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時安
有些時候，相信事實並沒有什麼不好。
不好的是，你明知道是真實的，卻不敢面對。
「舅，這個AI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
時間嗯了一聲，眼尾向上翹起。
「可是你用了十多年的時間終於把哥哥的代碼補齊了，可為什麼沒反應呢？」
重點來了。
「他可能，還不想醒過來吧。」很敷衍的回答，也是他目前可以接受的回答。
他寧願耗盡最後的力量也要救他，可能沒有力氣再起來了。
多休息一會也好。
「對了舅，找我爸吧，他最厲害了！而且你不是說過，哥哥是我爸做出來的嗎？那他一定有辦法解決。」有事的時候就想到爸爸了，此時的伊緘默應該很欣慰。
「不用了。」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去修復他，等他醒過來，無關其他。
「那好吧，我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漏洞，說不定會有突破口。」
「嗯。」少年清冷的眸，早已喪失了當初的狂熱。
成年人的世界，已經被生活消磨的沒有脾氣。
不再急於求成，而是一步一步，日積月累。
夜晚。
伊知聲離開了實驗室，時間還在忙，檢查了一下所有的代碼，沒有任何問題。
他的辦公桌正前方，放着一個透明的櫥窗，裏面有一個精緻的小男孩，仔細看，他的頸部和左手腕都有做過明顯的貼合，有斷裂過的痕迹。
因為這是Daed建立初期所造的第一個AI，與人最為接近，所以被保留了下來放在了實驗室。
時間與陸笙然關係匪淺，自然能帶他一起走。
消瘦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小男孩的臉，皮膚有彈性，跟人一樣，但是他的膚色還是死白的那種，沒有溫度，更不會呼吸。
「安安，快醒來吧，求你了......」
一滴淚從時間眼眶滑落，黯然落在地上。
他等了十多年，每天對着他冰冷的屍體說話，更說的是諷刺或者說些有意思的話，卻唯獨沒有透露過真實的情感。
他一直都以為，是他還沒有把代碼都找回來，所以他才遲遲未醒，可是他都找回來了，他還是沒有反應。
他不認命，可如今，他連事實都不想認清。
多可笑。
可笑不出來。
日復一日，時間都在找堅持找原因，然而有一天，他還是累倒了。
高燒四十一度，被伊知聲扛回來的。
時千深知道了，在把他罵了一頓的同時也很心疼，督促他喝葯，好好休息。
還把門鎖了不讓他出去。
她知道，他要是出去了，一定會回實驗室，然後再繼續跟自己較勁。
他的確還年輕，有很多的精力，可如果在這個時候被透支了，他以後要怎麼辦？
時間再三保證，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這一次，是真的。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溢出來。
「安安，我不想放棄。」可如今，卻不得不要放棄了。
「扣扣，時間！」
特製的玻璃窗口外，有一道熟悉稚嫩的聲音。
時間使勁揉眼睛，以為自己幻聽。
「怎麼可能呢？」他苦笑，「都想你出幻覺了嗎？時安啊時安，你TM的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佔據老子大半生的時間，可他偏偏，還不能放棄。
人類的想法總是變幻莫測的，前一秒想要放棄，后一秒，卻要堅持。
時間坐起身，再次聽到了那道聲音。
「時間，我在這......」
窗戶外，露出半截圓滑的小腦袋，因為這太高了，窗戶打不開，他只能抓着外圍支撐著。
「時間！」風太大，他感覺自己要吹跑了。
就在手即將鬆開的同時，一隻清瘦修長的手，拉住了他的手。
「安安？」
時安沖着他笑，眼睛乾淨的一塵不染。
真的是他。
時間把他拉上來，緊緊圈住，「你傻不傻，幹嘛爬窗戶上來。」
「我不知道門在哪。」
時間；「.......」
路痴。
好巧，他也是。
「你是怎麼從實驗室出來的？」那裏設了防線，雖然沒有人，可沒有指紋的話，照樣出不來。
「我弟弟放我出來的。」哦，他還把衣服脫給他了，一會要去給他送衣服。
時間想到了是知聲，十分彆扭的問他，「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嗯。」他聽力很好的。
時間十分苦惱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正想着該怎麼圓，時安熟悉的語聲語調就出現了。
「時間，你的頭皮屑掉我眼睛了。」
時間；「......」
TM的好好聊天不行嗎？非要作死。
有頭皮屑又不是他願意的，洗乾淨了，第二天，又有了。
「喂，我剛才說的話，忘了吧。」
「好。」時安笑，接着模仿他的語氣開口；「安安，我不想放棄。」
「怎麼可能呢？」
「都想你出幻覺了嗎？時安啊時安，你TM的算是什麼東西。」
一字不差，完美對上。
時間：「......」
這傻子，他給他講了那麼多事他記不住，他罵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傻子。
傻子。
傻子。
傻子也是他的。
「時間，謝謝你。」
「幹嘛呀，少在那自作多情了，我修復你是為了還救命之恩，那次是你救了我，我救你，扯平了。」說的雲淡風輕，后一秒就變了，「其實不只是這樣，時安，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跟姐姐一樣、」
他二十八了，再過兩年就奔三十了。
他好怕自己的生命到了終點可是還沒能叫醒他。
幸好，他在他有生之年醒了。
「時間，你也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傻子。」他笑他傻，反而樂得其所。
他們都是傻子啊，一個傻得付出生命，一個傻得付出所有的時間。
他的名字叫時間，可時間並不會有憐憫之心能讓他的生命再久一點，哪怕一點點。
門鎖了，時千深要到飯點才會來開門送吃的，時安剛醒來肚子餓了要吃東西，然後他們就從樓上飛下去了。
時間嚇得臉色發白，緊緊箍著時安的脖子，像八爪魚一樣纏着他，生怕掉下去摔死。
「時間，下來了。」
時間一愣，睜開了眼睛，對上那雙乾淨的眼睛，心裏喊了一句卧槽，隨即鬆開了手，沉聲道，「你下次做那麼危險的事記得提醒我！」
他可不是機械人，摔下來，會死人的。
這個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