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底是誰的過錯

第七章 到底是誰的過錯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對他們的事情感觸特別的深,深深地感到他們是那麼的艱辛。

他們彼此相愛,卻被生活一次又一次的逼上絕路。

我就懷疑,難道,他們就應該那樣生活在苦難之中嗎?我不知道村裏人什麼想法,但是,我覺他們不應該生活的那麼艱辛,那麼痛苦。

我從抽屜中拿出積攢下來的一些壓歲錢和零花錢,仔細的數了幾遍,發現竟然有三百多元的巨款。

我把錢裝進口袋,決定把這些錢送給他們,不論是否能夠幫到他們,起碼是自己的一份真誠的心意。

昨天從奶奶的口中得知,他們家距離我家並不是很遠,步行的話,最多也就十五分鐘左右。

我所在的村莊,最東邊步行到最西邊需要近五十分鐘,最北邊到最南邊需要近三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已經是非常近的距離。

我走到他們家門口的時候,門是關着的,兩扇大門是木製的,可以看出木製的大門不久前剛刷過一次油漆,因為,兩扇大門黑漆漆的顏色在陽光下泛著一絲光芒。

我敲響他們家的大門,偷偷的從門縫朝裏面看。

從門縫中看去,院子裏非常乾淨,雖然是泥土的地面,卻沒有任何的雜草,以及任何的贓物,非常的整潔。

在院子的一角,張玲鳳上身一件潔白的高領毛衣,外套一件粉色的休閑服,下身一條粉色的打底褲,腳上一雙白色帶粉色花朵的長筒靴。

她正坐在一張土黃色的板凳上曬太陽,身後站着一身藍色中山裝的高德剛。

拍門聲響起來的時候,她想起身開門,卻被他溫柔的按下去,他對着她笑着搖搖頭,朝着大門走來。

「你是?」他疑惑的看着我,根本不認識我。

我把口袋的錢拿出來,想了想抽出十元塞回口袋,把剩餘的錢一起塞到他的手中,轉身就準備離開。

他一把拉住我,低頭看着手裏的錢,一臉的迷茫。

「你這是幹什麼?」

「給你們的!幫你們啊!」我擺脫他的手,轉身就走。

「誰啊?」她看着他立在門口,起身走到他的身邊,看着他手裏的一堆五元十元還有幾角的錢,臉上也是一臉迷茫。

「怎麼回事?」她問他。

「一個孩子塞給我的,就是他!」他伸手指了指我的背影,臉上很是無奈。

「這孩子,唉!收起來吧,他也是一番好意!」她笑着搖搖頭,拉着他的手走回去。

「可是?」他想說什麼,卻被她用手堵住嘴巴。

「不用說啦,這孩子是一番好意,我們不能辜負他的心意。他的心意,我們記住就下就行。你忘了村裏人怎麼說的?」她拉着他的手,慢慢走回椅子旁邊。

我拿着留下的十元錢,故意繞遠路,想從附近的小賣部去買點零食吃。

一路上因為幫助了他們,心裏特別高興,蹦蹦跳跳的朝附近的小賣部走去。

遠遠的我看見一個人正坐在一塊石頭上面,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畫着什麼。

這個人的腦袋特別大,那腦袋幾乎是我的兩倍。

高強?他怎麼會在這裏?我猛地記起這個人的名字。

高強,我的小學同學。那個時候,他的腦袋就特別大,額頭特別的突出而且明亮。

讀小學的時候,我經常和他一起玩。

我悄悄的走到他的身邊,對他大吼了一聲。

他嚇得把樹枝扔到了一邊,差點被石頭給絆倒。我急忙扶住他,這才避免他跌倒。

「王子青?」他看着我,臉上寫滿了驚訝。

「高強,你在這裏幹什麼?」我看着他面前,發現在他的面前是一本語文書。

「我在學習啊!」他坐穩以後,從一邊又拿起一根樹枝,把那本語文書放好,用小石頭壓好,對着語文書又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起來。

「你不回家,在這裏幹什麼?」我坐到他對面的地上,看着他在那裏認真的寫字。

「這就是我家啊!」他抬起頭,用樹枝指了指身後的一扇大門。

「你家原來在這裏啊,我從來沒來過呢!」我尷尬的笑了笑,看着他。

他不再說話,一筆一筆的認真對照著書本寫字,寫滿自己面前的地面以後,用石片抹乾凈以後繼續再寫。

寫着寫着,他突然抬起頭看着我。

「子青,你現在上幾年級了?」

「初中三年級!」我看着他的樣子,忽然一陣心酸。

讀小學的時候,他一直是用左手寫字,老師曾經一次又一次的讓他用右手去寫字,但是,他總是改不過來。

老師便拿着教鞭打他的左手,勸他一次用右手寫字,便打他一次。

曾經又一次,他的左手被打的血肉模糊。

那時候,大家都還小,免不了哭泣,他哭着說他右手寫不了字,自己不會用右手寫,只會用左手。

老師生氣了,把他的書本一本一本的都給撕碎。他抱着被撕碎的書本,哭的撕心裂肺。

那時候,我們就想,怎麼會有這樣的老師,都說你們老師是人類的靈魂工程師,你們就這麼做的?

打學生也就算了,還把書本給撕碎,你們月月吃公糧,我們的錢都是大風吹來的,難道,我們的錢不是錢,隨便你們這些老師糟蹋嗎?

那時候,大家根本不敢對老師說三道四,只能忍着。

「你都讀初三了?我都輟學七年啦!」他搖搖頭,似乎在回憶學校里的事情,等了片刻,他低下頭開始繼續寫字。

我看着他搖搖頭,從地上拿起那本語文書,發現這本書是小學五年級的課本。

「你自己學習五年級的課本,能看懂嗎?」

「看不懂啊,我照着上面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呢。有其他學生路過的時候,我就去問他們啊!」他把書拿過去,低下頭繼續寫起來。

「你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輟學了,這都七年了,你學了多少了?」我看着他,替他感到悲傷。

「我平時還要照看自己的弟弟妹妹,沒有多少時間。

一個人學習,看不懂,想問其他的學生,可又不是每次都能遇見他們。再說,他們也不是都願意教我。所以,我剛剛才學到五年級。」

「你今天沒事情做?」我看着他仍舊在那裏一個字一個字的照着課本在那裏寫着,不時的用樹枝指著一個字問我怎麼讀。

「今天我爸媽帶着弟弟妹妹去了姥爺家裏,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趁著這段時間在這裏學一會。」

我看着他認真的樣子,有些羞愧。

想想自己整天到處玩,每天只想着怎麼玩,很少去想學習的事情,再看看他,他一有時間就努力的學習。

「你要不要學初中的書?」我問他。

「學啊,可是,誰教我啊?」他抬起頭高興的看着我,一會兒,又沮喪的低下頭去,拿着樹枝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寫着。

「我可以教你的!」

「真的?」他高興的看着我,激動的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嗯!我們就先從這本書開始吧!」我拿起書,對着他點了點頭。

「嗯,快,你快坐下!」他拉着我,急忙讓我坐下。突然,他想了想急忙跑了出去。「你等一下,我給你搬個板凳!」

「甭家(甭家,方言,不用的意思)了!就這樣吧!」我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到石頭上坐下。

「好,好!你快教我!」他眼睛裏滿是渴望。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宋?蘇軾。」我拿着書,一個字一個字的指著,對着他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他瞪着我,一臉的期待,在等着我給他解釋這首詩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把書放到自己的腿上,看了看他。

「你就這麼渴望學習?」

「對啊!當初,我因為頭大,沒來得及讀二年級就被攆回家啦!

當時,班主任說,我的頭大是妖怪,我頭大的病會傳染給其他同學,讓其他同學也變成大頭妖怪。

我認了,畢竟,我的頭真的很大,是你們的兩倍大小。可是,我不是妖怪啊,我不是妖怪!」

他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大,逐漸哭了起來。

「我因為沒有把課本擺放整齊,班主任就把我的書本都給扔進垃圾桶里,還說了,不准我去拿回來,要是拿回來就給我撕碎。

我為了那些課本,半夜偷偷溜進學校,把課本一本一本的從垃圾桶中找回來,我整整找了一個晚上才找全。

那一次我感冒發燒,整整燒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我病好了以後,去學校上課,在課堂上問同桌以前都講的什麼內容,被老師訓斥說不允許上課說話。

他在我面前把我的課本給撕的粉碎,扔進垃圾桶。

我很想哭,我不就是問了同桌几個問題嗎,用得着把書給撕碎嗎?我把書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找回來,一點一點的粘好,發現還少了好多。

我又在垃圾桶里找了一晚上,總算都找齊粘好。」

「有一次,老師讓買課外輔導書。我家裏窮,就沒有買。

老師佈置的作業全是那本書上的作業,還要求把作業交上去。

我沒有書,沒辦法完成作業,老師拿着教鞭打了我整整一節課的時間,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啊,我的手都被打爛了。」

「還有一次,老師讓買t恤,說要在t恤上畫畫,並且要把畫好的t恤交上去。

我不就是沒有買t恤,沒有買他說的畫t恤的水彩嗎?就讓我站了一節課的時間,我家裏窮,我有錯嗎?」

「我用左手寫字,我是左撇子。就因為不用右手寫字,老師就讓我站在教室里,罰了我一天的站。

我有錯嗎?用左手寫字,怎麼了?好像沒有人規定,只能用右手,不能用左手吧?」

「小學一年級下學期的時候,只是因為我的字寫的有一些歪歪扭扭,就把我的作業本給撕碎扔進垃圾桶,為什麼?

憑什麼,我又不是不能改,就那樣把我作業本撕碎?我父母一個月的工資總共就那麼幾個,難道父母掙來的錢不是拼了命掙來的,都是風吹來的,他們這樣糟蹋。」

「我弟弟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因為爸媽那天工作沒有開家長會,就罰我我弟弟站了一天,為什麼?老師,不是應該為人師表嗎?就是這麼為人師表的?」

「我妹妹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在教室里吐了一口痰,就被他們班主任打了十幾下手,手被打的腫的跟饅頭一樣。

他們老師就是這樣教育學生的嗎,難道就沒有張嘴?

有一次,我妹妹寫錯了幾道題,老師教了她一遍以後,妹妹不會。

就把妹妹給罵哭了,什麼難聽的話都有,他們的師德師風呢,良心都被狗吃了?」

「學生只要犯錯,不是撕書就是扔書,還有罵人,還有打人,他們老師都是這麼當的嗎?」

「老師還威脅我說,我要是敢告訴家長,就讓我罰站。

他們就這樣做老師的?

我父母去學校找過老師一次,結果,第二天,我就被老師給打了,說我不應該告訴家長。」

「有幾個同學的家長,一次一次的去找老師,可是,家長每去找一次,同學就被老師打一次。

最後,家長只能忍着,同學也只能忍着。

他們就這樣做教師的?家長去找,就報復到我們這些學生頭上,究竟是為什麼?說真話,也有錯嗎?」

他憤怒的站起來,一臉怒火的盯着我。

我把書從地上拿起來,塞到他的手裏。

他愣愣的看着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笑着坐到石頭上,拿起一旁的樹枝。

「我要努力學習,以後就當教師,等他們的孩子上學的時候,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為人師表!」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他說的事情。

因為,上周五的時候,我剛剛因為課本沒有擺放整齊,課間時間,我在教室外面玩的時候,被老師把我的書給扔進垃圾桶中。

我晚飯的時候,爬牆頭進入學校,趁著天黑做賊一樣的把書本從垃圾桶中一本一本的找回來。

他寫了一陣子,突然抬頭看向我。

「初中的老師應該比小學老師好吧?」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曾經很多次因為在上課的時候,與同桌說悄悄話,被老師撕了好多本作業本和很多份試卷。

在初中二年級下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僅僅因為我與張浩說了一句話,老師就把我的試卷給撕了個粉碎,我因此有一門課,直接得到一個鴨蛋。

我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老師曾經很多次在學校評優秀教師的時候,逼迫我們填寫老師師德優秀師風優秀。

曾經多次在教育局來學校視察的時候,逼迫我們昧著良心誇讚老師們是多麼多麼優秀負責,是多麼多麼關愛學生。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看着他真誠的目光,我嘆息一聲,坐到地上。

他沒有再繼續看我,似乎他已經明白,似乎他得到了答案一樣。

他繼續在地上寫着,偶爾抬起頭看一下書本上的內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教師,這兩個字已經變味。

為了優秀教師的職稱,開始不擇手段。為人師表,已經只是一句口號而已。

網絡上一次一次得爆出一個一個的讓學生敬愛的教師的時候,不知道那一群為了優秀教師職稱,為了高工資的教師們,你們的師德是否還在,你們的師風是否還在,你們的良心是否不安。

當網絡上出現一個為了學生甘願獻出自己青春和生命的時候,不知道那一群趴在教師這個職位上吃學生的肉喝學生的血的教師們,你們是否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臉紅,而羞愧。

教師,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你們這群教師怎麼配的起教師這兩個字,怎麼配承認自己是一名教師?

你們拿着國家給予的高工資,卻不去盡自己作為教師的職責,整天就知道勾心鬥角。

今天撕學生的課本,明天撕學生的試卷,改天又扔學生的書籍,改天又逼迫學生說你們多麼優秀,改天又逼迫學生欺上瞞下,你們頂着教師兩個字,覺得自己配嗎?

教書育人,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欺上瞞下,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恐嚇威脅。

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鋪張浪費,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糟蹋東西,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阿諛奉承,你們就是這麼教育學生打擊報復,你們就是這樣教育學生的?

你們真的配的上教師兩個字嗎?你們的良心難道都讓狗吃了?

我想着想着,站起身來,看着仍舊在那裏不斷寫着的他,心裏一陣心寒。

「我走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我,掏出一張紙遞給我。

我接過紙,紙上什麼也沒有寫,一張普通的紙張而已,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你讀初三了,你回家給我從你的課本上抄幾首古詩,等有空的時候,教教我!」

我點點頭,把紙張摺疊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

我轉身離開,心裏想,他註定做不成教師。

他今年已經和我一樣大,都是十五歲。我讀初三,而他還在學習小學五年級的課本,而且,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去學習課本上的內容。

教師,這一個神聖的詞語,已經被他們污染。

我頭疼的想着,周一的時候應該去怎麼對老師說沒有購買他強行要求的保險的事情。

那保險是養老保險,需要交一千元。

聽村裏其他人講,繳納保險是有保險單和保險合同書的,可是,我壓根沒有見到過任何東西,只有老師說得一句話,下周帶一千元錢過來,要繳納養老保險。

養老保險,呵呵!我才十五歲而已,要哪門子的養老?

真不知道,老師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現在九年制義務教育施行,不再繳納各種亂七八糟的費用,他們這是想着辦法謀私吧?

從讀初一開始,各種輔導書鋪天蓋地的一本一本的訂,我老媽沒事的時候算了算,只初一的一個學期就在輔導書上花了一千元左右。

不買輔導書還不行,老師天天故意把作業劃定在輔導書上面,你不買就完不成作業,完不成作業不是罰站即使打罵,能說什麼呢?

還有那個校車費,每人一月一百。我們距離這麼近,根本用不着坐校車的,也必須繳納校車費。

這是什麼道理?

還有課本,本來課本是不收費的,可是老師把十幾同學的課本給撕碎了,讓同學自己去買課本,這個又是什麼道理?

初中二年上學期,老師說,每個同學必須報一個特長班。

我心想,報哪個班有用嗎,就沒有報。

結果呢,只要一上課就被罰站,被整整罰了一個星期的站。

為什麼才罰站一個星期,還不是因為我被逼無奈報了一個繪畫特長班,這才免除繼續罰站的痛苦。

繪畫班報了,教繪畫的老師說了,自己買畫板水彩等一應用品,買就買唄,反正都是以後自己上課的時候要用的。

結果呢,繪畫課老師根本什麼也不講,自顧自的坐在那裏玩手機。

一個學期下來,繪畫班,什麼也沒有學到,只學到了,老師喜歡玩手機微信,這一條。

我覺得完全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家玩遊戲來的舒服,就想不去繪畫班,要求老師把繪畫班的學費退給我。

你猜,老師說什麼?他說,交了錢就沒有往回退這個說法了,愛上課就上,不愛上課就不要來,錢是絕對不會退的。

因為,繪畫班還有我的名字,所以,我還必須一個學期一繳費。這到底是誰規定的,哪門子的道理?

我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家裏。我走進自己的房間,看着掛在牆上的那張小學畢業照,不禁好笑。

教師,也是普通的人啊,免不了有各種私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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