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無憂來到了王善的禪房門口，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了王善的聲音：「娘娘請進。」無憂便推門進去了。一進門，便看見王善給正在給一個孩子喂葯，無憂便知這孩子就是當日趙元朗救下的孩子了，便問道：「這兩天事忙，沒顧上問，這孩子可好些了？」

「多虧陛下救的及時，這孩子的毒已解得差不多了，觀中的小道已打聽到了他家住何處，再過幾天他恢復好了，貧道就差人送他回去。」

無憂聽王善這樣說，心裏安慰了一點。王善給孩子喂完了葯，扶他睡下，便起身對無憂說道：「還請娘娘移步院中吧。」無憂點了點頭，二人便來到了院中。

此時正是仲夏時節，如水的月色從天上灑下來，照得院中甚是明亮。在一片蟬鳴鳥叫之中，無憂心中的煩躁倒是減輕了幾分。

「娘娘身上有那惡鬼的氣息。」王善說道。「他是我的朋友。」無憂答道。「他不該存在於人世。」王善的聲音里沒有情緒。「照你這樣說，我也不該存在。但既然存在，必定有他的道理。」無憂答道。

「即使是這樣，他吸取他人的魂魄，便該受到懲罰。」王善的聲音里多了一點不容拒絕的味道。「可他從不殺無辜之人。」無憂雖這樣反駁，可心裏卻也為孟世安擔心起來。像王善這樣的人不止他一個，他可都應付得來嗎？

「是否無辜輪不到他來判定。他既已身死，便該再入輪迴，這樣盤桓於人世，不合天道。」王善的聲音重了些。「也許他有留戀之人吧」，無憂的聲音輕了些。這麼多年來，她從未問過孟世安為何盤桓在人間，但她很慶幸有他在自己身邊。

「罷了，娘娘如今是當局者迷，貧道也不便多言，只希望貧道下次出手收服那惡鬼時，娘娘莫要插手。」王善嘆了口氣說道。

「就算我不插手，你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勸你莫要自找麻煩。」無憂說道。王善冷笑一聲，說道：「就算貧道不是他的對手，這天下之大，總有人會收服了他。娘娘若忍不住出手傷了人，只怕要自食惡果。」

無憂聽了這話，沉默了。若有一天真如王善所說孟世安遇到了這樣強大的對手，自己真能既不傷人又保他不會魂飛魄散嗎？

「罷了，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娘娘是來問陛下的傷如何了吧？」王善開口說道。無憂點了點頭。「那劍上所塗的毒藥十分複雜，我雖有了配方，但制起來也需要幾天。」

無憂聽了這話，着急起來，問道：「需要幾天？元朗的傷勢還撐得住嗎？」「大概還要三天，貧道給陛下服了葯，控制毒性不會擴散，陛下是撐得住的。」王善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些躲閃。無憂只顧着急，並未在意，聽他說撐得住，這才放下心來，對王善躬身施禮，說了句「多謝。」

「陛下是個英明之主，我救他一命，便是救了天下百姓，娘娘不必言謝。」王善向無憂回禮，說道。「只是即使是英明之主，也總還是個凡人，和娘娘在一起，只怕也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王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心裏的話。

「有我陪在他身邊，他不會的。」無憂的聲音很堅定。「但願如此。畢竟他是天子，這個位置不允許他失去理智。」王善的聲音又恢復了最初毫無感情的樣子。

無憂和王善說完了話，便回到了趙元朗的房間。見趙元朗依然醒著，便上前坐在了床邊說道：「你怎麼還不睡覺？你如今這樣虛弱，該好好休息才是。」一面說着，一面給趙元朗掖好了被角。

「白日裏昏昏沉沉地睡了許多，到了晚上倒睡不着了。倒是你，白天要上朝，晚上還來看我，如何吃得消？看着臉色都憔悴了些。」趙元朗摸了摸無憂的臉，她的臉上同自己一樣，生出了細細的皺紋。只是他知道，那不過是欺騙旁人的障眼法，在那些皺紋之下，依舊是那張絕美的少女的面龐。想到這裏，趙元朗的目光黯淡了些。

無憂看出了趙元朗的變化，以為他只是擔心自己，便笑着說道：「別忘了，我可不是凡人這樣幾日不睡沒什麼的。我從前喜歡睡覺，不過是因為覺得日子無聊而已。我剛剛問了王善，他說再有三日解藥就能制好。等你好了班師回朝，我身上的擔子就可以卸下來了，到時候我可要連着睡上好幾日呢。」

無憂說着，低頭趴在了趙元朗的胸口，他的心跳像往常一樣，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這樣便好，等我好了，一定不讓你再這樣辛苦了。」趙元朗摸了摸無憂的頭髮，笑着說道。

「我剛剛去看了你救的那個孩子，他已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回家去了。今天如意帶着孩子們來和我吃飯，國安從今日起也要上學去了……」無憂伏在趙元朗胸口，絮絮叨叨地說着些家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趙元朗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笑了。

到了天明時分，趙元朗輕輕地摸了摸無憂的臉，柔聲說道：「天亮了，你該回去了。」無憂醒來，發現自己仍是趴在趙元朗的胸口，有些自責地說道：「我怎麼就這樣睡著了？沒壓着你的傷口吧？你也是，怎麼就由着我睡，也不叫醒我？看你這樣子，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無憂一面說着，一面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趙元朗的傷口，見包紮的紗布依然完好，才稍微放了些心。再看趙元朗的眼圈發黑，便知他當真一夜未眠，又心疼起來。

「沒什麼，我等你走了再睡便是了。你快回去吧，還要上朝呢。」趙元朗笑着向她擺了擺手。無憂雖有些不放心，但也無法，只好再三囑咐趙元朗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戀戀不捨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