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632年之心學四訣

第180章 1632年之心學四訣

三人走到書院前排隊的人群那邊,王承恩便過去問道:勞駕打聽一下,這書院有什麼營生,怎麼都在這裡排隊?那人道:你是外地的吧,這都不知道?這陽明書院代寫文書狀紙、代任私塾,我家老爺這不讓我過來給少爺找個先生呢。王承恩便問:您是哪位大人府上啊?那人頗有些警覺的上下打量道:你且問來作甚,有這些功夫進去聽聽先生教的書多好。說完便不在理他。

崇禎便道:想來這些排隊的都是來辦事的了,那門前亂作一團的又是作甚?三人便離了排隊的人群,到了書院門口,很多人亂鬨哄擠作一團,門前一個維持秩序的年輕人喊道:大家不要急,不要慌,人人都有機會。人群中有人喊道:顧小相公莫要哄我們,我們在這裡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先生何時開壇?

正亂作一團時,聽得門裡喊道:先生起來了。那年輕人便道:諸公請進吧。說著讓開門口,讓大家進來,王拱極便隨手抓住一人,那人掙脫不開,正要惱怒,崇禎便問:小哥莫急,請問今日是哪位先生開壇?那人便道:當今心學大師胡諱時和老先生蒞臨京師,不要拉我,去的遲了便沒有好位置了。

崇禎便示意王拱極鬆開手,那人一溜煙的進了書院,崇禎三人也信步進了書院,院子里桂桐滿地,三人跟著人群,到了後院正堂,只見堂上各門打開,竹簾垂下,夏日微風習習,正中一老者盤膝而坐,其餘的人,有的隨著盤膝在一側的,有的侍立在旁的,有的則在門口蹲著,個個都聚精會神。

崇禎便立在門側,細細看去,那老者鬚髮皆白,精神抖擻,雖兩頰無肉,卻精氣十足,崇禎知道,此人必是胡時和了,只聽胡時和開口道:陽明先生少時有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又自龍場悟道,得心外無物、心既理之道;南贛平匪、江西平叛,知行合一之道入化境之地;凡此種種,證的致良知之學,行世上煉之法。

眾人聽得興起,只聽崇禎道:王陽明說致良知,人人皆有良心,有何新意?眾人不由怒目而視,胡時和抬起頭道:這個問題提的好,不過境界不高,陽明先生所謂良知,並非指良心也,良心不過良知中一隅,豈可同日而語哉。崇禎便道:洗耳恭聽。胡時和笑道:所謂良知,乃內心光明智慧也,陽明先生曾講過父子騎驢的故事,說父子趕著毛驢出門,起初父親騎驢,兒子牽著驢走,便有人議論說:真是個狠心的爹呀,一點都不知心疼孩子。父親聽到議論,便讓兒子騎驢,自己行路,結果又有人說:這孩子真不孝啊。於是父子兩個便一起下驢步行,又有人說:這爺倆真笨,有驢不騎牽著走,真是傻透了。父子兩個無奈便只好一起騎驢,又有人道:你們真不懂愛惜牲畜,看那毛驢都累成什麼樣了。父子倆便去找了根棍子,將驢抬了起來。結果又有人笑話說:你們笨死了,怎麼抬著驢子,幹嘛不騎呀。這父子倆真的沒有辦法了。

胡時和講完這個故事,眾人不由得哄堂大笑,之前堵在門口的年輕人說:這父子兩個真是沒有主心骨,被外物所支配控制。胡時和這才嚴肅的說:是啊,如今世上,又有幾人不被外物控制呢?世人迷戀錢財地位名望,執著於此,之前趙大人曾勸誡皇上,談到過默之賊,為何會有默賊?便是怕,怕丟了現在已有的,而使自己良知蒙塵。陽明先生所說致良知,並非只是讓大家發現自己內心的良善,更是要讓大家堅守內心的光明。

崇禎又道:那這光明從何而來?胡時和又道:光明乃從世間來,所以要世上煉,便是要勘破紅塵后,仍有紅塵心,亦是返璞歸真,亦是一顆初心,不知老朽如此回答,你可知否?

崇禎聽的恍恍惚惚,心中似有所悟,彷彿內心中碰到了一絲什麼,胡時和見他似懂非懂,便又道:當年陽明先生奉旨廣西平匪,臨行時留下四句心決: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那年輕人便道:請先生賜教。胡時和便笑道:良知是心之本體,無善無惡就是沒有私心物慾的遮蔽的心,是天理,在未發之中,是無善無惡的,也是我們追求的境界,它是未發之中,不可以善惡分,故無善無惡。好比黃金雖好,但是若在人腹中,便是要人性命的毒物,故而黃金本身無善無惡,但是當人們產生意念活動的時候,把這種意念加在事物上,這種意念就有了好惡,事物就有中和不中,即符合天理和不符合天理,中者善,不中者惡;良知雖然無善無惡,但卻自在地知善知惡,這是知的本體;一切學問、修養歸結到一點,就是要為善去惡,即以良知為標準,按照自己的良知去行動,如此便可尋的內心光明。

崇禎便問:但是有時候人的判斷會出現錯誤,也就是意之動出現了錯誤,即不能正確地分辨善和惡,把惡當作善,把善當作惡,那麼他的良知也會出現錯誤,從而格物也會誤入歧途,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胡時和頗有些高興的說:孺子可教也!

因為此時的心已被私心和物慾遮蔽了,不是天理,這時就要反求諸己。努力使自己的心回到無善無惡的狀態。回到無善無惡的狀態了,才能有正確的良知,才能正確的格物。什麼是有理,只要格物致知來達到一顆沒有私心物慾的心,心中的理其實也就是世間萬物的理。但理不是靠空談的,是靠格物致知、靠實踐、靠自省,也就是知行合一。心中有天理,無私心,就好比世間有規矩,有規律,有規矩就能丈量世間萬物的方與圓。無論有多少方和圓,無論這些方和圓的大小,都能靠格物致知揭破其規律,不然這些規律就是不正確的。所以陽明先生才說心既理。

眾人聽的如痴如醉,胡時和又道:陽明先生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即是怡神養性以游於造物,所謂閑觀物態皆生意,靜悟天機入穴冥。道在險夷隨地樂,心意魚鳥自流形。此乃真樂、真吾之界。這種境界是超凡脫俗,擺脫個人名利、毀譽、貧富、窮達束縛的自由狀態。在這種真樂、真吾之界中,人與大化流行,逍遙於人生之間,故而陽明先生臨終之時,曾有遺言道:吾心光明,夫復何求。

胡時和侃侃而談,一個時辰便悄然過去,他講完后,眾人才依依不捨的離去,崇禎也待離去,那年輕人便道:這位兄弟,我家先生有請。崇禎便隨著他到了胡時和面前,胡時和面帶微笑道:方才老朽講時,你提出的幾個問題,都是絕妙之問,悟性極高,若習我心學,必有大成。

崇禎便笑道:先生謬讚了,不過在下心不在此,還望海涵。那年輕人便道:不知多少人求著拜在我家先生門下,你倒...胡時和忙止住那年輕人道:炎文,不可放肆。崇禎便細看看那年輕人笑問道:我看你頗為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的。那年輕人便道:在下顧炎文,乃一寥寥之人,不過我兄長卻是做過大事的。

崇禎心中一驚,又細細看去,便脫口而出道:你兄長可是顧炎武?顧炎文驚到:你竟知道我家兄?崇禎便道:聽聞貴兄頗有才學,當年與黃宗羲、王夫之並稱京中神童,故而知之。顧炎文嘆息道:可惜啊,家兄有雄才大略不為所用,之前受黃宗羲案牽連,被皇上罷黜不用。崇禎便問:如今你家兄在何處?顧炎文道:家兄如今棄絕科舉帖括之學,已入官學,遍覽歷代史乘、郡縣誌書,以及文集、章奏之類,輯錄其中有關農田、水利、礦產、交通等記載,兼以地理沿革的材料,開始撰述《天下郡國利病書》和《肇域志》。崇禎便小聲嘀咕道:哦,不想竟入了官學了。顧炎文問:兄弟說什麼?崇禎便道:無甚,無甚,在下還有要事,告辭了。

說罷便出了書院,他走後,一人從屏風后踱出,不是別人,正是黃宗羲,黃宗羲先是沖著胡時和拜了一拜,胡時和便道:果然是中興之主也。黃宗羲道:是啊,中興之主,亦是自用之主,他坐龍椅一日,我心學便永無出頭之日。顧炎文便道:既然如此,那師兄為何...黃宗羲笑道:雖說在本朝我心學無出頭之日,但也唯有在此朝,我心學才有出頭之日。顧炎文道:師兄這話說的糊塗,怎麼又有出頭之日,又沒有出頭之日?黃宗羲笑道:若是真中興之主,必雄才大略,豈能放心用我心學之人,故而我心學無出頭之日;不過也只有真的中興之主,眼光才不局限在一朝,為千秋萬世計較,也必要用我心學,故而我心學必有出頭之日,這次把忠清兄(顧炎武,字忠清)推出來,也算回報了當日受我連累之事了吧,至於以後,就要看忠清兄的造化了。再說崇禎三人出了陽明書院,崇禎也沒了去頤和園的興緻,便打道回宮去了。

到了七月十五日,翟鳳翀率天津港府官員在頤和園仁壽殿覲見,行過禮后,翟鳳翀便道:啟稟陛下,經去歲統計,天津港府下轄三州,實有人口數八十萬零兩千五百六十人;田畝四十七萬頃,其中皇莊二十三萬頃,自耕農十四萬頃,根據今年的新法,對佔有耕地八十頃以上者徵收賦稅,業已徵收田稅糧五萬石、田稅銀三萬五千八百兩;去年各州徵收商稅稅銀四百六十五萬兩、驛站收入三百五十九萬兩,合計八百二十四萬兩,除一百六十四萬八千兩留用外,其餘已全部上繳戶部。另外大沽造船廠設在大沽,歸實業部主管,盈利亦上繳實業部,皇家水軍軍官培訓學堂設在直沽,由翰林院學堂司主管,費用亦由之所出,渤海水師駐塘沽,督軍府奉旨代管,所列軍費由府庫司所出。

崇禎便道:天津港府不愧是水陸要衝之地,僅轄三州,但收入與京師亦不差上下,況且拱衛京師,責任重大。翟鳳翀便道:全托陛下洪福,一路以來,百姓安居樂業,車船水馬,往來不絕,漸有大成,到了京中,又是別派氣象,再說這頤和園,偌大園林,聽說月余便整修完備,若非我朝,聖明天子治下,如何了得。

崇禎便道:翟愛卿今年也快六十的人了吧。翟鳳翀忙道:臣今年已五十有五。崇禎便道:愛卿也是三朝老臣了,萬曆朝時愛卿就歷任吳橋、任丘知縣,頗有政聲,后又巡按遼東、山東,按察山西、江西,殊為不易,務必將養身子。翟鳳翀受寵若驚道:臣何德何能,陛下竟將臣之履歷記在心上。眾人不免寒暄。崇禎又道:這次天津布政司上奏,請旨在天津增設印鈔廠一事,朕已令府庫司處理了。

方以智便出列道:天津乃水陸要衝,目前五大印鈔廠無一在江北沿海,而目前貿易多在開海的海外貿易,若在天津增設,紙鈔可通過水路運抵各市舶司下轄口岸,頗為便利,府庫司以為可在天津增設一處。崇禎邊道:甚好,既然如此,那今日散了后,你們便與翟愛卿、荊愛卿(荊可棟,天津港府布政司布政使)一同商議著辦。眾人這才忙謝恩,中午,崇禎又賜下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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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崇禎皇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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