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

送挽月回屋睡下之後，趙長清回到院子裏，躺在長椅上陷入了沉思，表情莫測，眼神晦澀。

趙長清十歲離家，懷裏抱着出生不到不久，還未滿月的妹妹，身上的各個角落藏着或多或少的銅板兒。總共也不過幾百文，卻是父母能給的全部。

挽月出生的時辰不好，當晚天狗食月，她出生后的第一聲啼哭，月亮剛好完全被遮住，天地一片黑暗，引起了極大的恐慌。

之後的幾天，有人說是妖孽現世，全國範圍內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捉妖行動。作為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娃，時辰又那麼湊巧，還沒有名字的挽月首當其衝，要被帶到縣裏的菜市口燒死。

彼時的趙長清還不是趙長清，那時的他叫趙長生，趙家小輩唯一的男丁。聽到消息后，趙長生從書院翻牆逃課，連夜回家，抱着妹妹就要走。走出村子不遠，被追上來的爹娘攔住，塞了一個重重的錢袋子。雖然聽聲響，裏面都是銅板，卻也狠狠的感動了他。

兩人快速的叮嚀了幾句，又把手裏的包袱遞了過去，裏面裝着幾身衣裳，一疊尿布，還有幾個白面饅頭。

此後的日子，兄妹二人相依為命。趙長生抱着妹妹到處討食，爹娘給的錢，能不花就不花。幸虧那幾年年景好，遇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好的，尤其是生產不久的婦人，心軟的一塌糊塗。趙長生將兩人拾掇的乾乾淨淨，又幫着做一些活，妹妹的口糧問題就不大了。有問題的是他自己，實在討不到飯的時候，他會找個農家，花一文錢買幾個糙面饃饃，再討些白開水。

幾個月後遇到了一幫小乞兒，和他們在一起乞討，一起住破廟，雖然吃食上更差了，可好歹妹妹有人幫着看，不是永遠自己一個人了。

可好景不長，有一天趙長生帶着妹妹去蹭奶回來，一幫乞兒全都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他的衣服早都分給他們了，這是他們對他好的原因之一。可現在他們都消失了，冬天想擠在一起熬都不行了。

趙長生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冬天發愁了，摸了摸身上錢，他決定先去買兩件棉衣，最起碼不能生病，妹妹生病治不起，自己生病，妹妹必定餓死。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冷，趙長生也越來越難討到東西，幸好，妹妹到了勉強可以斷奶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吃白水泡饃饃。

就在他漸漸絕望之時，常恪出現了。那時的常恪渾身是血，一身已看不出顏色的錦袍破破爛爛。

看着暈倒在自己面前的人，趙長生大腦極速旋轉，錦衣金項圈有錢，年紀不大好騙，拼一拼，粉絲變魚翅。

兩個人也不知道誰救了誰，只知道，他將常恪藏在破廟茅草下，抱着妹妹坐在上面時，兩個人的命就拴在了一起。

後來常恪問他名字是，他答到：「長清，我叫趙長清。」願妹妹可以擺脫污名，清清白白，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