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632年之四大家族

第188章 1632年之四大家族

八月五日,崇禎召見山東省進京官員,陳演、周鑣率山東官員覲見行禮,布政司布政使張重輝便出列道:

啟稟陛下,山東下轄青州、武定、萊州、登州、沂州、泰安、兗州、濟寧、臨清、東昌府、曹州十一市,經去歲統計,山東實有人口數七百八十九萬三千九百九十八人;田畝五百六十九萬頃,其中皇莊二百六十四萬頃,自耕農一百零一萬頃;去年各市徵收商稅稅銀九百八十六萬三千五百兩、驛站收入三百九十一萬兩,合計一千三百七十七萬三千五百萬兩,截留二百七十五萬四千七百萬兩,其餘已上繳戶部。

崇禎放下摺子道:崇禎五年孔有德叛亂,席捲大半個山東,軍民死傷無數,不過區區一年,山東能有此業績實屬不易。張重輝忙道:不過是山東上下感慕陛下天恩,一年來亦是風調雨順,交通便利,海運昌盛,漕運發達,萊州、登州、沂州多與朝鮮、東瀛貿易,臨清、東昌府更是漕運大港,南北貨物來往不絕。

崇禎便道:好啊,山東乃東西南北要衝之地,不但護衛京畿,更是北方財脈之所在,諸位愛卿務必恪盡職守,不負朕的重託。陳演等人忙跪下道:臣等謹遵陛下旨意。

崇禎便忙道:諸位愛卿平身,前幾日,聽山西官員說道核查田畝,有那些累世的大族,為了逃免田稅而分家分戶,還有的將田稅分擔到下邊的佃戶身上,更有甚者,毀壞良田,改為作坊,致使很多佃戶無地可種,流離失所,不知山東可有此番情況?

眾人面面相覷,陳演、袁弘勛抄手默然,周鑣忙道:陛下贖罪,老臣昏聵,已年逾古稀,精力記性都不甚了了,幸好有張大人代為署理一應民政事宜。張重輝忙出列道:啟稟陛下,山東乃孔孟之鄉,自是詩書禮儀之鄉,如陛下所說情形,自應不多,或偏僻荒野,許是有之,待臣回去細細查訪,若有此事,必定嚴懲不貸。

崇禎冷笑不語,趙士錦便道:陛下所問,並非苛責,陛下曾言,各府去年便頒下了田畝稅法,蓋因各府土地本就不多,所以未曾有此狀況,但各省人口眾多,土地亦是眾多,世家大族自然也多,有此情況也在情理之中,諸位大人不必遮掩,若有此事,陛下自然會調整田畝稅法,只望諸位大人明言。

華允誠(山東學政使)便冷笑道:陛下仁慈,方免了天下徭役農稅,便又受了奸佞小人的挑撥,加征田畝稅法,直為與民取利,重農抑商,乃聖人的教化,那些行商販利之徒,自然要刻以重稅,難道如今天下的賦稅還不夠嗎?陛下又何必在區區田畝上計較。

趙士錦正色道:華大人此言差矣,陛下聖明,知道天下苦徭役賦稅久亦,才免了農戶徭役賦稅,不想世家大族,趁機廣占土地,亦未將陛下恩德布與其下佃戶,佃農不堪重負,有的流離失所、有的食不果腹、有的便鋌而走險,這才各地紛亂不止,陛下無奈,才出田畝稅法,目的是要大族們能分些田地出來,解放些許佃農為自耕農,有何過錯?不想世家大族竟苛吝至此,即便天下覆亡也不願分些小利出來。

華允誠不由得漲紅了臉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乃天啟二年進士,拜高老相公門下,自是忠君愛國,所言皆是肺腑,不知趙大人是何出身?也敢妄談國事。

趙士錦笑道:小臣既忝列隨侍陛下,想來陛下自是不計較小臣的出身,陛下既許小臣暢談國事,華大人說小臣不堪,難不成是說陛下識人不明?華允誠自知失言,慌的忙下跪道:陛下聖明,臣,臣絕無此意啊!

崇禎冷眼看去,掃視下邊一眾官員,一拍桌子道:殿前喧嘩,成何體統!眾人嚇了一驚,忙跪倒在地道:臣等惶恐,臣等有罪!崇禎便一拂衣袖離了龍椅走了,王承恩便忙匆匆跟了出去,眾人這才戰戰兢兢起身,袁弘勛小聲問陳演:總督大人,這午膳陛下還賜不賜了。陳演哭笑不得道:看這情形,袁總兵還想著午膳的事呢,趕快回去寫請罪摺子吧。說完,便轉身離去了,其他官員也才怏怏退下。

溫璜(曹州市知州)跟在隊伍末了,自是細細品味著殿上所發生的事情,正想著,後邊有人喊道:溫大人留步。溫璜回頭一看,一個太監在後邊叫他,溫璜便回身作揖道:不知這位公公何事?太監面色一紅道:大人說笑,小的怎麼當得起公公兩字,方才王老公傳陛下話來,請溫大人偏殿問話。

溫璜不由得心頭一震道:請公公前邊帶路。兩人邊走溫璜便問:不知公公怎麼稱呼?那太監道:小的王景弘,現在是乾清宮掌事太監。溫璜便忙道:原來是王老公,在下失禮了。王景弘忙道:溫大人莫要如此稱呼,若讓旁人聽了,便是僭越,溫大人直呼小的名諱即可。溫璜便小聲問:敢問王老公,一向在乾清宮伺候,想來必是能知聖心,不知陛下聖心如何?說著便從懷裡掏出幾張紙鈔,塞進王景弘手中,王景弘不便推辭,便忙塞進袖筒道:陛下發怒,遣大人問話,想來便在禍福之間。溫璜便問:請王老公直言。王景弘便道:辦得好,便飛黃騰達,辦不好,便身敗名裂,溫大人豈會不知這其中的關竅?不過小的看來,山東要變天了,只是看溫大人能否把握時機了。溫璜點點頭道:多謝王老公,若有那日,我必不忘王老公。王景弘便點頭微笑。

邊說著兩人到了偏殿,王景弘便退下,溫璜整整冠帶,對守門的小太監道:臣山東行省曹州市知州溫璜覲見。小太監便進去通傳,不多會兒,便出來道:陛下傳。溫璜才深吸了一口氣,進了偏殿。

只見崇禎盤膝坐在軟塌之上,側邊放著裝滿冰塊的大缸,軟塌中間的小桌上擺著時令鮮果,兩個宮女搖著大蒲扇沖著大缸不停閃著風,王承恩伺候在一旁,王拱極則侍立一側,外邊雖是烈日炎炎,但殿內卻是清涼無比,自是如此,溫璜卻是覺得殿內比外邊更燥熱。

崇禎閉目道:溫愛卿來了?溫璜便跪下道:不知陛下傳召,所為何事?崇禎仍沒有睜開眼問道:你兄可還好?溫璜知道皇上問的是誰,便忙道:家兄一向還好,家兄時時對臣說,當年侍奉陛下,陛下何其英明...崇禎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可朕怎麼聽說溫體仁對朕貶他到台南,心有不甘,多有怨懟呢?

溫璜嚇得撲騰跪倒在地:陛下聖明,家兄,溫體仁有一萬個腦袋,也不敢怨懟陛下,當年溫體仁奉旨台南港府,亦是夙興夜寐,不敢負陛下重託,然當年台南多事,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又爭鬥不已,溫體仁亦恐不力,這才上表請辭,請朝廷派下得力之人來處理,幸得陛下聖明,一舉解決了事端,何來怨懟之說?望陛下明鑒!

崇禎這才睜開眼道:怎麼還不給溫愛卿賜座,這個王承恩,越發的不會辦事。王承恩忙笑著一揮手,一個宮女搬過綉墩,王承恩道:陛下教訓的是,臣也聽說了,溫體仁辭官回鄉,也做起來往貿易的生意,如今湖州溫家也算是響噹噹的大族了。崇禎便道:哦?看來溫體仁自然不會怨懟於朕了?王承恩道:臣覺得不但不會怨懟,反而要感謝陛下。崇禎便道:謝朕作何?王承恩笑道:陛下殺了錢謙益,也算是替溫體仁出了一口惡氣,豈能不謝呢。

溫璜坐在綉墩上,聽兩人說這些陳年舊事,身上的冷汗出個不停,等兩人說完,溫璜便橫下一條心來道:啟奏陛下,臣有本上奏。

崇禎便笑道:愛卿有何本奏來?溫璜便道:陛下,方才殿中陛下的問話,臣細細想來,或可奏對一二,府台大人、藩台大人等久在上頭,一應情況也是聽各州奏報,有些拿捏不準也是有的,臣在地方上還是知道些情況的,旁的不知,單說曹州,北邊因為靠著運河的緣故,且湖泊眾多,水路勾連,並不以耕種為生,多半在漕運上辛苦,南邊平原廣闊,阡陌縱橫,土地肥沃,又因靠近河南,未受到孔有德叛亂的干擾,且又沒有特別大的世家大族,一般多是靠各村裡長、鄉老的維持,陛下所說土地兼并之事倒是不多見,許個別地方是有的,臣回去務必細細察之。

崇禎似乎點了點頭道:曹州是愛卿管轄,自是不必說,不妨說說其他地方的事。溫璜便道:陛下,旁的地方臣如何得知?王承恩便笑道:貴兄回鄉經商,為保周全,想必為大人做這一州之長亦花費頗多吧。溫璜忙道:王老公說笑了,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崇禎便道:是與不是,不過在朕一念之間罷了,既然溫大人不知,那便罷了。

說完便要端茶,溫璜忙道:陛下!臣還有話說。崇禎便順手拿起小桌上的奏摺,翻看道:不妨說來。溫璜便道:要說山東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不過是四大家族,濟南府的侯氏、青州市的孟氏、膠州市的牟氏、曲阜孔家,其中孔家便是至聖先師孔夫子後人,自宋被冊封衍聖公以來,歷代皆由朝廷供養,封土封地自然不在話下,不過孔家歷來都是以忠君愛民自居的,前幾年河南旱災,孔家還開倉賑災,去年孔有德叛亂,也曾偷偷向孔家要錢,但孔家沒有答應,還講密函上報了朝廷,所以朝廷的旨意孔家自然不會違抗,況且孔家家大業大,些許田畝稅還不放在眼裡的;膠州牟氏一向做的是海外貿易的營生,家族生意也多是商鋪、作坊、船廠、船隊,少有耕地,況且牟家一向走官商路線,其宗族子弟多有在錦衣衛和地方上做官的,其在成山的船廠亦是江北最大的民間船廠,自然也不屑在土地上做文章;至於濟南府的侯氏和青州孟氏,則是地地道道的大地主、大士族,尤其是侯氏,聽說與朝中大臣亦有宗親聯誼,而且這侯氏和孟氏也彼此通婚,互為倚靠,若真有什麼貓膩,想必也出在這兩家了。

崇禎聽后默然半響道:這侯氏可是侯執蒲家?他們家不是河南商丘的嗎,怎麼跑濟南府去了?溫璜便道:陛下聖明,侯執蒲確是商丘人氏,侯執蒲萬曆二十六年中進士。初任便是任山東東昌府守津縣令,守津縣緊挨著濟南府,侯執蒲便索性將家眷一併遷到了濟南府,後來侯執蒲官至太常寺卿,其家人並未跟隨,而是紮根在了濟南府。後來魏忠賢奸黨氣焰囂張,侯執蒲被罷官,便回到濟南府安心教育子弟,如今年歲大了,家族事務一應由其次子侯恪掌管。王承恩便道:陛下,朝鮮總督侯恂便是侯執蒲的長子。

崇禎便道:原來如此,那這孟家可有什麼名堂?溫璜便道:這孟家雖也在四大家之列,但是權勢、財富上都略遜幾籌,依靠耕讀起家的孟家是個典型的舊式地主家族,宅院連片,土地廣袤,孟氏發家於土地經營。孟家五大院通過經商購置土地,所佔良田不下七八百公頃,聽說如今孟家又進軍工商業,旗下的客棧、油坊不計其數,雖說也出過進士、舉人,不過畢竟不能去其他三家相比了,只是這孟家跟侯家關係密切,通婚往來不絕。

崇禎便道:既然如此,愛卿可細細查訪這孟家的底細。溫璜有些為難的道:陛下,非是臣不從,不過孟家根基在青州,臣鞭長莫及啊。崇禎便笑道:朕也不是讓你明著查,朕是讓你暗中查訪,再說了,周鑣老了,都七十多歲的人了。

溫璜深知其中的意思,便忙叩頭謝恩,崇禎這才端茶,溫璜出了偏殿,背後卻是出了一身冷汗,將那衣衫也都打了個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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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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