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幕 窒息的溫柔

記憶輪軸里的夏天裡，有一對小孩子肆意快樂奔跑著。

女孩鬢角被汗水黏濕的髮絲，男孩臉上終於露出的靦腆笑容，兩人始終緊緊牽著的小手。

那是安瞳對夏天最初的記憶。

可是，十二年後的兩人站在雪地里……

為什麼如此沉默。

萬籟俱寂的白色天地里，只有零星的雪花還在飄著，彷佛年輪都不知道轉了多少回了。

安瞳終於從渾噩的思緒里緩了過來。

她似乎不帶任何情緒的，沒有愛恨，沒有喜怒，只是抬頭望了伊赫一眼。

聲音乾澀的問道。

「外面冷，進去坐坐？」

……

蘇家庭院的偏角里有一處安靜的休息室，裡面鋪著幾個米白色的蒲團，桌面上放置了一套精緻的白玉茶具。

「小姐……」

女僕生怕安瞳著涼，手中挽著一件長衫走上前想要披在她的身上。

安瞳卻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不用。

女僕恭敬地點點頭，將拉門關上，默默退出了房間。

裊裊的茶香從壺裡傳來，是蘇家一貫用來招呼客人用的上等龍井，安瞳不緩不急的將煮好的茶倒入白玉杯里，然後遞給了對面的人。

她昨夜做了一夜的夢，思緒不寧，所以臉色略顯蒼白。

可是坐在她對面的少年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伊赫在庭院里站了一夜，身上似乎還覆著還沒融化的雪片，他抿著唇，冷硬的五官著緊繃似乎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兩人許久沒有這麼平靜坐在一處，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沉默。

外面屋檐似乎有水珠落下——

安瞳神色自若，突然輕聲問道。

「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是嗎？」

聞言，伊赫抬起頭望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眸似乎晃過一抹幽深的光，狹長的眼尾夾著半分若有似無的涼薄。

可是神色卻極其平靜。

反問道。

「現在坐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不是么？」

他知道她在期待著怎樣的答案。

可惜，他卻不能如她所願。

安瞳的指尖被滾燙的水汽燙了一下，可她卻像個無事人一樣，目光明凈，眼底藏不住的失落卻泄露了她的心緒。

她頓了一下，繼而面無表情道。

「謝謝。」

可伊赫卻見不得她這幅失魂落魄模樣……

眼底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心疼，伸過手握住了她泛紅的指尖。

他這下意識的舉動太快太突然——

兩人都瞬間僵住了。

安瞳反應過來后，欲要掙脫。

伊赫卻一把扼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固執地不容她掙脫，他生得好看，目光專註望著一個人的時候更是甚之。

安瞳還沒來得及分辨他眼底的別樣情愫，她下意識轉過頭。

冷冷開口道。

「伊赫，你放開我。」

他恍若未聞，神情複雜地望著她。

平日里讓人畏懼寒顫的黑道少爺彷佛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目光深深望著她，眼底似乎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愧疚和……溫柔。

對，是溫柔。

讓人沉溺在其中的一腔溫柔。

他的神色很平靜，喉結卻竟止不住的在顫抖，彷佛在努力壓抑著某種著強烈而脆弱的情緒。

緩緩道。

「安瞳……我想起來了。」

外面屋檐的水珠終於一連串落下，室內茶壺裡的熱水也再次沸騰了起來，裊裊的霧氣在房間里瀰漫開來。

安瞳的眼底快速劃過了一抹驚愕——

隨後，化為一潭死水的平靜。

***

山頂一處別墅的地下室里，原本昏暗的燈光一下子明明晃晃亮了起來，一名穿著全身黑色的女子款步姍姍走了進去。

光線照亮了她的輪廓，影影綽綽。

可見是個極美的女子。

原本面無表情的幾個男人朝她頷首，齊聲喊了聲。

「小姐……」

他們臉上帶著讓人驚悚的刀痕和傷疤，身上的煞氣極重，一般人看了都會覺得心驚膽顫。

這群人，都是被專門培養出來的職業殺手。

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多餘的思緒。

活著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人。

女子不屑於多看他們一眼，面無表情越過他們，走入了地下室里藏得最深最隱秘的房間里。

她推開門，刺眼的日光從門縫裡瞬間漫了出來。

站在窗邊的男人緩緩准過身，周身鍍了一層白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卻感受到了他高傲甚至冷嘲的目光。

下一刻——

他將手中的紅酒杯狠狠砸在她的身上，聲音卻猶如地獄般傳來。

低沉而可怕，帶著狂怒。

一字一頓道。

「零，你果然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