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神明之眼

殺豬刀頓時雄渾，其上天炎在風中獵獵作響，可焚化萬物。

「天炎·壹型!」

天地扭曲，無形的靈氣自四方匯聚而來，普通的殺豬刀愈發錚亮，如白晝刺目，遠望而去，儼然是天上陽炎，普照凡土。

屠子自行開拓的大道，展露於世。

此道為「天炎」，乃是屠子花費無盡歲月錘鍊，方才成形。天地之間，天留上地居下，天上物萬千而計，唯取天炎，是為永恆，是為亘古，乃萬物之尊。

取名天炎，自是說明了這條大道神通，猶如陽炎，可俯望萬物，高居九天。

面對如此大殺招，孫自舵哪怕再冷靜，也終於是慌亂無比。那種傲視天下的氣息絕對不可能是他這般實力可以散出的。

豁然開朗。

是了，這屠夫之前根本就不曾全力一戰，權當玩樂。那句「屠你如殺豬」，不假!

孫自舵長刀橫在胸前。這也是現如今他唯一能做之事，他清楚，跑是一定跑不掉了，且不說屠子已經完全鎖定自己，就是屠子不殺了，其餘那三個女人只怕是定會出手。好在孫自舵當了多年將軍，每一場的戰役前都會做出必死的決心，此次也不例外。

所以，他動了。他深知，自己活命與否都已經註定在這把刀，這把可以說是注入畢身之力的洞虛天地之刀!

屠子向著孫自舵展齒一笑，其中之意深不可知，或嘲諷，亦或興奮。

殺豬刀探出，身隨刀動，一曲一直，皆是刀意，而非人念。同劍道一般，這或是極致，刀有靈，人刀一體。

刀上陽炎隨刀而出，頓時傾瀉而下，點點芯火飄灑四落。這一刀，將要焚寂天地。

兩刀相撞，一陣啞鳴轟然炸開，但是瞬間，那熊熊天炎就已經突破了所謂蘊含一方天地力量的長刀。

如是削泥，長驅直入，但是這一刀沒有落在孫自舵身上。它停下了，懸在空中，被屠子的大手托著。

「呲——」

刀停火未止。刀上烈焰不失慣性，飛撲而出，順勢脫離殺豬刀，直奔孫自舵。即刻，呲呲之聲響起，烈火之中，那道人影無聲，逐漸被吞噬，瞬間抹去，神魂皆滅。

「離鞘炎。」

屠子淡然。

此神通下，刀雖有刃可殺伐，卻不主破軍。只為載體，似鞘殼只管藏，不管殺。真正屠戮之刃，是為天炎。

離地半百，驟然而起的火焰消逝殆盡，只余黑灰，乘風遠去，歷經萬里，看遍山川河流。

九黎將軍，一代梟雄，隕滅。

「老爺!」

她的驚呼打破了片刻的寂靜，孫自舵的死對於普余來說，無疑是整片天穹都倒塌下來。兒子的大仇未報，丈夫卻因此搭上性命，屍骨無存。

她曾幻想過無數種場面，是那殺人兇手跪倒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求饒認錯，可她又如何能想象到如今的場景?

百數人，氣勢洶洶而來，現今卻只剩她一個手無半分力量的女人。

「完了……全完了……」

普余失神，目光都是黯淡下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沒有一絲先前的樣子。她瘋狂抓扯著頭髮，歇斯底里。

「你滾吧，我不殺女人。」

屠子站在前方，冷眼看著普余。他也清楚，一個人全家被滅是無法冷靜下來的，但是他沒有絲毫的同情，心中也不會出現任何憐憫的情感。他只知道，這裡是扶桑村，犯者必死!

「娘親。」

蚩霄緊緊抓住墨遙夢的手臂，普余的經歷在他眼中，何曾不是一種可憐。

墨遙夢沉默了，她看著普余居然也是有些許的憐憫。可能是她自己也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看見如此一幕，難免會情有所動。若是從前，年少之時，她對蚩霄說的只會是，「敵人無需憐憫」這類的話。

「哈哈……呵呵呵……你們……我要你們陪葬，隨老爺一起去死……」

普余突然站起身來，滿臉繚亂，血紅的指甲印遍布肌膚。她瘋了，無疑在這一刻，看著她這般模樣，想到的一定是她瘋了三個字。

她的笑聲歇斯底里，其中有一種詭異，一種說不出來，聽著卻讓人不免陰寒的感覺。

「死……全都得死!」

普余飄了，她的身體懸在了空中。一顆三角形的粒子浮在她的頭頂，不知是從何而來。

粒子微小，呈現白光，看起來是一種神聖不可冒犯的氣場。在粒子白光的照耀下，普余頓時變了，一頭繚亂的黑髮青絲瞬間褪色，變成純白，而她那些自己撓出的傷口也是立刻復原，皮膚變得白皙嫩滑。

整個人有一種氣場，一種俯瞰蒼生的氣場。似乎這片天地，此時此刻，她就是至尊，萬物之主。

「呵，原來如此。」扶桑樹下的道爺已經睜眼，滄桑的瞳孔看著空中的普余，淡然笑了笑。

普余雙臂張開，一時之間，無盡的晝光亮起，燒人眼目。這白光雖神聖，卻不含絲毫善意，竟滿是屠戮的氣息。

「吾代眾神行走於世間，眾神有所不能，而吾無所不能，捨棄情感，手持殺伐之人!」

普余開口，聲音早已不是原本的女聲。變成了一種空靈的聲音，不辨男女，聲音彷彿是一把利刃，直指人心。

此刻的她已不再是普余，而是神使。神明在人間的眼睛，代神看清一切，監管萬物。

「神明已經宣判了汝等罪孽，唯有以死贖罪!」神使說話間，衣襟飄蕩，確實是有神聖，但她所吐露之言，卻是殺伐屠戮。

屠子看著這莫名其妙的女人，暗罵了一聲，卻也準備回去，不想再管此事，心想交給白老太等人便是。

但沒等他轉身，白老太的聲音卻是傳了過來。

「屠子，擋住她。不要大意了。」

屠子臉色一黑，可也奈她無何。只是一咬牙，握起殺豬刀就向神使砍去。

感覺這神使就是虛張聲勢，因此屠子並沒有使用天炎大道，就只是平常的一刀，可也不能用凡人的手法來看待。

一刀劈砍，空氣直接崩裂開來，兩道餘風呼嘯而起。

神使未動，迎風而立。

「光。」

一字吐出，她手指天穹。指尖驟然迸發出無上氣息，那是靈氣，純粹且又無盡的靈氣。一粒指甲殼大小的光球匯聚而成，外散蓬勃神息，靈絲來回盤旋。

這粒光子，白亮透明，所散發的氣息無比強大，就是氣勢洶洶的屠子都是有了片刻的遲鈍。

彷彿這小小的光子就是世間的第一縷光，它是歷經無盡歲月，自世界伊始之時就存在人間。是神明的賞賜，是上天的眷戀。

手指一彎，指尖光子隨即跌落。迎著屠子衝來的路線，緩緩下墜，它移動的每一毫都令空氣凝固，空間扭曲。

每落下一毫，世間便是更亮一分。它的下落，似只是為凡間帶去光明，不存任何惡意。

「小技，且看我破之!」

屠子不知怎麼，感受著那種似是天地壓迫的氣息，卻仍然是不屑，他的輕蔑盡在言語之中。

殺豬刀啞鳴一聲，隨屠子的大手迅疾揮舞。這一尺三寸的寬刀，竟是砍向了那世界獨一的光子。

「叮——」

瞬間，白晝吞噬一切，天地唯有純白一色。

短暫的失明過後，一切依舊，只是那道雄偉的身影已經沒有了氣息，像是一片枯葉，在風兒的托撫下，冉冉落地。

他的全身未曾有過一絲傷痕，就連先前與孫自舵戰鬥過的痕迹都是被抹除乾淨。

光子，充滿了救贖人類的神聖氣息，卻奪去了屠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