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1632年之督撫進京（三）遼東

崇禎丑時睡下，卯時就要起身，卻實在是困頓不堪，王承恩連著叫了幾次，崇禎才勉強起身問道：都到了？王承恩便道：已是在外邊候了半個時辰了，要不臣讓他們在等等？崇禎便道：罷了，罷了，給朕端冷水凈面。王承恩便命人準備妥帖，洗面更衣，又只草草用了一碗羹，這才鑾駕動身，往文華殿而來。

這才宣洪承疇等人覲見，行過了禮，洪承疇便道：聽聞昨日出了事，想來陛下心中不快，臣本來遞了摺子往通政使司，若陛下不便，臣等便改日覲見，不想今日陛下還是照例召見，臣等不勝感恩。崇禎便道：無妨，天下何其大也，朕豈能因些許小節壞考成大事。

遼東巡撫劉鴻訓才出列道：其稟陛下，經去歲統計，遼東實有人口數六十七萬三千六百九十八人；田畝四十六萬頃，其中皇莊十三萬頃，自耕農十四萬頃；去年各市徵收商稅稅銀一百三十九萬四千六百兩、驛站收入二百零三萬兩，合計三百四十二萬四千六百萬兩，截留六十八萬四千九百二十兩，其餘已上繳戶部。

崇禎便感慨道：幾年不見，默承（劉鴻訓，字默承）老了許多啊，遼東連年戰亂，又要供應軍糧、又要安撫百姓，能做到現在這樣，實在是不容易啊，想當年默承何等英姿勃發啊。劉鴻訓不由得老淚縱橫道：臣何敢勞陛下惦記，今年臣已經六十七了，只盼著有生之年能見遼東徹底光復，臣心愿也就了了。

崇禎便道：朕記得乃父劉一相任高平知縣時，便敢於依法整治富豪子弟，使縣風大治，愛卿頗有乃父遺風哉，可堪幸哉。眾人又攀談些許，崇禎賜下御膳，眾人這才告退，崇禎又命人留下洪承疇。

崇禎便問：顧君恩那邊都打點好了？洪承疇便道：臣按陛下旨意，已經處理好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能否說動盧將軍。崇禎笑道：顧君恩非科舉出身，不按常規，盧象升儒將也，豈能繞的過顧君恩的鬼心思？朕料定不日便有消息傳回。正說著，王承恩便將一份奏摺放到了崇禎案頭道：陛下，通政使司過來的遼東急奏。崇禎打開看后，不由笑道：心想事成，愛卿且看。便將奏摺交給洪承疇，洪承疇看罷也不由笑道：陛下果神人矣，又用人得當，如今顧君恩已說動盧將軍，遼東之事成矣。崇禎又道：新任的錦州知州王之蓋、遼中知州李應春、四平知州葉崇武，愛卿以為如何？洪承疇便道：三人上任，未至總督府報道，臣何敢妄言。崇禎聽他話中有怨氣便道：無妨，這三地俱是邊關要地，非朕心腹斷不可就任。洪承疇忙跪下道：臣惶恐，臣失言，陛下用人如神，布置得當。崇禎便道：朕是想著他們畢竟是在愛卿治下，還是有必要說一聲的，以免日後發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愛卿自己知曉即可，且不可另他人得知，另外，顧君恩那邊或不是一日之功，愛卿回去后，務必要多加留心，從中斡旋擔待，此事干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愛卿務必謹言慎行，不可走漏消息。

洪承疇便道：臣遵旨。崇禎又道：遼東干係亦是重大，愛卿也務必要愛惜身子，這次默承進京，朕真覺得他老了，難堪大用了。洪承疇便道：劉大人畢竟也是快七十的人了，杜甫曾言：人生七十古來稀，也是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崇禎便道：是啊，愛卿以為誰堪此任？

洪承疇想了片刻道：寧遠市長知州朱可貞或可一用，此人乃少時習文，曾考取秀才，後為報國毅然棄文習武。天啟四年中武舉，崇禎元年中武進士，后赴廣東任職。時陽江、電白一帶海盜猖獗，為害一方。朱可貞整頓海防，大破賊軍，繳獲賊軍海船數十艘，海患方息。崇禎三年，朝廷對荷蘭人開戰，朱可貞身先士卒，戰功卓越，因功簡拔至寧遠市長知州一職，陛下一向倡導文武雙全，此人可為表率耳。

崇禎便道：史褷身為布政使，未為默承分擔一二嗎？洪承疇苦笑道：史褷御史出身，慣會的是三從四德、仁義道德，對民事、財政一竅不通。崇禎便道：是朕失察了。洪承疇嚇得魂飛魄散，忙跪倒在地說：臣萬死，臣不敢有此意。崇禎便笑道：起來吧，彥演（洪承疇，字彥演）去遼東幾年，膽子也變小了，朕問過則改，豈是那般心胸狹窄之人，愛卿且跪安吧，朕自有主張。

過了一日，王承恩對崇禎說：大伴，西廠那邊有消息了。崇禎便道：想來黃彥士彈劾張四知的那些事大多是真事吧。王承恩便道：大伴聖明，不但有那些事，另有許多不法之事，張四知也都參與其間，其老家費縣百姓對張家咬牙切齒，恨之入骨，民風極差。崇禎心中便有了計較。

到了三十日，順天府劉含輝率眾人拜辭，崇禎不免囑咐些許，然後是遼東諸官員進宮拜辭，崇禎安撫幾句后，便道：宣旨吧。王承恩便掏出聖旨，眾人皆跪倒在地，王承恩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調寧遠市長知州朱可貞為遼東布政使；調遼東布政使史褷為遼東巡察御史；調遼東巡察御史張同奎為寧遠市長知州，欽此。

解決了遼東的人事，到了北直隸眾官拜辭的時候，因張四知和黃彥士還在押中，改由王之仁率眾官前來，崇禎便問：都察院可審出什麼了？秦熙便道：刑部會同北直隸按察司、山東按察司，往各地審查，其弟和李淳之事，年歲日久，且當事人已死，查無對證，至於其子之事，案薄中卻有記載，業已明正典刑，沒有查出張四知包庇之事，李培元也確因失陷城池而被處罰，至於其下典史等之事，尚在查明之中......

崇禎便打斷道：黃彥士身為御史，以捕風捉影之事，竟然不顧禮儀、不分場合，彈劾一省總督，若長此風，地方官員還敢做事嗎？朕絕不姑息縱容，即令刑部按律拿了黃彥士，嚴令正法！張希夏（北直隸肅政廉訪使）剛要為黃彥士申辯幾句，不想卻被付啟光（順德市知州）拉住了衣袖，這才忍住了，崇禎又道：所謂君不密而失臣，臣不密而失身，張四知身為一省總督，掌一省安危，不密其身，此大過也，況且律下不嚴，難為一省表率，著改任禮部左侍郎，以為懲戒。

王之仁等人豈敢說話，崇禎便道：暫由袁兆基以總兵職暫代總督，以張希夏以肅政使職暫代巡察御史，朝廷不日便有旨意，跪安吧。眾人這才跪安，各自去了。

崇禎這才揉揉頭對諸位隨侍大臣說：御史易得，總督難尋啊，朕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趙士錦便道：不妨按新法之規，令督軍府和軍司商議出幾個候選來，陛下加以圈定如何？崇禎便道：便依愛卿所奏。

不幾日，候選的名單便列了出來，朱由檢便道：他們端的是好算計。陸遙便問：有什麼明堂？朱由檢便道：王之仁是我的人，讓他當總督，又名正言順，又給了我面子，張溥任巡撫，朱舜水得了便宜，黃維正接巡察御史，王聚奎接黃維正真定市知州的職務，他們兩個是吳襄的人，這幾個職務就這麼在他們的妥協下被瓜分了。陸遙便道：那你準備准了？朱由檢長嘆一聲道：政治便是如此啊，互相妥協、互相牽制、互相利用，不過想用一個總督就把我給打發了，他們還是想錯了。

崇禎便提筆在名單上寫了幾句，然後交給秦熙說：照此擬了聖旨來看。秦熙接過來看，不由臉色大變道：陛下，陛下這是...崇禎笑道：愛卿跟著朕時間也不短了，劉含輝如今都是正三品知府，愛卿還不過是從四品的都督編修，也是該放愛卿到地方上磨鍊一番了，日後才好更好的輔佐與朕。秦熙忙跪下道：陛下愛護臣，臣不勝感激，惟願陛下聖體安康。崇禎便道：至於接替愛卿的人選，愛卿可有推薦？秦熙想了想便道：臣倒是有一人可供陛下參考。崇禎便道：愛卿說來一聽。

秦熙便道：此人姓許名琰，山東長州人，乃今科官學第一人。許琰6歲能詩，8歲能文，14歲便寫了《寸知篇》一文，世人稱之為神童奇才也，如今任市舶司主事。才學人品自然端地，又是官學出身，忠孝無雙。崇禎便點點頭道：只是資歷尚淺些，亦無內廷行走的經驗，可先提調到詹事府諭德局任通事舍人，歷練歷練，不過朕心中記下此人了。

秦熙便下去擬旨，崇禎便對許士揚道：發廷寄，升詹事府諭德局通事舍人王夫之為翰林院修撰，修撰胡開文升學士，學士陳其赤升為翰林院閣司郎中，閣司郎中商周初任翰林院都督編修，御前隨侍，原都督編修秦熙另有任用，另外，翰林院都督編修不在分管府司事宜，府司事宜改由翰林院右編修分管。許士揚便忙下去發廷寄去了。

不多時，秦熙擬好了聖旨回來，崇禎看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擢北直隸巡撫為北直隸總督；保定市長知州張溥為北直隸巡撫；翰林院都督編修秦熙為保定市長知州；僉都御史王聚奎為北直隸巡察御史。崇禎便點點頭道：即刻用印下旨吧。

陸遙便問：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不過是塞進了一個秦熙，這巡察御史雖說換了一個人，但這王聚奎不也還是吳襄的人嗎？朱由檢笑道：先生這就不懂了，既然他們擬讓黃維正上位，黃維正事前豈能不居間走動？不知花了多少銀子，說了多少好話，如今卻還是真定知州，卻讓王聚奎上了位，他當面不敢對吳襄有所抱怨，心中豈能沒有意見？而且對王聚奎他的意見也必定不會小，如此一來，豈不是在他們中間埋伏了分裂的引子？一舉兩得。陸遙又問：那怎麼只針對吳襄這一派打擊呢？朱舜水也安插人手了。朱由檢便道：朱舜水如今當著翰林院的差，別人都拿他當我的心腹，況且這復興社雖說現在逐漸自成一派，但當年也是我一手促成，還算有些淵源，還算忠心，但是這吳派則不然，一方面吳派把持督軍府，如今還想擴大在地方上的勢力，這斷斷不可姑息縱容，必要未雨綢繆，準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