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但求離去
過了許久，唐桂雪才打開房門，李耀玉立刻走了進去，小春緊跟其後在桌上擺好飯菜。
屋內滿是酒氣，小春立刻自首：「是少夫人說要喝的，我便從廚房拿了兩壇……」
李耀玉並未說什麼，只是讓小春開窗通風，隨後坐在床邊，看著趴在床上不肯露面的桂雪，柔聲笑說：「兩天不見，是變醜了還是變老了？怎麼還不見人了？」
唐桂雪把臉埋在被子里，帶著醉意悶悶的說：「我都想起來了，這一年間發生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你對我好，但我卻一直沒有辦法回應你。你愛的應該是那個痴傻的唐桂雪，而不是現在這個清醒的唐桂雪，當時依賴你的唐桂雪也不是現在的唐桂雪，總之現在，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你……」
「小雪兒，你把我繞暈了，」李耀玉寵溺的笑說：「從頭到尾，我愛的都只是你，不管你是痴傻的還是清醒的，只要是你，就是我愛的。」
他順勢躺在唐桂雪身邊，陪著她，「既然你不吃飯，那我也不吃了，夫妻同甘共苦，哪有娘子挨餓相公還吃飯的道理。」
唐桂雪鼻頭一酸，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瞪著發紅的雙眼問：「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拿著自己威脅我，很好玩嗎？」
李耀玉心疼的擦去她的眼淚，輕聲說：「不是逼你，只是覺得人應該要每天都吃飯，你不吃飯不僅我擔心，小春在門外也跟著擔心。」
「可又不是我讓你們擔心的呀！」唐桂雪明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但她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索性接著酒勁把一肚子話全都說了出來：「你知不知道儘管我想起了許多事情，可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依舊是陌生的，你把我當娘子，但我卻沒有把你當成相公，你現在對我做這麼多，讓我覺得你只是在我的身上尋找那個心智不全唐桂雪的影子。可我現在清醒了，我無法像心智不全時那樣是完全的相信你、信任你，把你當成我的一切，這樣對你不公平，對我也是一種負罪，你懂嗎？」
「我懂，」李耀玉伸出手想要握著她的手卻被她拒絕，於是只能苦笑道：「我願意等你重新認識我，願意等你愛上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好嗎？」
唐桂雪坐起身，看著他認真的說：「你看，你又在逼我。」
「娘子……」李耀玉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他把她放在心尖，把她捧在手心，心甘情願等著她恢復正常，哪怕是等一輩子他都願意。
可是到頭來，她竟然覺得這些都是壓力，都是他在逼迫她。
心中的酸楚延向四肢百骸，他笑笑，喟嘆一聲，悲從中來。
從一開始他就輸了，輸給了這個看似柔弱單純但內心卻十分有主見，對情愛似懂非懂又莫名堅持的小女人。
「那你覺得我要怎樣才不算逼你？」他無奈的嘆氣，低聲說：「只要你說，我便去做。」
唐桂雪下床面對著李耀玉，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李耀玉，我現在就要你一紙休書，你給我可好？」
休書？
李耀玉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停跳了一下，身體滯住，眼中盡顯痛苦和慌亂。
唐桂雪有片刻的心軟和懊喪，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心裡還有王珄留給她的陰影，實在是無法再相信任何男人。
李耀玉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卻被她下意識的躲開，而那手就懸在空中，看起來莫名的諷刺。
他輕扯嘴角，收回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娘子，你空腹喝了那麼多酒，很傷身的，快來吃飯吧，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你不肯？你明明說過只要我說你便會做。」
李耀玉沒有說話，只是固執為她夾菜放到她的碗里。
唐桂雪笑了，卻笑的冷漠疏離，「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豆大的淚水溢出眼眶，她失聲痛哭到昏睡過去。
李耀玉緊抿著雙唇，抱著她回到床鋪，替她脫下鞋襪，為她蓋好被子。
同時他也聽清楚了她夢中喃喃的話語：「李耀玉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娘子，難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們之前相處的點點滴滴嗎？
難道真的別無所求但求離去嗎？
難道……就要緣盡於此嗎……
第二天一早，唐桂雪醒來頭痛欲裂，昨晚雖然醉著，但與李耀玉說過的一切她都記得。
說過的話就要認，即使是女子也要像男兒一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昨夜說過但求一紙休書，今日她就必須要離開李家。
衣櫃裡面有一個大木箱，都是從唐家村帶過來的陪嫁。她拂過上面塵封的灰塵，打開木箱在裡面挑出了自己未出嫁時最喜歡穿的那件流雲廣袖裙。
綰青絲著綉裙，她坐在鏡前為自己認真地梳妝打扮。
小春在窗口看到這一幕，心中暗叫糟糕，立刻拔腿跑到書房去找李耀玉。
一切準備妥當，唐桂雪再次環顧這個房間，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
門開了，李耀玉默默的站在門口，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彼此沉默半晌，他實在不忍見她局促不安，於是率先開口問：「要出門？」
「……我要回唐家村了，」唐桂雪實話實說，「李家送給唐家的彩禮我會讓我爹如數歸還，不過需要一些時間。而那些從唐家村帶來的嫁妝就留在這裡吧，算是彩禮的利錢。」
李耀玉沒有出聲，只是一直看著她。
這讓她莫名心煩，故意大聲任性的喊道：「我要回去了，再也不回來了，你我也不會再見面了，我要你把我休了，休了！」
李耀玉猛的將她擁在懷裡，大大的身軀包裹著她小小的身體，任她在他懷裡哭泣，顫抖。
他和她明明是互相愛著的，但卻因為她一時想不清楚而如此糾結。
他的小雪兒不再是每天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了，她有了心事，她想的太多，她不快樂了。
「桂雪，」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別走。」
唐桂雪掙脫他的懷抱，「如果我偏偏要走呢？」
只聽他輕聲開口問：「小雪兒，難道這一年多的相處，你真的沒有對我李耀玉動過心嗎？哪怕只是一絲一毫都沒有？」
這樣的輕問讓唐桂雪痛苦的閉上眼睛，轉身讓淚水落下卻不讓他看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回答道：「也許對你動心的是那個心智不全的唐桂雪，而現在的我，沒有！」
一聲輕嘆，是唐桂雪聽到李耀玉發出的最後一絲聲響，腳步聲越來越遠，她的淚水也越來越多。
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害怕再一次真心錯付，只是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只是固執的不肯再一次相信一個男人能帶給她安全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