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627年之南巡（六）
崇禎等人吃了一驚，忙出了茶館察看，只見好多百姓浩浩蕩蕩，不斷有人加入，剛炸油條的王二也加入了進去。朱由檢道，不管是什麼事，這些人下場都未必會好。陸遙問，這是為何？
朱由檢苦笑道，我馬上就要道臨清了，這夏津緊鄰臨清，倘若鬧起事來被我發覺，地方官員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地方官一定會重兵彈壓，絕不會讓事態擴大。
陸遙說，那這樣一來，民怨豈不是會更加沸騰？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倘若一味彈壓，或許會造成嘩變，對你的安全亦有不利！
崇禎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之間人群停下來，幾個大兵擋在前邊，還有一個人站在高台上問，諸位父老要去哪裡？
崇禎仔細看去，只見此人面容白皙，面目疏朗，單從長相來說是一個翩翩美男子的模樣，只是鼻子高挺，以中國人的審美來說是一種瑕疵，而且目光陰鷙。
下邊就有人喊道，劉大人，我們要去臨清！打死那死太監！劉大人又道，不知可有讀書人？能否出來與我說說？眾人一陣忙亂，從人群里讓出一位上了些年紀的人來，此人沖著劉大人作了一個揖，劉大人見了忙還禮道，曹大人！您為何要行此事？若陛下知道了，定然會怪罪大人。
曹大人道，劉大人莫喊我什麼大人，如今我已是布衣一名，我深受皇恩，怎會擅行此事，令陛下難堪？實在是這馬堂欺人太甚！此閹賊臨清網羅流氓惡棍數百人，在城區和運河設立重重關卡，橫徵暴斂，強取豪奪。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公開搶奪工商業戶的財產，攔截過往船隻，任意抽稅，如有怠慢或稍有反抗，就被誣指違禁，不僅貨物被搶，而且加倍處罰甚者入獄。
說到這裡，更是群情激憤，不斷有人喊著，殺了這死太監！殺了他！曹大人擺擺手，眾人才停了聲，曹大人接著說，臨清原有緞店32座，今閉門21家；布店73座，今閉門45家；雜貨店65座，今閉門41家，皆是此賊所為！聽說近日御駕將駕臨臨清，昨日臨清州民王朝佐等人往府衙請命，馬堂竟然誣為抗稅，當場射殺2人，不但如此，官府還四處追捕，且株連眾多。所以我等今日才決定趕往臨清，繼續請命！
劉大人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曹大人您乃萬曆癸未年進士，又曾為巡視河南道御史，個中厲害豈能不知？如今御駕即將駕臨臨清，馬登在臨清一手遮天，別說臨清知府李世登，就算山東巡撫李精白恐怕也要看他的臉色行事，倘若鬧將起來，馬登必定重兵彈壓，必定要掩蓋此事，不被陛下發覺，您覺得您有幾成勝算？
曹大人沉默許久道，我身為讀書人，即便不在廟堂，但是怎忍見黎民陷於水火啊！那閹賊一日不除，臨清百姓便無一日安寧！劉大人想了半天說，不如這樣，諸位先請回去，待御駕駕臨，我代諸位替陛下闡明此事，可好？
曹大人道，果能如此，自然甚好...不等他說完，有人喊道，他不就是個小小的都司僉書嗎？能見到皇帝嗎？別聽他說大話，他們都一夥的，就是怕皇上知道了，所以用好話哄騙咱們...
一時之間，百姓們又嚷嚷起來，劉大人旁邊的一個護兵厲聲道，放屁！雖然咱們家大人只是都司僉書，但是可是遼東袁大人手下出來的，袁大人爾等可知？那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只要咱們家大人給袁大人書信一封，臨清這些許小事自然擺在皇帝的御桌前！
曹大人便問，果真？劉大人道，難道曹大人還信不過我劉某人？曹大人便回身對眾人說，既然劉大人承諾大家了，那咱們且信過一次，大家給我個面子，今日姑且作罷，倘若有反覆，我少不得拼了這條老命，帶大家順天府撞金鐘，攔御駕去，可好！
眾人見兩位大人如此作保，其中又有一些畏懼之人，純粹是來撐門面的，此事便不由得順坡下了，便喊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相信兩位大人了...
眾人這才紛紛散去，崇禎問道，那是誰？王承恩道，那位曹大人單字一個楷，是先帝在時的河南道巡查御史，後來與魏忠賢不和，憤而辭官，沒想到老家竟然是這臨清，至於那位劉大人...
王承恩邊說邊看了一眼趙率教，趙率教忙接過話來說，那位是山東都司僉書劉澤清，確實是從遼東調過來的，之前任寧遠、前衛防備。
陸遙心想，原來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劉澤清啊！雖然並不是什麼好名聲，不過通過此事看來，此人確實有兩下子，三言兩語就將這件事壓了下去。
崇禎說，恩，曹楷既然是與魏忠賢不合，魏忠賢都伏法快一年了，便官復原職吧，只不過讓他做巡查山東御史吧。陸遙說，那劉澤清嘛，雖然還算是個人物，不過此人慣會哄騙人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朱由檢說，我自然知道，別說袁崇煥不會為了臨清這點小事上奏摺，便是這劉澤清也斷不會為臨清的事給袁崇煥寫信的，等我一離開臨清，這臨清必定一切照舊。
陸遙說，等以後成立了稅司，這些亂七八糟的機構，什麼稅監統統都要取消，有些太監，本事不大，只知道一味斂財，也該管制管制。
崇禎便對王承恩說，去御船吧！眾人駕車到了御舟接應的地方，又上了御船，大船乘風破浪，行了一會，遠遠的望見臨清便在前方了。
慢慢的，商船也多了起來，只見帆檣如林，百貨山積。陸遙不由得想到了詩人李東陽寫的詩，便開口道，十里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雲；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鑼處處聞；折岸驚流此地回，濤聲日夜響春雷；城中煙火千家集，江上帆檣萬斛來。
朱由檢道，好詩，先生大才也。陸遙不好意思的說，這可不是我寫的，是李東陽的詩句。朱由檢才道，原來是李文正公的詩句，怪道，怪道，倒是我淺薄了。陸遙說，李東陽才死多少年？何況又是臣子，你不知道也是應該的。
程國祥也不由得感慨道，難怪這臨清是山東首屈一指的大城市，這大運河交通南北，臨清便是最大的中轉站，臨清市場上流通和轉銷的商品大多是生活日用品，轉銷以糧食、綢緞、棉布為大宗，外銷則主要有棉花、梨棗、絲織品、羊皮及氈絨等。其中，糧米、布帛多來自濟寧，綢緞多來自蘇杭地區，茶多來自江南各省，鐵鍋來自無錫、廣東，瓷器則多來自江西。
崇禎道，程愛卿知道的還真是多。程國祥道，臣既領戶部事，這些事自然是要爛熟與心的。漸漸靠近碼頭，又見臨清北起塔灣，南至頭閘，綿亘數十里，市肆櫛比，有肩摩轂擊之勢。
程國祥又不由得讚歎道，臨清在京師之沖，商賈輻輳之地。樓台之密，市肆之盛，貨財之富，船舶之集，雖不及蘇杭，亦甲于山東，名於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