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眾神之屑(下)

第140章 眾神之屑(下)

她躺在寢室的大通鋪上,把身上被扯破的衣服脫掉,從旁邊拿過一件睡裙一樣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艾蓮達來到諾爾德克斯特,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來,她的小腹已經愈發明顯地凸起,而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事實,那就是,她懷孕了。

懷的是誰的,自然不得而知,路上被無數諾爾德人羞辱的她,想要找到孩子的父親並不可能。就算找到了又怎麼樣呢?諾爾德人並沒有父母的概念。她所能做的,無非就是控訴對方然後被一把推開。

更何況,她此刻,仍是一個物品,或者說,一個殘次品。

在被發現懷孕之後,會館的嬤嬤直接把她送到了後院,原本她以為是要讓她做些洗衣做飯之類的活計,但是沒想到,等待她的是更痛苦的一天又一天。

因為不能侍奉那些來到這裏的貴人,她的伙食比起以往差了許多,原本每天有肉,可現在,每天除了兩個煮土豆,半個雞蛋以外,什麼都沒有。而即使懷孕了,她也沒法遠離那樣痛苦而恥辱的日子。每天都有囊中羞澀卻想找女人敗敗火的諾爾德人或是本地人,沖着她這樣小孕婦的低身價而來到後院,讓她再度受辱。

實際上,她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屈辱了,她只想活着,活到把孩子生出來,活到她不能再用這種方式維持生計。

未來怎麼樣?重要麼?

活下來就可以了吧。

她換好了衣服,拿過旁邊的破布擦了擦粘液,無力地躺回到鋪上。外面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腳步聲,那個還算輕盈的腳步聲,通常那個腳步聲帶來的,是新的「客人」。

門打開,一如既往地,嬤嬤走了進來。她看着躺在那裏的艾蓮達,露出一副多少有些悲戚的表情「姑娘,今天沒有了,你可以歇一歇了。」

她看着嬤嬤,看着那略帶半分無奈的表情,坐了起來「真的,沒有了?」

「嗯,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聊聊你將來的事,」嬤嬤笑着坐在她的身邊「我們這不養閑人,這規矩你也知道,為了讓你吃喝還算好過,只能讓你接客,這點,你不恨我吧。」

艾蓮達搖搖頭,像是個木人一般機械地說出那個答案「不恨。」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家裏人也是南邊來到這邊討生活的,你這個情況啊,我也能理解,」嬤嬤站起身,在房間里踱著步「孩子就先留下吧,到時候也能有個念想,等你孩子生下來,我幫你找個人家收養了,你這邊啊,繼續在我這做,等你年齡大了,就留下來做些灑掃照看的事,你看行么?」

艾蓮達無力地點點頭「好。。。」

「好好好,你答應就好,這樣,你先歇著,今天也沒有其他安排了,你就好好休息,」嬤嬤笑着站起身,走到門口「別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好休息啊。」

看着嬤嬤離開了房間,她的思緒又陷入了一片混沌。

未來被安排好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是平平無奇的一天。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她心中有一個聲音,低語着。

沒錯,是的,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她看着窗框邊的積雪,看着外面冬季灰白色的天空,她的生命,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結束了。她變成了一個單純的普通的動物,一個只是追求着活下來的動物。除了活下來以外,她還有哪怕一點其他追求么?

似乎是沒有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只要活着,希望已經無關緊要了。

她躺回到鋪上,昨夜的折磨讓她此時睏倦無比,雙眼已經多少有些睜不開的意思,她閉上了眼。

等到再睜開眼時,邊上的座鐘的指針已經重合,到了正午時分,再過一會兒,就會有人把她的午飯送過來,一如既往,千篇一律的午飯。

就如意料之中一般,大門打開,一個青年端著一盤一碗走了進來。他是嬤嬤的侄子,來這裏做工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家裏總要給他找點活兒干。最後,就還是決定讓他來他姑姑開的這所會館,看看能不能和一些來訪的貴人們搭上關係。

「姑娘,我今天給你多要了一點肉,」那個青年湊到她面前,把盤子和碗放了下來「你多吃點,畢竟孩子更重要一些。」

她點點頭,剝起盤子裏土豆的皮,她纖細的手指如今剝起土豆皮來已經是越來越熟練。無論她在哪,是什麼,她都如以往一樣,忍受不了土豆皮帶着的那股子土腥味兒。

青年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哎,剛剛是不是姑姑來過了?」

艾蓮達點點頭。

「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麼將來的事情了。。。」

艾蓮達又點點頭。

「姑娘,你聽我一句,」青年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姑姑實際上就是騙你,讓你不想逃跑之類的,等你生了孩子之後,孩子會被賣給販奴行的人,你因為生過孩子,會被送到那種。。。那種。。。」

「送到哪?」艾蓮達吃了一口鹽水煮土豆,她對青年說的話並非毫無興趣,但是相信誰,不相信誰,實際上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只是想活着而已,再差,能死么?

「送到那種,日日夜夜都被。。。那個的地方,」青年嘆了口氣「那種地方很便宜,一般會館里避孕沒做好的都會被送到那邊。。。」

「那又怎樣,終究不還是活下來了。」

「你可別這麼說,那地方,」青年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忽地變得警覺起來「天天往外運屍體呢!」

聽到這話,艾蓮達多少有些慌了神。她雖然覺得人生的結局和過程已經被寫定,但是這樣的結局,毫無疑問並不是她所期盼的那種。被不分白晝黑夜的折磨直到死去,連給諾爾德人勞軍都不如的結局,她不想要。可是她不想,又能怎樣呢?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她的語氣不知為何起了些許波瀾,語速也多少快了那麼一點。

青年看到她眼神中比起之前那潭死水,彷彿多出了什麼東西,於是身體前傾,在她耳邊低語道「要不,我帶你跑吧。。。」

他雙眼看着面前小腹隆起的女孩,而女孩也雙眼茫然地看着他,過了半晌,她才算開口。

「怎麼逃?往哪逃?逃了之後,怎麼活。。。」

「我爹在沃菲爾德克斯特開了個酒館,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在我家做工,」青年熱切地看着面前這個姑娘,她和其他那些女孩不一樣,她沒有半點沾染那種諂媚式的妖艷的機會,雖然肚子裏是她曾被人粗暴對待過的證明,但是她的眼神中,卻有一種頹喪,一種接受了一切卻不完全妥協的頹喪。這點燃了青年心中的某種東西,某種,想要「拯救」的情感。

「相信我,我會安排好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肩「這樣,我這就去和姑姑說帶你去醫館,到時候我們順路就去大門前找個出城的馬車,坐着馬車直奔沃菲爾德克斯特,你看行不行?」

艾蓮達微微點頭,沒說話,只是繼續吃着土豆和雞蛋。

她看着青年跑了出去,他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要救她的呢?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留在這裏可能會死,而青年沒有騙自己的理由。

他把她順利的帶了出來。

方式也很簡單,艾蓮達假裝刎頸自殺,而青年裝出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用一卷備好的繃帶把脖子纏上,順便遮住後頸的十字花,然後用幾件差不多還算能保暖的衣服包着她直接跑出去,叫隨便某個人跟姑姑說一聲。

的確,沒有多少人阻擋兩人,他們一路跑到了城門口的一個巷子裏,艾蓮達換了套衣服,隨後找了一輛要出城的貨車,給車夫塞了半個金板兒,直接坐到了貨艙里。

兩人運氣還算不錯,這是今冬最後一批送往沃菲爾德克斯特方向的皮貨,貨艙里是一打一打的熊皮、鹿皮、羊皮還有氂牛毛,車夫還在半敞開的車廂里支了個小炭爐給兩人。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一天半,就能到沃菲爾德克斯特。

突如其來的希望,讓艾蓮達產生了些許再次看到光明的感覺。她從這世界上最為優渥的環境中跌落,掉進了黑暗之中,而已經想要就這樣在黑暗中生活的她,此時此刻又看見了光芒。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坐着朝南的馬車行進著。深冬午後的太陽,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無力,照在身上,雖然不如炭火那樣溫暖,但卻仍能然人感到些許的生命氣息。

艾蓮達望着外面,她很難想像自己從被抓到,再到逃出來,實際上只過了三個月不到。在這地獄般的三個月中,她嘗到了原本她根本想像不到的,此生會遭受的痛苦。而此時此刻,要離開諾爾德克斯特,她覺得是如此的不真實,彷彿離開是一場夢境,睜開眼,就會發現自己實際上被壯漢包圍着,身上是滿是污漬的睡裙。

她將手伸向炭爐,在燒紅的炭火上方,炙烤著自己這雙並沒有發生多大改變的手,那種灼熱的疼痛格外地真實,自己可能,的確離開了諾爾德克斯特。

那裏,對人來說,可能的確是一個民風淳樸,生活不必考慮太多的地方。但是她在那裏,從來也不被當做過人,她是貨物,是伊圖提索,是被烙上烙印然後在各處買賣的東西,無論什麼樣的繁榮和快樂,都不屬於她,就像牛馬不會因豐收而歡欣雀躍一般。

似乎是有些受不了這沉默的氣氛,青年從包里掏出了幾塊肉乾,在火上烤起來,然後看着艾蓮達「你看起來有些精神了。」

「是么?」

「嗯。」

這段對話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艾蓮達沒什麼話好說,自然也就沒有回應青年,青年自然也一樣不知道和這個因為被強暴而懷孕的女孩說些什麼。

但是他就和無數男人一樣,在異性面前,還是想聊點什麼。

「你家,是哪裏人?」

「阿達納爾格。」

「哦。。。聽說過,但是還沒去過,加息塔利亞我只去過諾博希爾和吞雷渡。」

「那兩個都是大城市啊。。。」

「是的呀,但是聽說,諾博希爾被南境的皇子給放水淹了,」青年嘆了口氣「現在,已經變成一座死城了。」

「這樣啊。。。」艾蓮達聲音微弱地回應着他,她並不了解戰局,實際上也沒有機會了解戰局,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加息塔利亞應該毫無疑問是輸了。

「南境人一路打到吞雷渡,和塔馬拉克老王議和,整個達科盧尼亞都歸了南境人,」青年嘆了口氣,但是看艾蓮達一副沒有興趣的樣子,便換了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哎,你知道,為什麼加息塔利亞北邊那麼快就全都玩兒完了么?」

「你說。。。」

「因為,負責控制各大河閘的那依科家族開了河閘!任由諾爾德人的船進入加息塔利亞的大河,截斷了前線軍隊的補給線,結果啊,整個加息塔利亞北方軍團一觸即潰!我還是從我做行政官助理的叔叔那聽說的。」

聽到這話,一股憤怒的火焰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她理所應當地認為,這場戰爭的失敗,自己黑暗的命運,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依科家族。艾蓮達的牙齒嵌進了嘴唇,而指甲也插進了皮膚中。

她想殺了那依科全家,去補償自己過去三個月中經受的痛苦。

突然的一聲呼喝,讓她的思緒戛然而止,她望向後面,看到已然黑了一半的天空下,閃著幾盞燈火,提着燈的,是諾爾德騎兵,他們朝馬車大喝着。

「停下!接受檢查!」

這聲呼喝,被寒風裹挾著,將她的心和魂靈拽回到深淵之中。

如果被發現,莫說被抓回去,以諾爾德人的性子,估計她當即就會被在雪地里強暴,而被抓回去之後,她的人生可能就徹底完了,沒有半點光亮可言。

青年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拉起她直接跳出馬車,沒等跟車夫說,便朝着遠處的森林跑去。

諾爾德克斯特南方的原野,顯然並沒有那樣沒過人頭的雪,雪堆也就是深及膝蓋左右,兩人在雪地里艱難地跋涉著。森林的邊緣,距離他們也只有一百米左右,但是在這樣的雪地中,哪怕一步都變得那麼困難。

她時不時回頭望着,發現遠處的那些諾爾德騎兵,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但是卻不知為何,卻沒有動彈,只是看着他們朝遠處的森林艱難地跋涉著。

她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湧進她的肺里,彷彿是流進肺里的刀片一般,彷彿在她胸中留下了無數傷口,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們,好像不動了?」

青年也在跋涉中消耗了相當的體力,此時此刻額頭上滿是虛汗「別慌,別慌,我們進了森林他們就不能把我們怎麼樣,這裏離諾爾德克斯特。。。就算走路也只有。。。兩天的路程。。。我們,可以的。」

他嘗試着讓艾蓮達多少打起些精神來,但是女孩顯然比他更畏懼於那些背後不知何時會暴起的諾爾德人,表情比青年痛苦許多,而青年也能看出,她幾乎在雪地的跋涉中用盡全力。

終於,在他們迫近森林的邊緣,距離那灌木只有幾十米之遙的時候,他們聽見了背後的吼聲。

「立即停止,否則,格殺勿論!」

這似乎只是象徵性的一吼,下一秒,那些壯碩的,二十多名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巡遊騎兵驅動馬蹄,從背後開始沖向兩人,他們嘶吼著,從腰間掏出了飛斧,從背後抽出了標槍。兩人想要驅動雙腿,跑得更快一些,但是雪地卻像是天然的阻礙一般,讓她兩人舉步維艱。

諾爾德特產的長毛馬,披上保暖的全身棉甲披掛,在雪地中雖然算不上迅步如飛,但也是通行無阻。雙方的距離,迅速地縮短著。當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三十多米左右的時候,他們拎起了飛斧和標槍,這些鋼鐵與木頭的造物徑直朝着兩個血肉之軀飛去。

一輪射空。

因為雪地上泛起的光彷彿並不足以讓諾爾德的戰士們精確地瞄準,飛斧和標槍悉數落在了他們的身邊,兩人此時此刻距離面前的灌木叢,似乎也只有十米之遙。

但是她的餘光,卻瞥到了令她膽寒的一幕。

一名壯碩如山巒的壯漢,在噴著熱氣的長毛馬身上站了起來,右手拎着短斧,左手抓着馬鬃,隨後一躍而起,飛向青年。這座「山嶽」直接落在了青年的背上,一雙大腳直接他踏碎了他的肋骨和肩胛。青年發出將死鴨子般的慘叫,想要從男人身下掙脫,但是隨後,男人掄起短斧,徑直砸在了青年的後腦勺上。

他死了。

就這樣,簡單地死了。

但是他的死,讓艾蓮達有了那樣半分存活下來的生機,她爬著,翻滾著衝進了灌木,她繼續朝前方爬著,並不在乎前方究竟是哪裏,寒冷和恐懼淹沒了她。身後橙黃色的光芒照進林間,但是一切卻寂靜得如一個過於普通的雪夜的森林。

她傾盡全力朝着「前方」跑着。

前方是什麼?她不知道,那是一片她從未踏足過的土地。沃菲爾德,傳說中秉承著無數光榮的土地,但是光榮對於她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已經沒有什麼所謂了。

她不會和任何皇室有哪怕半點關係,此時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塊泥巴,一隻冬天街道上的懷孕老鼠,沒有人會收留她,她也同樣沒有半點可能,會得到來自任何人的半點仁慈。她所能棲身的地方是哪?她不知道。她只想活着,像一個野獸一樣,除了活下來,腦中別無他物。

深冬的寒冷慢慢地侵蝕着她穿着的那身不算多麼暖和的衣服,低溫就像一條條毒蛇,纏上她的身體,在她的皮膚下注入毒液,讓她慢慢失去力量和體溫。

不知何時,她離開了那座森林,繼續向前逃竄著。天空已然變成藍黑色,深冬且陰雲密佈的晚上,無星無月,彷彿世上唯一潔白的東西,只剩下地上的雪一般。

她的手指,腳趾,已經失去了知覺,這身不算多麼厚重的衣服,雖然在跋涉中保全了她的性命,但是卻不是那樣優秀的冬服。寒冷,這個自人類誕生起來就存在的敵人,如長矛破開紙張一般,戳穿了這身衣服。

這片雪原上,沒有風,她無法想像,如果此時此刻,吹來加息塔利亞海邊常見的狂風,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在過往的日子裏,她常常在大風天和自己的妹妹帶着兩名侍從偷偷跑到海邊,吹上一會兒冬季的海風,那風並不算冷,但是卻打穿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布料,每一張皮革。

而到了現在,這裏的嚴寒,甚至不需要一陣風,就足以讓她渾身顫抖,大腦空白。她的雙腿,此時此刻,已經沒了半點力氣,只是機械地朝前跑着。而不知何時,她似乎,看見了光。

那並不是多麼具體的光芒,像是城市或燈塔那樣,那只是無窮原野中,始終存在於那裏,彷彿四方星辰一般的光點。

無論如何,就算那光點是剛剛被野狼襲擊的宿營者,或是野外燒炭工人的營地亦或者獵人的小屋,至少都是一處容身之所。火與光自古以來就給人們提供著庇佑,也同樣指引著人前行。她,想從這光中,找到一處自死處來,向生處去的路。

不知何時,她耳邊響起了一個女孩的聲音,那聲音柔軟而纖細,像是未被任何染料染上的生絲一般。

「來吧,來吧,這裏是你所能安歇的避難所。」

聽到那聲音的一瞬,熱流,像是潮水退去一般從她的身體中涌了出去,她此時此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但是相對的,也同樣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她大腦空白,朝着那搖曳的光點,一步步跋涉過去,終於,那光點所在的建築的輪廓越來越明顯。

那是一座聖堂。

她已然沒了半點力氣,在雪地里爬著,朝那個聖堂爬去,那明亮的橙黃色窗口,彷彿是葬禮時燃起的白色蠟燭,而教堂頂聚集的寒鴉,也彷彿是在為誰送葬。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雙眼已經愈發睜不開,而頭腦中也慢慢浮現起過往的回憶。並不是那些美好的日子,而是被諾爾德人包圍着,被當做玩具一樣擺弄的日子。她記得每一個人的臉,記得他們如何對待她的,也同樣記得那種彷彿要把她整個撕碎的痛楚。

不知為何,她在這將死之時,心中出現了一個念頭。

她想復仇。

想去把一切讓自己命運從雲間跌落到深淵中的人的喉嚨撕開,想去毀滅那些曾經毀滅她生活的人。

這殘存的,狂風之中的火苗般的怨恨,支撐起她的身體,她倚著聖堂的圍牆,穿過那虛掩著的大鐵門,終於,倒在了大門前。

大門打開了,一個提着小燈的女孩走了出來,她的身體彷彿是半透明的一般。那女孩,披着一身黑袍,戴了幾件綴著紅寶石的銀飾,蹲在她身旁。

「歡迎來到德萊克教會,我是他的蒙眷之人,芙蘭嘉特,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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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洛爾年代記之日輪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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