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百無一用是書生
哥倆在小院裡邊吃邊聊，很快盤中的小點心便所剩無幾。
唐丑一臉笑意的看著唐雲青，當年那個瘦弱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也是山中書院里最優秀的學生，夫子對他期望很高。
就像他剛才說的，現在真的很滿足了。楊香不再瘋癲，小包子健康成長，弟弟也已經長大成人，如果……
「你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唐丑忽然感慨地問。
唐雲青喝了一口苦澀大麥茶，感慨道：「大哥你離開家那年我十歲，如今在叔父家已經度過悠悠十一載時光，當年蘭溪來唐家的時候才五歲，現在也是個二八年華的大姑娘了。」
唐丑一邊獨酌一邊說：「我沒想到叔父會用這種方法沖喜，不過聽村民說，自打蘭溪給你當了童養媳，你這身子骨便一天比一天硬朗了。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讓蘭溪與你做真正的夫妻？我們家已經很久沒有喜事了，況且唐家也不能在我們這代斷了香火。」
「大哥！」唐雲青一把握住唐丑放在酒瓶上的手，似笑非笑的說：「大哥你真是喝多了，唐家下一代早有經有了唐包，又怎麼會因為我而斷了香火。莫要再喝了，酒誤人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唐丑輕輕拍掉唐雲青的手，又仰頭灌了一口，神情有些悲愴，「我和唐包早已經是唐家除名之人，當年若不是叔父還念著一絲親情收留我們一家，恐怕我們也無這一方寧靜安身之地。所以我沒喝多，也沒說錯，唐家的香火必須要由你來繼承。」
兄弟倆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入房間內楊湘湘的耳中，讓她愈發對唐丑的過去好奇起來。唐丑離開唐家村之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又會走投無路又回到唐家村？而且她敢肯定，他剛剛說的那番關於香火的話，絕對不是他後來對唐雲青解釋的那個意思。
為什麼這些事情在原主楊香的印象里一點都沒有？是她根本不願意再想起這些還是她根本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呢？
楊湘湘看著床上熟睡的小包子，若有所思……
小院里，兄弟倆繼續話家常，唐雲青拐彎抹角的問了唐丑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終於把話題轉到了此次的來意上。
「大哥……上次我讓人捎回來的信你是不是收到了？」
唐丑斜昵著看了唐雲青一眼，打趣道：「我還以為你能忍到臨走之前說呢，臭小子，跟你大哥還客氣上了。」
他把錢袋從口袋裡拿出來，推到唐雲青面前，「這是十三兩銀子，剩下的我這幾天想想辦法儘快給你湊齊。」
「十三兩？」唐雲青忽然拔高聲音，滿臉憤怒一閃而過，強壓著聲音說：「我信上明明是說二十兩啊。」
唐丑安撫道：「我知道你需要二十兩，但是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二十兩不是小數目，我目前也只能湊齊這十三兩，你先拿著。」
「大哥，不是我不懂事，只是這夏試在即，確實需要大量的書籍和紙筆。夫子說這次考試會有朝廷派來的人巡查，我的試卷很有可能會被看到，到時候如果得到巡查人員的賞識，那便真是一步登天，功成名就了。」
唐雲青臉色轉變很快，此刻的他是一臉真誠的求學若渴，與剛才那一瞬間聽到銀子不夠而閃過的憤怒神情全然不同。
但這一切都看在楊湘湘的眼裡，即使她現在正坐在窗邊，仍能感受唐雲青在那一瞬間的陰狠毒辣。
她忽然意識到唐雲青也許並不像唐丑描述的那樣簡單。
翻出前幾日唐丑給她的十兩銀子，她走出房間，露出一副長嫂如母的慈祥笑容，對唐雲青說：「十三兩銀子當真不夠嗎？」
唐雲青客氣的站起身，對楊湘湘禮貌的作揖鞠躬，道：「山上書院的夏試歷來是書院最重視的一次考試，也是一次人才舉薦的盛會。縱觀歷來在夏試中成績優異者，或在朝為官，或成為將相門客為其出謀劃策。無論哪一種都是眾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大哥多拿些銀子，也能讓我在考試之前多做些準備。」
「有道理，這麼重要的考試是需要好好準備一番。」楊湘湘點點頭，而後忽然話鋒一轉，態度也跟著強硬起來。
「剛才聽你大哥說你今年也二十一了，這唐家村像你這般大的男人大多已經成家生娃，平日下地幹活，閑時進山打獵，就像你大哥一樣。而你呢，在山上書院一呆便是十年，年年回家不過寥寥幾次。不事生產，只知讀書，到頭來還反過來跟你大哥要銀子。唐丑要是家產萬貫也就罷了，偏偏他是個不愛計較不會理財的蠢蛋。這家裡窮成這樣你還要他拿出二十兩，你怎麼不問問把你大哥賣了能不能賣出二十兩？你一個二十一的大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想花錢還要管家裡人要。難怪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科技不能進步，社會不能發展就是因為被你們這樣的人耽誤了！」
楊湘湘嘴快，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堆，說完喘了口氣，唐雲青才反應過來，出聲反駁，「大嫂此言差矣。如果不讀書，我就一輩子都只能窩在唐家村，就像祖祖輩輩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君子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從小身子弱，做不了粗重的活，所以我只能靠讀書改變命運，讓我和我大哥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要參加考試被人賞識我有錯嗎？我想要出人頭地將來讓人高看我和我大哥一眼有錯嗎？我想要讓我大哥過上更好的日子有錯嗎？」
「你沒錯，但是你要堅守原則！」楊湘湘的話擲地有聲，「你想參加考試，缺錢買書那你就去自己賺啊。在村上私塾當夫子，去臨洛城大戶人家做先生，哪一個有辱斯文了？哪一個不能賺取平日的學費？我並沒有說讀書沒有用，而是如果你讀書的代價是靠榨取他人所有價值實現的，那我認為這個書不讀也罷。」
她把錢袋扔在桌子上，冷聲說：「這裡面還有十兩，你要是覺得我剛才那番話純屬放屁，可以當我沒說過，這錢你都拿走吧。」
唐雲青看著桌子上的錢袋，思考再三，最終還是伸出了手。
楊湘湘轉頭回房，嘴角露出一抹瞭然的笑容。這個唐雲青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表面上是為了唐家光宗耀祖，為了將來能和手足一道過上好日子而努力讀書，其實則是一個極度自私兩面三刀，只顧自己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