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六)

第210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六)

張獻忠接連吃敗仗,很是惱火,便集合手下商議,張獻忠便道:安武功那邊怎麼回事?畢節和赤水攻下后,為何不速速來貴陽助陣?馬守應便道:已經接連去催了多次了,但是安武功都推脫說要防著朝廷從四川打過來,要堅守赤水,雖說不能派兵過來,但是能守住北邊,也算是幫了咱們的忙了。

張獻忠怒不可遏道:蠢貨!蠢貨!若是貴陽拿不下,一個小小的赤水還能守住嗎?若不能速戰速決,朝廷大軍一到,都不過是齏粉。龔完敬便道:元帥,如今咱們七萬大軍三面夾擊貴陽,都未能攻下,只怕是夜長夢多啊,況且遵義那邊還有楊一鵬的野戰軍沒有動靜呢。張獻忠便道:我如何不知,現在也只有多多派探子往北邊探聽動靜了,聽說朝廷已經下了動員令,四川、湖廣的戍衛軍也開始集結調動了,為今之計,只有速速拿下貴陽。馬守應眼珠子一轉道:元帥,我有一計。張獻忠便道:有話就快說,墨跡什麼。

馬守應便道:貴陽乃西南重鎮,朝廷經營多年,且其內儲備了大量的軍資糧草,只怕強攻難以拿下,我這幾天抓了幾個百姓,也四處巡視過,貴陽西門外有一處石坡,幾乎與西門城牆齊平,只要咱們在這石坡上多多預備弓兵手和投石器,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射殺守城的官兵,只要官兵出現大規模傷亡,咱們就可以動用雲梯、鉤索攀上城牆,如此西門便可拿下,元帥以為如何?

張獻忠大喜道:此乃是得了地利噯,那即刻調集人馬,往西門石坡上去。當下便命王賀錦、劉希堯、龔完敬各帥人馬往西門石坡上去,又令王藺養、王國麟、江鼎鎮預備攻城人馬,隨時準備攻佔西門。

把守西門的是布政使王三善,見叛軍往西門石坡上集結,心中便有了提防,一邊向趙烈和史永安彙報,一邊讓人多多預備下甲盾,果不其然,二十四日晌午,烈日當空,叛軍藉助高坡突然向城內投擲石塊,城上軍民傷亡慘重,王三善忙命人豎上甲盾,結果叛軍便釋放火箭,甲盾多是貴陽當地藤甲製成,其中含有大量油脂,沾火便著,一時間,西門城牆上陷入一片火海,王三善眉毛、鬍子都被燎著,王三善手提寶劍,一邊命人撲火,一邊左右指揮,突然一支火箭射來,直直射穿了他的大腿,王三善忍住劇痛,半跪在地上,仍不住叫喊,左右將他扶住道:大人保重。王三善便道:我既守西門,誓與城門共存亡,不必管我,速速殺敵!說罷,便將眾人推開,用寶劍撐起自己的身體,又站立起來。

危急時刻,史永安率了一隊火槍手過來,此時經過格物部改良,火槍已經由火繩槍衍變為了燧發槍,不但射擊速度快了,射程也是成倍增長,火槍兵採用三輪射法,「砰砰砰」一連幾輪火槍射過去,石坡上的叛軍死傷大半,基本喪失了戰鬥力,緩解了西門嚴峻的戰況。王三善見叛軍攻勢被打了下去,這才被人扶著下去療傷。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藉助夜色掩護,史永安急征百姓在西門城牆上修築了「雉樓」,比城外石坡足足高出一半,火槍手更是居高臨下,給叛軍以有力的打擊,叛軍無奈只能放棄石坡,西門的危局終於得以解決。

張獻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命人挖掘城外的墳墓,取出尚未腐爛的厚實棺木,包裹上布,製成雲梯。雲梯內可躲藏幾十人,下面安裝輪子,一直推到南門城牆邊,藉助雲梯掩護,與城牆上的守軍對打。把守南門的是按察使許成名,這種「先進武器」給了南門官兵沉重的打擊,許成名便是一個不小心,被雲梯里刺出的倒鉤刺刺中腹部,叛軍從雲梯里一拉,將許成名腹部刺破,腸子「呼啦啦」留了一地,許成名緊咬牙關,將自己的腸子抱在懷中,堅持指揮,守城官兵深受感動,軍心大振,這才打退了叛軍的這一波進攻,但是許成名卻因傷勢嚴重殉了國。許成名(生年不詳-公元1632年),字思仁,山東東昌府人,為人純厚,位高不傲,禮賢下士,以文官轉任按察使,著有《龍石集》。

史永安等人悲慟萬分,史永安便道:這雲梯著實厲害,如之奈何?秦世英便道:這雲梯乃是木製,且以棉布包裹,唯有以火攻之。史永安便道:白天也以火箭射過,但是叛軍居高臨下,且多執長矛和倒鉤刺,火箭效果不甚理想。秦世英便從軍中挑了幾個敢死之士,於清晨天未明之時,拿著火藥和火把偷偷出城,潛入雲梯營地,一把火將叛軍的雲梯燒了個精光,不但如此,還在張獻忠大營各處防火,叛軍以為大軍來襲,慌不擇路,踩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張獻忠被迫放棄營寨,後撤十里重新紮營。

其後,張獻忠又令人在城外編了幾萬個竹籠,裝滿泥土,築成高台,站在上面射殺城牆上的守軍。史永安採用軍門旗牌官李良才的計策,拆掉城內永祥寺鐘樓,在南門城牆上修建了一座高樓,高於敵軍土籠,擋住對方視線,敵軍被迫放棄土籠。然後秦世英又派兵出城,把土籠全部燒毀。

此時已是九月三十日,張獻忠已經圍了貴陽城七日,其間雙方各有傷亡,但張獻忠卻始終未踏入貴陽城半步,張獻忠不禁暴跳如雷道:咱們七萬圍他們七八千人,這麼些日子竟然絲毫未進,實在是可恨可惡!馬守應便道:如今只有速速往都勻在求增援了,另外,還要多多修造投石器,以巨石衝擊,便是不能擊毀城牆,亦可增加他們的恐慌。張獻忠便道:也只有此法了。龔完敬又道:元帥,聽說安南之地有一種以戰象為前引的兵種,若能得安南軍相助,貴陽唾手可得。張獻忠道:你說的輕巧,安南難道不是朝廷之地嗎?若他來幫咱,豈不也成了叛軍?吳兆元難道是傻子不成?

龔完敬便笑而不答,張獻忠便屏退左右,龔完敬才道:吳兆元肯定不是傻子了,他必定不會,但安南莫氏未必不會心動。張獻忠疑惑的問:你且細細說來。龔完敬便道:想當年安南還是后黎的時候,接受朝廷冊封,到了黎恭皇的時候,其權臣安興王莫登庸脅迫其禪讓,改元明德,仍以升龍為都,這才建立莫朝。時任后黎朝右衛殿前將軍的阮淦,在莫登庸篡位后率族人逃入哀牢,並在哀牢尋獲黎昭宗的幼子黎維寧並擁立為帝,是為黎庄宗,並在南方的清化與北方的莫朝對抗,越南大亂。嘉靖十六年,黎庄宗遣使北京陳述莫氏篡位奪權,請求朝廷討伐莫氏。次年,嘉靖皇帝命仇鸞為都督,毛伯溫參贊軍務,屯兵鎮南關,準備入越攻莫。嘉靖十八年,莫登庸遣使至鎮南關請降,將安南土地冊及戶籍獻於朝廷,莫登庸與大臣數十人自縛跪拜,入鎮南關向朝廷納地請降,朝廷這才將安南國降為安南都司,從屬國降為屬地,改其十三道為十三宣撫司,各設宣撫、同知、副使、僉事,聽提督黜陟,朝廷也不提助黎氏復國的事了,黎氏本想著靠朝廷的力量復國,但卻被朝廷背叛,心中豈能無怨?聽說如今安南黎氏和鄭氏、阮氏早已密謀已久,只要元帥發密函給黎氏,許之以重利,讓他在安南秘密連通,趁機奪了安南控制權,若是能派兵來助,便是更好,咱們只要奪了雲貴,與安南便是唇齒關係,便是不能來助,安南也是咱們的一條退路。

張獻忠沉默良久,長嘆道:龔老弟不愧是跟咱從陝甘寧一路打過來的老兄弟啊,這才是一心向著俺的,老弟放心,日後只要有我一口,一定不會虧待你。兩人商議妥當,一邊死死圍困貴陽,只等貴陽彈盡糧絕、自相殘殺,一邊派人去向安邦彥和奢崇明搬兵,還秘密派人給安南黎維祺去信。

再說張獻忠幾次敗下陣來,便圍而不打,趙烈等為減緩軍糧供應壓力,確保持久固守,對貴陽軍民實行限量、減量供給,規定「每兵糧一倉升,定價一分五厘。日給米五合,兼銀七厘五毫,其名曰銀米兼支」。在軍糧實行銀米兼支時,發動諸紳士獻納「事例米」,每輸米一石准銀三兩,並根據所獻數量分別予以貢生名號,通過此法得米市斗六百餘石。此外,貴陽軍政衙門還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如《禁城外兵將入城買米示》、《稟兩院賣粥救飢》、《收養子女示》,以確保城內糧食供應。還開展社會救濟,穩定民心。對於那些「又有娶妾包娼,剝我士民膏血以養娼妾」的「亂軍」,黔城軍政衙門允許街坊、鄉約、保長、鄰佑等民間「竟殺橫兵」,且「受害人叫喚地方,地方不速救護同殺官兵者,力斬。」

儘管如此,貴陽城畢竟是有近百萬人口的大城,糧食消耗驚人,自十月三日起,事例米也告罄,兵食益少,力益疲,城內人心浮動,內奸乘機作亂。

十月四日凌晨,叛軍在內奸的引導下,登上東門神機樓,開始拆毀城堞。就在危急之時,史永安巡防至此,迅速組織人員抵抗,擊退了叛軍的進攻,貴陽城才得以保全。在無糧可食的嚴峻形勢下,貴陽軍政衙門在士紳階層實行「派米」之法,要求各家悉報糧數,並接受檢舉,得米數「六百石,則又倉斗千石矣」。當時除死、逃和遣入屯寨者,僅剩守軍四千人。

十月八日,全城糧食已盡。但在九日清理縣倉時,幸得以往餘糧百石,可合倉斗一百零九石。趙烈下令,此惟一糧源重點供應北門守軍。隨著各種可食之物都吃盡的情況下,貴陽城便逐漸零星地出現了吃人肉事件。此後隨著形勢惡化,此類事件逐漸增多,「先煨死屍,遂烹活人」。一開始還只是秘密地進行,影響並不大。後來邵應禎部下竟出現軍士殺食百姓的情況,影響極壞。然而此時貴州軍政衙門對這種混亂狀況無力管束,局面完全失控,城中「親屬相啖」,致使貴陽城內人跡少見,烹食人肉之火四處蔓延。詩云:「孤城苦守歲雲徂,望斷援師淚欲枯。烽火連天雲黯慘,殭屍滿地血模糊。」

到了十月中旬,張獻忠圍城近一個月後,貴陽成了一座鬼城:糧食匱盡,軍民將城內的「糠、核、草、木、敗革」吃完后,便吃死人之肉;當死人吃完后,轉向吃活人。令人慘不忍睹的是,有的人為了生存,或易子而食,或吃自己的親人。貴陽城成了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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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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