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了那條巷子很遠，東方洛染平復了一下呼吸，這才有空回想剛才那兩人的對話。
玉骨冰涎草？聽這兩人的意思，莫非他們的人曾經參加過玉骨冰涎草的搶奪？還是說曾半路攔截過自己？
那雙眼睛，還有那個男人……
東方洛染總覺得不僅他那個下屬讓自己覺得熟悉，那個男人似乎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眼前閃過男子那比罌粟更加惑人的邪魅氣質，她又開始遲疑，這樣的人，捫心自問，若當真見過能忘記么？
也許是見過親戚什麼的……某人的思維開始亂跑。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也不知道今天的這一出會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畢竟那男人看起來就不簡單，手頭功夫也不弱，但總歸如今應該不會和他們有什麼交集。
東方洛染看了看自己拎着的藥包，早在和那男人交手的過程中打破了，藥材撒了不少。
「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事情。」一聲輕哂，又重新抓了葯，東方洛染這才回到住處。
一進屋，便見一個陌生的錦衣中年男人正站在屋中，對雪璃月模樣恭敬。
她拿着藥包的手一頓，有些訝異，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此時已穿着整齊坐在床邊的雪璃月。
「這是賀家的家主賀風回，剛巧攜妻兒回鄉路過此處，有他在，出城不是問題。」雪璃月淡淡解釋道，語氣還有些硬硬的，東方洛染便知他還是介意之前扮女裝的事，心中好笑，甚至不由想是不是怕她再整什麼么蛾子，才想出了利用賀家家主出城的方法。
不過，還真是讓她意外……
「賀家主，久仰久仰，臨鳳三大世家之一的賀家，即便遠在蒼耀，染也是有所耳聞哪。」東方洛染不失禮貌地打招呼，雖然不知道雪璃月和這個賀家主的關係，但是能出現在這裏，明顯沒有隱瞞的必要。
「寧郡王過譽了，賀家的那點名聲，如何與東方城相比？東方城在朝在野，都是五國聞名哪。」
東方洛染微微一笑，「賀家主過謙了，不知賀家主打算如何帶我們出城？」
賀迴風看向了雪璃月，這才道：「只需扮作我家中親眷即可，賀氏一族得皇家恩寵，於朝為官者眾，賀家家主的車隊，區區永豐鎮的官兵還不敢盤查。」
東方洛染自進來便察覺到了賀迴風對雪璃月異常恭敬的態度，眸中閃了閃，掩去多餘的情緒，只道：「那便有勞賀家主了。」
「沒什麼想問的？」待屋內的人走了，雪璃月終於開口。
「想問，可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東方洛染道，邊說邊緩緩走到了雪璃月身邊，看着他發白的臉色不可抑制地泛起擔憂：「死要面子活受罪，瞧瞧你臉色白成了什麼樣子……」
「小東西，難得見你這麼懂得心疼人。」靠上東方洛染布好的靠枕，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藥包，雪璃月微微挑眉，「所以，你去買葯了？」
點點頭，「難得有機會，讓你也嘗嘗葯湯子的味道。」
「呵——」一聲輕笑，「記仇的傢伙。」
東方洛染嘟嘟嘴，不置可否。
三天後，身體稍稍恢復了些力氣，雪璃月便不願再耽誤下去，安排驚雷去通知賀風回一起出城。有着賀家家主本人親自在，出城的過程順利到東方洛染覺得做了一場夢。她也慶幸能有這樣的順利，畢竟再折騰總歸對雪璃月的傷勢不好。
離開永豐鎮，又走過兩個小鎮，三人與賀家的車隊分道揚鑣，朝蒼耀的方向趕去。
因着雪璃月的傷勢，三人一路都慢慢悠悠的，東方洛染也不急，出來這麼多回，也算是有經驗了，上京有零九和一零在，她平日又多靜養為名，深居簡出，基本不與人接觸，出不了什麼亂子，而上京的形勢喚若喚衣也會不時以飛鴿傳書的形式告知她，都是些喚若喚衣就可以應付處理的事。
一路遊山玩水，碰到熱鬧便瞧瞧，遇到當地的特色美食便品嘗品嘗。之前數年，東方洛染一直悶在東方城的主城內，最遠不過到東方城的其他幾城去看看，到了上京后更是不停地籌謀安排，努力擴張自己的勢力。直到此刻，她才找回些前世的愜意悠閑，真正感覺到了生活的樂趣。
她覺得雪璃月也很愜意，雖然無論看到什麼，雪璃月的反應都平平淡淡的，彷彿沒有什麼能夠入他的眼。但東方洛染在那雙瀲灧的鳳眼中看到了安寧，一個褪去所以不屑冷嗤，只剩歲月靜好的雪璃月。
這次出來，本是為了天墉派的青麟玉髓，並沒有想到會在外停留這麼久，東方洛染更沒有想到，出來的時候是她自己一個人，回去的時候會是她和雪璃月兩個人。
對於雪璃月的身份，東方洛染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他為什麼會在魍魎之森出現，他的下屬，還有賀家的家主，但東方洛染想了想，卻始終沒有追問下去。她看得出，雪璃月沒有多在乎他過去的一切，她也不願意破壞這一路遊山玩水的興緻，更重要的是，他回來了。
有關雪璃月，東方洛染曾想過很多，最多的便是，她對他的曾經幾乎等於一無所知，而他又未完全放棄他的曾經，若是哪一天他真的走掉了，怕是她連找都沒地方找，這種惶惶失去的感覺，自雪璃月離開那一日便一直充斥在她的心頭，直到再次遇到他。
她知道，憑他的本事，既然再次出現，就說明了他從未打算過離開。
也許她可以試着除了家人外，再多擁有一個人？不是因為什麼幽鎖，也不是因為什麼惜命？
擁有一個也想擁有她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會離開的吧。
馬車行駛在平直的官道上，帶着東方洛染變幻莫測的心思，駛向遠方的青綠。
等再回到蒼耀上京，已經是來年的四月份，闊別半年之久，上京的一切，終於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