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旅途35】

你好。」那經理聽見有人似乎在同自己講話，便回過身來看。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他看起來有點瘦的不像話。這使得原本看起來就很稚嫩的臉龐顯得更小，像極了一個先從學校里逃課出來的初中生。

「還招人嗎？」步啟又一次問道。

「你能幹點什麼？你幾歲了孩子？」男人問道。

還沒等步啟回答，經理又接著說道：「你看起來太小了，還是回去好好念書，從學校里跑出來的吧，趕緊回去別出來亂跑啊。」像是那些所有自以為是的自問自答一樣，他似乎對自己的判斷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不喜歡這自我主觀到了極點的傢伙，管他是經理還是總理總統什麼的。他不知道這樣的談話該怎樣進行下去，步啟自己覺得無趣，便走開了。身後傳來幾聲怪怪的笑，他沒敢回頭。心裡空蕩蕩的孤獨極了，同時還有無助。

可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繼續往商業區那邊走。估計那邊的機會會比較多呢，步啟心裡想著。

一路上他沿著街面往前走，天色漸漸向晚。他合計著今天怎麼樣也得定下來才是，於是也不覺得加快了步子。

同時也沒又了起先的那麼多矯情，現在他基本上只要是看到門上貼著招工的店鋪和辦公樓就會進去，一家挨著一家。他也沒有了開始那麼優柔寡斷，只要聽著對方又些不太樂意的意思或者自己不滿意的地方，當時就出來了。他的時間有點緊張了，沒有空閑去聽那些虛空的大道理和客套話。

「好的，我回去考慮一下，合適的話明天上午過來，試工。」他總是會留下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走了。有的真的比較有譜，有的只是為了結束那沒有意義的談話早點出來，僅此而已，他也開始摸索出來一些套路，那些店鋪老闆和自己心照不宣的套路。

「好的，好的。」對方總是會這樣說，然後目送他出門。

不過話說回來，步啟這回事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年齡上的弱勢。從學校出來的時候他可沒有想這麼多，畢竟他已經有過一次相當順利的「工作經歷」了不是嗎，而且當時還帶著一個朋友。

他覺得這些都不會是什麼問題，一切都是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所有的問題也都會自然而然的迎刃而解。

可是今天，他已經不止聽到過兩三次這樣的話和質疑聲了。那些僱主都覺得他太小了，而且還是那麼瘦弱。他們花錢雇傭夥計是來完成任務的，可不是什麼收容所。

而且，理論上來講，他都還未成年。所以嚴格說，雇傭了這孩子就是雇傭童工。這儘管不算是什麼原則性質的違規，但是也是不合法的，他們還需要承擔一些額外的風險，以及多於平常的精力來教管他。總之，從哪方面去考慮這都不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步啟已經找了很久，他去便利店買了瓶水坐在門口。點燃一支煙，在那裡小憩片刻。他琢磨著什麼，或許是在對比和考慮今天下午去面談的那些地方吧。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個想法又一次湧上心頭。

他想回去學校里看看，去星仔那裡呆上幾天。那樣他還可以在學校的宿舍里蹭住幾天，可是......算了。

他又一次把那念頭打消，現在不是時候。不，不能，不能回去。絕對不能。回去有點兒丟人，即使不說自己的窘況，就自己兜里的這點兒錢回去也瀟洒不了兩天就沒有了。

步啟簡直不想再去思考這些問題了，儘管它們都已經迫在眉睫。心裡好累，就像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不是很大，卻真的好重。

他閉上眼，想讓自己的心裡先歇一歇，太亂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那就先不想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步啟看著手指間夾著的那支煙，還沒抽幾口就已經完了。剛才只顧著低頭髮愁了，他撇掉煙蒂又抽出新的一支來。

他抬手捂著，天就快黑了涼風微起。打火，低頭湊過去啵啵啵地猛吸幾口，點燃。他吞下一口深深地吸入肺里，然後又顫抖著緩緩地舒口長氣。

他看著路邊過往的車輛，他已經想不起第一次抽煙時的場景，但是可以確定以及肯定的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支煙絕對是從星仔手裡接過來的。那時候在學校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在校門外邊買那些散拆開一支一支零賣的香煙，步啟發現自己最近非常喜歡戀舊，和可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步啟心裡繼續想著一些有的沒的，然後一口接一口地把那支煙吸得乾乾淨淨。不信的話你可以看那煙蒂，幾乎一絲兒煙草都沒有糟蹋。

有些東西的神奇魅力就在於，它可以使你忘記憂愁煩惱，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也就是為了能有這片刻的舒緩，多少人愛上了這一氧化碳和焦油味在舌尖的纏綿。

步啟感覺自己又有了些勁頭，他緊忙起來胥往前面走去。那邊還有一些商鋪，他最好在天黑之前有個比較穩妥的方案出來，好在第二天就可以打定主意去哪裡上班，兜里的錢不允許他毫無目的地兜兜轉轉了。

正想著便走到了這邊的街道，他抬頭往上面的牌匾看去。連續三家服裝店和一家餐館，沒辦法長治的市區內似乎全是靠這些不怎麼強力的第三產業支撐起來的。剩下的便都是遠在郊外山區的煤礦了，那些累人的活計沒幾個能受得了。

還是找些輕巧的營生干著，然後學個手藝好慢慢發展，以後肯定會有前途的，自己肯定不可能給人家打工一輩子吧。

這些話都是從那些比自己年長的人和自己說的，然後在步啟自己耳熟能詳之後又加以琢磨，便成了自己一套的思想，迄今為止步啟還沒覺得自己這套觀點有什麼不對。

步啟走上台階，輕輕地推開玻璃門。剛進屋幾感覺到了屋內外巨大的溫差，於是他趕緊關上門轉過身來。

「您好，我瞧您門口貼著招工的廣告，你們這現在還要人么？」

「不招了不招了不找了。」一個坐在吧台里的女人聲音傳了出來，步啟都美有看到對方的模樣便已經被拒絕了。

「不招了幹嘛還貼著字條呢？真是！」步啟嘴裡嘟囔著往旁邊的一家走去。

繼續推門，進屋。

「你好，歡迎逛光臨。」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門口迎面走過來。

「需要點什麼，隨便挑隨便選，看好了都可以去裡邊試的。」女孩子禮貌微笑地說著，以至於步啟都沒好意思打斷她。

「呃，其實，我是看見你們外邊窗戶上貼著的招工啟事才進來的。」步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您這兒還要人嗎？」

女孩子打量一下步啟，一個看起來有點稚嫩的小男孩，但是模樣乾淨倒也齊整利索。

「嗯嗯，你幾歲了。看起來還好小呀。」女孩子又問道。

「十六了。」步啟邊微微頷首點頭，一邊輕聲回答。

「哦，比我小兩歲呢。你稍等一下哈。我去喊老闆來。」女孩子說完便往裡面跑去了。步啟獃獃的站在原地等著。

「唉，你好你好。」

一個微微發胖的男人從後面走來，身後跟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便是剛才那個女生。

「您好，我應聘。」步啟點點頭，然後說道。

「之前做過嗎？」老闆問，「老家是哪裡的呀？」

「老家就是長治這邊的，剛從學校畢業，還沒做過這類的工作。」步啟回答道。

「這活兒怎麼說呢，就看你想不想干。」老闆悠悠地說著。

「嗯。」步啟輕聲答道。

「什麼事情只要你肯下功夫肯琢磨，正是年輕的時候，學啥也快。」老闆繼續說道。

「都坐下說吧，別干站著呀。」身後站著看了一會兒的女人笑著說道。

「多大了呀？看著還叫呢吧？」她一面騰出等待區的沙發上面的幾件衣服，一面問道。

「嘖，你懂啥。這麼大剛好是出來學點東西掙錢的時候，在學校里呆著念書能有啥用。早晚不是都得出來為人民服務！」老闆打斷女人的話吧啦吧啦地說了一堆。

「待遇呢。」不歧視輕聲地問，輕到自己都沒太聽清楚。

「哦，剛來前倆月九百。」老闆頓一頓說道，「然後就按照提成走。」

「哦，哦。」步啟看看坐在自己旁邊的老闆和對面直勾勾瞧著自己卻一眼不發的老闆娘。

老闆見步啟有疑問卻不好開口的樣子，接著補充道：「剛來前兩個月你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和銷售細節，平時來了貨幫忙打點打點。也正因為這樣，我蠻看好你的。」

「嗯嗯，可以的。」步啟回答道。

「至於我說的後面就按照提成走，就是說你賣的多久掙得越多，就像我們裡邊的幾個女孩子一樣。」老闆繼續說著。

「反正你放心就可以了，我們這裡是全國連鎖的，不是雜亂品牌經營的，品質和口碑都是有保障的。」那女人緊接著又補充道，「而且我們店的這個位置，加上平時的流水，一個月怎麼也讓你掙個一千七八。」

「哦，行。那我明天過來。您這邊早上幾點開門呢？」步啟問道，心裡似乎有了點著落。

「嗯，也不用太早。九點過來就行，我們通常都是九點半開門營業。」老闆說道。

「哦，對了！這邊哪一塊兒有比較便宜的房子租呢？」步啟本準備起身離開了，又想起房子的事便停住問道，「我們這邊不包食宿的吧。」

「嗯，呃。這個．．．．．．全長治，可以說全國干我們這個的，都是這樣。」那女人微笑著回答。

「你去那邊看看。」老闆拿手指指右前方，「那邊有民房租好像，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這邊的行情，我們都是住在清華的。」

「哦，行。那我出去瞅瞅。」步啟說著點頭致意，然後轉身離開。

說到租房子，步啟真的是一點兒經驗沒有。儘管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已經有老家的同學不交學校住宿費，然後幾個人拼錢在學校外鹿家莊的村子里租房子住了。

那時候步啟本來也有興趣和星仔一起出來弄一間的，只不過緊接著住在外面的學生中，連續出現兩起煤煙中毒的情況，學校便開始嚴厲禁止了，那次的事情非常嚴重，以致於當時的校長和書脊在一周之內就被撤職了。

再後來去太原的酒店做寒假工，以及正式離開學校去太谷做工這些所有的經歷加在一起，也沒有自己獨自在外面租房子住的經驗。

那大概需要多少錢？

好像要押金的嗎？

如果房租加上押金又該需要很多錢吧．．．．．．

還有就是去哪裡找呢？怎麼找？

找到了該怎麼問才會顯得自己很老成以至於不會被騙？

他的心裡一團亂，出來街上舉目四望，看著車流往來不息，對面是高高的商業大廈，兩側延伸而去的也大抵如此，完全不像是有房子租的樣子啊！

而且，自己還必須找到那種很便宜的房子才好，不然真的會餓死的。

他想到這裡，突然拍拍腦門。自己真的是糊塗了，這個時候應該給星仔打個電話才是！

不是說了混得不好，先不去找他了嗎？

是的，可是打個電話而已，又沒有說非得過去呀！星仔那傢伙雖然平時儘是鬼點子，但是很多事情他還是比較有門路的，尤其是在長治。他和那些高年級的學生們走得很近，一定知道關於在外邊租房子的事情，起碼他知道在那裡可以租到。

對！就這樣。打電話問他一下不就好咯。

自己真的是糊塗了！都說出門靠朋友，自己居然傻乎乎地沒想到，愣是往牛角尖里鑽去了。

心裡嘀咕著便掏出了手機，接著撥通星仔的電話。

「嘟～嘟～嘟。」這傢伙還是老樣子，總是習慣在響到兩聲半的時候接起電話。用他自己的話說，嘟嘟聲大概到兩聲半的時候接起來，通話信號會比隨便接起來的那樣更穩定。步啟也不知道星仔是按照什麼邏輯算出來的，然而這就是星仔，總有他自己的一套。

「喂？」對方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欸，幹嘛呢？猜你也沒去上課！」步啟說。

「還是你了解我，哈哈！」星仔笑著說，「怎麼，你是想我了還是回來長治了？」

「你咋知道。」步啟有一點訝異，但是又接著問道，「問你點正事，你知道哪裡有房子租嗎？便宜的那種。」

「你要幹嘛？你就是回來了吧。我猜對了是不？」星仔在電話那頭說著。

「是，你倒是快告訴我呀！哪裡能租到房子，月租一兩百的那種。」步啟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開始催促他。

「你總得告訴我，你在哪裡租了吧。你在哪？計劃在哪裡附近找？」星仔思索一下又問道。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