謝徐老爺,下人不說,不說!」
婆子接過銀錠,便慌慌張張地離開了徐家。
趙氏慢慢醒來,徐百成忙湊到妻子身邊。
「我的孩子,孩子呢?」
趙氏強打精神,四處張望著,並伸手到處亂摸。
「夫人,夫人不要慌張,百成在這!」
徐百成緊緊抓住趙氏的手,勸慰道:「夫人不要難過,孩子不太健全,我已命婆子妥當處置了…….」
「啊!」
趙氏再次昏厥過去。
「轟隆隆!」
又一陣雷聲,一道閃電劈開了陰雲,射在了徐百成蒼白扭曲的臉上。
小紅躲在屋外,渾身瑟瑟發抖,她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但她連呼吸都害怕地只出不進了。
大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凌晨,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徐百成在書房來回地踱著步,他顯得焦躁不安。
「這可如何是好?」
書桌上是他昨夜用白布包裹的「不祥之物」,尚在輕輕蠕動,依然沒有聲響。
徐百成凝神注視著白物,已經一天了。
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馬上將怪物丟棄,以免大家議論紛紛?要麼再等等,是不是會有轉機?」
徐百成做著痛苦的思想鬥爭。
最後,徐百成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他決定用刀切開肉囊,一探究竟!
徐百成輕輕打開白布,肉囊上的血色漸淡,依稀可見裡面蠕動的身軀,似乎是個嬰兒的手腳在動!
然而,肉囊中的身軀卻看不到清晰的輪廓,好像並沒有頭啊!
「當!」
徐百成握在手裡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馬上丟棄!」
他決心已定。
徐百成順勢裹上白布,趁著夜色,便向海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