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一個被車裂的人

第35章 第一個被車裂的人

車裂,古代十大酷刑之一,俗稱五馬分屍或五牛分屍。就是把人的手、足、頭分別綁在五輛車上,由馬(或牛)同時拉動,瞬間分為六片,寫起來都覺得殘忍。

鄭厲公前腳逃亡,公元前697年6月22日,太子忽後腳回到鄭國,當然,一切完全由祭足策劃。

隨後,趁著鄭國內亂,許叔從東部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都城,許國宣布復國,照樣延續著二百多年悲慘的命運。魯桓公和齊國新上任的齊襄公,在艾地會見,商議安定許國。

太子忽在外飄蕩了四年,又被祭足迎回,心底五味雜陳。逃亡,因為祭足;歸來,還是因為祭足。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當然,那時的蕭何還沒出生呢。

現在,應該懲罰他呢?還是繼續重用他?

太子忽懷著矛盾的心情,重新即位。他的心胸還是很寬廣的,並沒有追究叛逆之罪,依然重用祭足,但態度在不經意間,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君王最怕什麼?最怕三心二意。最恨什麼?最恨不忠不義。

這次逃亡,對太子忽打擊太大了,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生死利益面前,誰敢保證,周圍的大臣,難道不會再次出賣甚至殺死國君?太子忽的經歷,為後來的君王敲醒警鐘。

國君這個職位,很危險,即是刀殂,也是魚肉,隨時都可能成為被出賣對象。

祭足心中有愧,也感覺到了鄭昭公微妙的態度。錯事在先,無法解釋,故而常常請病假,躲一天算一天。

雖然太子忽回到國內,但是,由於鄭厲公再次以賄賂誘惑,加上他母親是宋國雍氏女,所以宋庄公不依不饒,時刻謀划伐鄭,堅決還要把鄭厲公再送回去。

不收回那點兒賄賂,宋庄公不死心啊!

此時如果有齊國為外援,齊鄭聯合,宋庄公豈敢囂張?

公元前696年春,宋庄公邀請了魯、蔡、衛在曹國聚會,商議伐鄭;4月,陳國也加入戰團,共同伐鄭。太子忽原本是陳國女婿,由於陳國內部發生動亂,這層親戚關係,反而疏遠。

7月,魯桓公從伐鄭戰場回國。說句良心話,太子忽(鄭昭公)才是合法繼承人,公子突(鄭厲公)是篡位者,是叛逆者,是禍害。諸侯的做法,完全是『助紂為虐』。

孔夫子看不慣,在《春秋》中,只記載魯桓公參加盟會,沒有記載他參與謀划,給魯國留足了面子。

雖然聯軍強大,沒有內援,很難有大收穫。宋庄公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暫時放棄。

歷史的發展,總是驚人的相似:有外敵的時候,大家往往能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打敗外敵,內部就開始互傾軋,不死不休。這種內部消耗,比外部抗敵,慘重的多。

此時,朝中還有另一個重要人物——高渠彌。

鄭莊公對此人非常重視,在『繻葛之戰』中,他與原繁一起率領中軍。

後來,鄭莊公甚至要提拔他為卿。

為此,鄭莊公曾徵求太子忽的建議,畢竟,未來的鄭國是他的。但是,太子忽認為,高渠彌這個人,品質有問題,心胸狹隘、心術不正、心狠手辣,不可大用。所以,太子忽當時極力阻止。

鄭莊公卻認為,高渠彌可以重用,依然任命他為卿。

按照周朝制度,王室六卿;諸侯大國三卿,兩個上卿由周王任命,一個下卿諸侯自己任命;中等國家二卿;次等一卿。高渠彌應該是下卿。

正是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件事兒,後來逐漸傳到高渠彌的耳朵里,他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我們常常聽到大人教訓孩子:多吃飯,少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現在,鄭昭公回歸后,對祭足充滿芥蒂,可以理解;不知為何,對高渠彌卻另眼相看,有拉攏之意。

但是,當初太子忽對高渠彌評價惡劣,阻止他為卿,這在高渠彌的內心埋下陰影。昔日不滿,今朝善待,讓他心生疑懼,生怕某一天會亮出刀子,所以一直提心弔膽,時刻謀划安身立命之策。

公元前695年10月22日,高渠彌陪昭公出外打獵(《史記》),在荒郊野外射殺了他。

鄭昭公,成為第四位被弒的國君。

太子忽知道高渠彌並非善茬,卻不能果斷剷除,終於命喪其手。他也算是很有能力的人,但世事無常,命運難測,回國不到三年,卻把命丟了,實在可惜。

魯國的公子達聽說后,評價道:「高渠彌恐怕要被殺戮吧!因為他做得太過分了。」

權力讓人的慾望不斷膨脹,最終讓人喪失理智,玩火自焚。在權力之爭的漩渦里,誰也不敢保證必勝,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今天贏了,明天又能如何?

鄭昭公死了,誰來擔任國君呢?高渠彌和祭足依然不敢請回鄭厲公。因為,他倆對鄭厲公太了解,太害怕,如果此人回國掌權,一定會報復,而且是血淋淋地殺戮。

鄭厲公逃亡,鄭昭公被弒,君位空缺。

沒關係,鄭莊公兒子多,固然家產不好分,好處就是不愁沒有繼承人。

雖然那是個危險的職業,但是,很多人無所畏懼、前赴後繼,都想爬到那個最高處,體驗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覺。

高渠彌很快物色了鄭莊公另一個兒子,公子亹(wěi)。

公子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當上國君。跟兩位哥哥相比,他實在太普通了,普通的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鄭莊公的後代,有周王室的血統,有繼承君位的資格。

鄭莊公死後,鄭國一直混亂,多次被諸侯討伐,簡直成了『公敵』。特別是宋國,為了那點好處費,今天討明天伐,忽而幫助姬突,忽而討伐姬突,把鄭國折騰得一團糟。

子亹即位后,內部主要靠高渠彌支持,祭足很知趣地退居二線;外部,則時刻擔心厲公突的襲擊,還要擔心宋國帶兵來要債。

內憂外患,依然沒有消除。

公元前694年4月,齊、魯之間發生了一件大事,魯桓公帶著夫人(齊襄公妹妹文姜)去齊國訪問,結果不明不白死於齊國。7月,齊襄公給鄭國子亹發去了一張邀請函,請他去首止(今河南睢縣東南)聚會一下。

對於齊襄公的邀請,祭足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勸子亹不要去。

子亹剛剛當上國君,一邊要防備宋、魯等國的進攻,一邊要防備鄭厲公的威脅,當然不希望得罪強大的齊國。如果不去的話,齊國會率領諸侯來攻打,那時更難立足。

祭足見子亹不聽勸告,也不勉強,畢竟,高渠彌才是他的心腹。於是,祭足自稱年老多病,腿腳不便,不能跟從。

子亹沒有勉強,高高興興帶著高渠彌,前去參加聚會。其實,這就是齊襄公的一個陰謀,為什麼呢?

《史記》中記載:齊襄公和子亹,昔日年輕好勝,倆人打過架,曾經結下一段私仇;這次子亹到了首止,並沒有為年輕時的錯誤賠禮道歉,齊襄公很憤怒。

這種解釋,或許是事實,但總覺的不合理。

一國之君,隨便就給殺了?後人推測,齊襄公當時枉殺魯桓公,又與文姜有私情,名聲很爛。想堵住國人之口,引開國人視線,於是拿弒君的子亹開刀,以博得國人好感。

總之,子亹當鄭國國君不到一年,身首異處。

祭足不愧足智多謀,這次裝病,逃過一死劫。難怪有很多人,以生病的名義請假不上班,確實有好處啊!

鄭國有人稱讚祭足有先見之明,實則暗諷他不能忠於太子忽,導致如今內亂不休。祭足原本就不想立子亹,他也不過多狡辯,爽快地承認。

關鍵還有另一個人——高渠彌。

正當鄭國逐漸走向正軌的時候,此人殺害鄭昭公(太子忽),可以說罪惡昭彰,罪無可赦,沒想到卻被子亹重用。《左傳》中明確記載:齊人殺子亹而轘高渠彌。

轘,就是車裂,就是五馬(或牛)分屍。

高渠彌弒君大罪,所以用了極刑。按《左傳》的時間記載,高渠彌,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車裂的人。齊襄公為了掩蓋自己的爛事兒,用極刑,來轉移別人視線。

但司馬遷的《史記》記載,高渠彌逃歸鄭國,與祭足另立新君。之後,史書中,再沒有了高渠彌的一點記錄。

兩本書,兩種記載,讓高渠彌的結局成了個謎。

我們大致分析一下:高渠彌作為輔佐,時刻跟隨子亹身邊,這點沒什麼異議;齊襄公既然要殺子亹,必定部署嚴密,怎能放弒君主謀逃出生天?不現實。

在《呂氏春秋》中,也明確記載:車裂高渠彌。

《史記》記載這段歷史,已經過去了約600年,不知從何而來;而《左傳》記載這段歷史,過去了大約300年。本書以《左傳》為基礎,按照正常思路,《左傳》中的記錄,也更合情合理。

假設高渠彌逃歸鄭國,他這種人,不可能默默無聞。即使退居二線,一定會掀起點波瀾,但事實是,他從歷史中消失了。

本著惡有惡報的善念,本人覺得,高渠彌應被車裂而死,他才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車裂的人。

後世許多人認為,秦國的商鞅是第一個被車裂的,那一定不對。至少,在高渠彌和商鞅之間還有兩位——陳國人夏征舒,楚國人觀起。車裂的排行上,商鞅,靠後,連三甲都沒入圍。

說實在的,中國古代有許多酷刑,很殘忍,很過分,很不人道,我都不忍心文字介紹。但是,對那些殘害無辜、惡貫滿盈的賊子,難道放任不管,讓他們隨便幹壞事嗎?酷刑,是對他們的最好震懾。

當然了,不同人不同觀點,只有釋迦摩尼、聖人或者傻瓜,能容忍這些罪大惡極的人。很多國家沒有死刑,顯得很人權,很平等,很和諧,很人道,但對於那些受害者,卻是天大的不公平。

這次事件后,祭足立鄭莊公的另一個兒子子嬰為君,鄭國終於得以安定。

但是,賊心不死的厲公突,一直在暗中謀划,祭足活著的時候,他不敢有絲毫舉動;祭足死後,他開始興風作浪,最終複位成功,在鄭國掀起了血雨腥風。

但那個時候,天下格局已變。第一位霸主齊桓公出道,開啟自己的霸業,鄭國徹底淪為陪襯角色,在歷史的風雨中,飄來飄去。

諸侯,即將在紛紛擾擾中迎來第一位霸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春秋風雲録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春秋風雲録
上一章下一章

第35章 第一個被車裂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