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
「你必須得離開滴水聚！」
「為何？」
王玢面對鐵錚斬釘截鐵的話反駁道。
「只有你離開，官府才不會為難夫人，覺得你們這只是仇殺。」
鐵錚目光如炬看著王玢道。
王玢被看得發虛，流亡天下以逃避罪責嗎？
似乎古代很流行這種逃罪方式，比如關羽殺人流亡江湖，徐庶殺人改名換姓逃亡荊州，劉備鞭打都郵而流亡京城。
「我走了，不會牽扯阿嬤一家嗎？」
雖然史書這麼寫，王玢還是有些心虛。
鐵錚正眼看王玢，道:「如果你被抓，身死不說，還會牽扯夫人，畢竟他們已是你的家屬，流徙就是最好的局面。如果你逃走，此案便無法結案，張脩縱然再嫉恨，也不敢輕易對付夫人一家，因為張脩不只一個兒子。」
王玢明白過來，他明白為何遊俠兒出逃家屬無事，流亡之徒本就亡命，如果家屬有事，那他們必會報復。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尤其是亡命之徒，這道理不僅現代人明白，古人也曉得。
「多謝先生點撥，某這就走。」
王玢不在堅持己見。
「把阿沅帶上。」
竇老媼道。
「夫人不可。」
鐵錚道:「如果阿沅隨之去，官府那不好交代，以為咱們是同謀。」
「是啊！阿嬤，江湖險惡，帶阿沅走，恐將害了她。」
王玢亦道。
「我會等你回來的。」
阿沅將之前收拾好的包裹遞給王玢，深情款款的道。
「嗯！」
王玢點頭，將成廉送來的一對玉佩給阿沅一個，道:「等我一年，如果我回來，我們還是夫妻，如果沒我的消息，你就再找個人，嫁了吧！」
「不，我已是你王家的人，當一生都是。」
阿沅道。
王玢苦笑:「我說真的。」
阿沅看著王玢目光堅定道:「我說的也是真的。」
「時間不早，求盜快來了，速走。」
鐵錚道。
王玢一狠心，大步走出竇老媼家，門外朱屠夫牽著一匹純黑的馬，朱屠夫正溫柔的在馬耳旁說著什麼話，聽到王玢的腳步聲抬起頭，不舍的將馬韁繩遞到王玢手裡道:「這匹純毛烏騅本想在阿武誕辰時贈與他，如今便宜你了，記得好好待他。」
「多謝。」
朱屠夫雖然長得凶神惡煞，可月余接觸以來，王玢知道他是個面噁心善的主，正應了那句「仗義多是屠狗輩」。
「告辭。」
王玢忍著不舍縱馬而去，他不敢回頭，唯恐一回頭就不再忍心離去，滴水聚的一個月的生活如夢幻一般，多麼好田園生活，除了今夜。
王玢騎著烏騅風馳電掣的離去，腦海里思緒紛飛。
楊鳳跟左髭丈八走了不久就聽到滴水聚內一陣噪雜，回首看聚內火光點點，似乎出事了。
「計使，某可找到您了。」
二人正猶豫要不要回去，突然一人出現在面前喊道。
「何事？」
左髭丈八聞聲就欲出手卻被楊鳳按住，楊鳳開口問道。
「羽林郎張喜不出計使所料率人趁夜進了滴水聚。」
「壞事。」
楊鳳聞言擊掌，不論張喜還是王玢死，都不利於太平道行事。
「計使？」
那人見楊鳳陷入深思，又喊。
「還有何事？」
楊鳳此刻顯得有些焦急。
那人又道:「張喜走後不久，校尉宋憲隨即出城，直奔滴水聚而來。」
「哦！」
楊鳳一驚，隨即大喜:「這下好了。」
楊鳳這才又朝滴水聚望去，只見火點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卻沒有火點走出聚外。
楊鳳問左髭丈八:「如果有人殺了人，你想抓捕他，會怎麼做？」
左髭丈八道:「當然找殺手留下的痕迹，沿著殺手的痕迹追上去，織張大網將其抓住。」
楊鳳點頭:「不錯，大肆聲張只會驚走殺手，看來咱們的目標離開滴水聚，可惜沒能一敘。」
楊鳳說完，又自顧自低聲道:「走了好啊！天下雖大，與太平道總能遇到，真期待與他的再次相逢。」
滴水聚，竇老媼家。
縣尉宋憲臉色鐵青，十幾個人被殺，尤其其中一人還是屬國都尉的兒子，羽林郎張喜，單憑哪個身份都足以讓殺手死無喪身之地。
可宋憲偏偏不能便宜行事，竇老媼家可是被張賊曹特意關照的人家。
宋憲讓人把屍體收拾好，派人通知縣令宋盛、屬國都尉張脩。
宋盛連夜趕來，比張脩來的還早。
宋盛看著屍體臉色鐵青，問道:「是誰幹的？」
「有人說是長沙成廉，不過王子凡也不見了。」
宋憲陪著小心回答。
「人，抓到沒？」
宋盛連珠問道。
宋憲搖頭。
宋盛眉頭緊蹙，走到一旁看到緊隨而來的宋憲低聲問道:「是沒抓到，還是你不願抓到？」
宋憲亦低聲道:「明府不是不願，某是不敢。」
宋盛怒目而視，誓要宋憲給自己一個說法。
宋憲道:「明府，這王子凡來歷不明，而且幾乎和臧使君前後腳來到美稷，他一到美稷就救了臧使君一命，明府，如果是您救了臧使君，你會怎樣？」
「肯定是多加結交。」
宋盛幾乎是脫口而出，話出口才覺得不妥。
宋憲隨即道:「對啊！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您看王子凡呢？既不去結交臧使君也不避諱，這才可疑之處，某猜測此人出自黨人，但又不認識臧使君，今夜之事說不定正出自黨人對繡衣之前刺殺的報復，何況還是張喜前來鬧事，說破天，他們也占理。」
宋盛聽了宋憲的分析連連點頭。
「明府，抓不到兇手，最多拿某這個縣尉說事，牽扯不到明府，如若抓到兇手，明府就要牽扯到黨人與……」
宋憲沒明說，可宋盛立刻領悟到黨人與閹黨的爭鬥，連連點頭:「你說的不錯，不錯，這裡的事的確不適合吾參與，吾交與你全權處理。」
宋盛說到此一停頓，又道:「盡量不要牽扯這家人。」
「喏！」
宋憲看著宋盛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心裡儘是苦澀。
「宋縣尉。」
鐵錚上前來見。
宋憲會意點頭:「放心吧！某會儘力抓住兇手，還竇夫人一個清白。」
「多謝縣尉。」
鐵錚說著，把一個馬蹄銀塞給宋憲，宋憲猶豫一下便收了。
不收就代表拒絕別人的好意，何況這個別人可能是黨人，在這黨人掌握輿論的時代，想要陞官，可不就得靠他們。
美稷城，屬國都尉府。
張脩得到兒子慘死的消息正要出門，一位貴客登門，張脩不得不改變行程，把貴客迎進書房。
貴客第一句話便是:「張都尉且安心等待，繡衣的人不會死得不明不白，同樣你的兒子也不會白死，只是如今大局為重，且稍作等待。」
張脩聞言，呼吸劇烈，不過還是很快壓下憤怒，道:「田使放心，某曉得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