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掠空而來的久違
「走吧，霄哥哥。」寒羲雪拉起少年有些冰冷的手掌，向遠方跑去。
她的飛舟應該就在不遠處，此刻也只能祈禱那狡猾的傢伙能夠躲過方才那般天雷滾滾。
少年似乎有些傷感，淚水就那般止不住地淌下來。或許是不得不離開娘親為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畢竟他也才十歲而已。
想來每個人對於離別都有著或多或少的抵觸情緒，而且愈發是在危難之際這種抵觸愈發強烈。因為危難之下，往往會伴隨著生命之類的夭折。
年少的他，此時此刻多麼地希望兄長就在自己身旁，那足智多謀的蚩凌定是能想出辦法來面對如此情況；他又是何等地渴望父皇就一直陪在他們左右，那寬厚的肩膀，一定可以保護好娘親。
「小……霄!」
是林徐羽，這年邁的老人此刻居然站在蚩霄的面前，脊背看著有些頹然了。他的全身被鮮紅浸濕，一身的衣物已經變成條狀，縱容如此，他的雙手依舊緊緊抱在胸前，護著那古樸的木盒。
誰能想到，在那萬千道雷劫轟然炸開之際，這個一點拳腳都不會的普通人，居然是頂著死亡，回到林宅取出了那早年就許諾送給蚩霄的道劍。
「羽爺爺!」
蚩霄一步邁出，緊緊抱住林徐羽。他的淚水就像從未止過，一個勁地流淌出來。
「這是你的湛盧，拿好了。」直到這一刻，看到蚩霄的瞬間，林徐羽那已經僵硬的雙手終於是鬆開了，「羽爺爺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有……翱翔九天的時候。你就帶著這柄劍……帶著羽爺爺的年少。讓世人都知道，我扶桑村的男兒是天下無敵的!」
這柄劍，寄託了林徐羽整個的年少!
「我會的，一定會的!羽爺爺快走，我們去找郎中!你會沒事的……快走。」嬌小的少年郎，不停拖拽著那鮮紅的老人。
「你快走……快走!不要管老頭子，你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林徐羽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將蚩霄推了出去。
「嗤——」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光束穿透了林徐羽的胸膛。
「羽……」
蚩霄剛要回頭，迎來的卻是如雷貫耳的咆哮。
「不準回頭!跑!有的時候，苟且也是一種勇敢!!!」
少年沒有回頭，拉著一旁面色蒼白的小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向遠處跑去。
那離他愈來愈遠的老人，捏著透出胸膛的黑錐，慢慢倒了下去。可這一刻，他笑了，滿口的鮮血，但卻笑的很開心，前所未有。
那一聲又一聲的「羽爺爺」，將永遠回蕩在他的耳邊。
那站在天邊的黑袍神明，正冷眼看著這一切。
「居然企圖逃走?在神明的眼前，沒有人能逃過制裁。大荒的罪民，必須斬草除根!」
道爺的一拳，顯然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待重新站起之時，正好目睹了那正在逃跑的小鬼，於是，他那漆黑的靈錐便射了出去。
「六道!」
道爺大吼一聲，他極度的憤怒。墨遙夢不走，蚩霄已經成為了唯一的希望，他不能讓蚩霄有任何的閃失。
「殿主，除惡務盡。這是您說的吧?」六道陰沉地笑了笑。
「玄櫾，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魁衡大吼一聲，拳頭向道爺猛然砸來。持槍的朱晴也是踏著風火朝道爺揮舞著槍桿。
「待仙一出，便是神明的終結!」道爺暴喝，氣血頓時爆炸開來，向兩位神明迎去。
「仙」是他一生的追逐，是支撐他活到今日的樑柱!
「哈哈哈哈！殿主啊殿主，萬年的歲月，就連你也開始相信那虛無縹緲的東西了?世間無仙，只有神明，才是世界的主宰啊!」
話語落下，兩道黑錐接連暴射出去。
「霄兒小心!」
那呼嘯頓時與墨遙夢擦身而過，她心神一凜，旋即向兒子的方向飛去。
但是時間有些不夠，墨遙夢追不上那黑錐了。
「謋——」
「謋——」
那聲音清晰無比，彷彿是時間停止后唯一的聲響。
「小弟弟……我這算是還了你救命之恩了吧……」
「你這小子，真是……運氣好啊。」
虯閣的一老一小，兩人的身軀就那樣停留在了半空，被那黑錐懸挂著。在靜止了的時間裡，永恆……不滅。
「虯姑娘……虯前輩……」
蚩霄不敢回頭，他只能將這些名字，連同淚水一起，咽下喉嚨。讓它們永遠留在記憶中，刻骨銘心。讓他時刻記得，生命中有這些人的來過!
「活著不好嗎?非要為了一個必死的小鬼，急著來送命。」六道神明冷笑一聲。
道爺心中很是著急，他想立刻閃身去救蚩霄。但是卻不能，若是他此刻毅然決然地出手，不是恰恰表明了蚩霄很重要嗎？
這樣一來，蚩霄就必死無疑。只有不被劍神關注，神明才會懈怠，他才會有一絲的生機。
「呼——」
又一枚靈錐，逆風而去。
六道此時完全就像是在玩樂一般，自傲的他絕對有把握能殺掉蚩霄。現在他就想看看會有幾人能為這小鬼赴死，完全是抱著看戲的心態。
墨遙夢即刻便來的蚩霄身旁，抓起兩個孩子踏著虛空向遠方掠去。
現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護蚩霄的安全，無論如何都要將他送出大荒。
「嗖。」
一道身影速度極快地閃現在墨遙夢遠去的道路之上。
「人類，本神與你的戰鬥可還未結束，想走了嗎？」說著，幽彌覆滿紫霧的雙手像墨遙夢抓來。
閃躲不及，那腐蝕性的紫霧刮過墨遙夢的肩膀，留下三道血紅。而她沒有遲鈍，依舊向前方踏出步伐。
身後的幽彌緊追不捨，一道道霧氣陸續而來。
墨遙夢從未陷入過如此困境，一時間真的是手足無措。她很後悔，她應該聽道爺的話，帶著蚩霄離開，而不是任性地選擇去賭一賭。她小看了神明的力量，至少以此刻自己的實力來看，擊殺神明的可能性不到一半。
「娘親，放我下去。你快反擊啊!」
看著一直處於被動的墨遙夢，蚩霄著急了。因為自己而讓娘親受傷，這絕對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大爺的，臭婊子！衣服也不穿!」
一聲怒罵突然破空傳來，柳玉花不知從何而來，鬼魅的身影驀地閃出，玉腿直接掃在幽彌腹部。
紫色的神明被突如其來的人影擊中，怒形於色，欲反擊。卻是被隨後而來的三人有一頓擊打。
柳玉花，白老太，灰乞丐以及劉嬸。四人以極快的速度衝出，打了幽彌個措手不及，雖然沒有給幽彌造成什麼巨大的傷害，但也算是成功地拖延了一點時間。
「小瘋子，你可是答應了要給姐姐暖床的，給我好好活下去!」
「玉花姐姐……!」
少年的心態已經完全變了，他恨神明，是他們，讓這些自己熟悉的人一個一個地離開自己!
終有一日，我蚩霄定會踏碎蒼穹，伐滅神明!
「嗖嗖嗖——」
六道輪迴錐，在六道神明的意念下，全部飛射出去。以全盛的力量向墨遙夢刺來。
很顯然，六道的樂趣已經耗盡，他的殺心浮現了。
墨遙夢忍受著肩膀上那種刺骨的疼痛，不斷地踏著虛無。她不斷告訴自己，就是死，也要讓蚩霄活下去，這是作為一個母親必須要做的事情。
那六枚黑色的靈錐，冰冷無比，就像奪命的無常，瘋狂地追趕著目標。
愈來愈近，死神就要到了。
「一定，一定不要放棄。好好活下去！」
墨遙夢雙手一揮，將手中的兩個孩子拋了出去。她的決然，不帶絲毫猶豫，她相信，相信自己的孩子會活下去，他不會輕易放棄。
「娘親——!」
少年的面頰變得慘白，但他的口中，撕扯著喉嚨，雙手瘋狂地抓扯著，彷彿要將世間的一切都緊緊抓住……
對不起，霄兒……來世，娘親不會再讓你陷入任何危險了……凌兒你一定要保護好弟弟，可惜娘親沒能再見你一眼……雪濁，別了。黃泉路上，再見吧……
在這時間靜止的一刻，墨遙夢心中滿是愧疚與不舍。
雪，飄了下來。
「下雪……了!」
動起來，動起來!墨遙夢心中吶喊，已經停滯的身體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喚，向前……踏出了一步。
「叮——」
巨大的冰牆遂然出現，彷彿世界崩塌之時，那撐起天穹的樑柱。於絕地之中立起，奪回一片天下。冰晶層層疊疊，其中是那絕色的女子。
六位「無常」就那般被抵擋在了外面，被透明的冰晶凍結，懸在空中。
墨遙夢那微弱的一步，贏回了整個生命。僅僅一步，改變了一切，那一步，讓冰牆立起，讓自己離死亡的黑錐遠去。讓這久違的身影，及時趕到……
冰牆崩然倒塌。墨遙夢柔弱的嬌軀完全傾入了那道雄偉的身影。
「夢兒……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