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旅途29】

姬惠往教室的方向看去，下午溫暖的陽光慵懶地照耀進教室里，順著門框斜斜地鑽進屋子裡靠外面的角落。

突然一個小女生跑出來，先是一下子站定在了院子中間，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老師，老師，你的。」小姑娘可愛地停頓了幾秒鐘，接著換了一口氣說「電話響了。」

姬惠坐在大門口的椅子上，饒有興緻地聽小閨女說完。她猜應該是那個傻小子，於是剛準備站起身往教室走去，裡面的一個胖胖的小男生已經拿著她的手機跑著遞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小男孩追鬧著也跟了出來。

姬惠接過手機，果然是步啟，不過只是一條信息而已。她翻閱著簡訊，一邊看著腳底下已經鬧成一團的孩子們。

「就先下課吧，你們去那邊寬敞的地方耍去。」惠惠和孩子們說。

「噢！噢！下課咯！」小男生們歡呼雀躍起來。

「走，我們去教室叫二瓦蛋兒出來耍。」孩子們一天里最開心的事就是去書房上學，比去書房還要開心的就是下課後和其他孩子們一起玩耍。不信你看，他們現在玩得多歡實！

惠惠又坐回大門口，一邊靠著木門板一邊給步啟回信息。

這個時候惠惠是必然會坐在這裡的，她生怕孩子們淘氣溜了出去。這小學校雖然破舊，可也能把孩子們都照管在整個院子里。要不然跑到外面一來到處都是又高又陡峭的黃土崖，再野再皮實的孩子也有出個意外的時候，惠惠在這件事上頭是絲毫不馬虎的。

還有這些熊孩子，一起跑出去到村子里別人家的屋后或是田地里搞破壞的事情可沒少發生。

好幾次儘管是星期天放假了，但是到了星期一開始上課的時候就會有村子里的老大爺老大娘找來告狀；

誰家誰家的孩子又把我們家的果樹掰折了。

二旺家的娃帶著幾個猴孩子把我們家房上的瓦踩掉了。

村裡的孩子都皮得很，家裡都是爺爺奶奶帶著。有人寵沒人管教，可沒少讓她操心。有時候姬惠覺得自己倒更像是個看娃兒的。

閑適的時間本來會走的很慢，可是鄉下人都是習慣太陽下山前就把晚飯做好了。孩子們放學也是比較早的。

又上了一節課，大約四十五分鐘的樣子。然後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五點，接著和往常一樣布置作業，讓孩子們收拾好東西就放學了。

姬惠回到家裡，母親在院子里捧著笸籮挑揀著曬好的豌豆。

「放學了？」

「嗯。」

「你哥給你打電話沒有呀這兩天？」惠惠媽停下手裡的活兒抬頭問道。

「上星期打過呀，您當時還和我在一起呢，忘了？」惠惠問。

「我又沒糊塗，我當然記得呀。我說的是這兩天，那次之後。有沒有呀？」她一邊扒拉著笸籮里的豆子一邊問，簡直不厭其煩。

「沒有。」惠惠說完嘟起嘴往屋子裡走去了。

「你別不當回事，我也不想天天和你嘮叨。你個要是再打電話來，你就告訴他說別忘了我囑咐他的事！」惠惠媽探著身子往屋裡高聲說道。

還沒等裡面應聲回話，電視嚓嚓嚓嚓的聲音就想了起來。她心想這丫頭是又慪氣了，接著又提高嗓門問：「你去看看鍋里的水開了沒有，好了的話把麵條下進去。」

結果話說到一半，屋裡電視機的聲音就開得越來越大。

「閨女家家的，比個猴小子還犟！」她搖搖頭放下笸籮，托著玉米葉子編織的蒲團站起身來。

捶捶后腰轉身往屋裡走去，只見閨女趴在床上用枕頭捂著腦袋，柜子上的黑白電視機開著最大的音量，那塑料匣子里閃爍著黑白色的雪花，發著嚓嚓嚓的嘈雜聲。

按下電視上的按鈕，把那聒噪的玩意關掉后頓時靜了許多。她往側屋內的灶台處走去，掀起被熱氣頂得微微晃蕩的鍋蓋。然後拿起灶台上的水瓢，先給暖水壺裡灌滿了水接著把早準備在一邊的麵條均勻地撒下那鍋沸騰的水裡。

她呼呼地吹著不斷往上冒著的熱氣，就在一邊等著。麵條下到開水裡再蓋上鍋蓋很快就會溢出白沫兒來，她得在跟前盯著。

「閨女，起來啦！準備準備碗筷吃飯了。」說完半天還是不見動彈。

「咋了，好好的又生氣。我又不是你仇人，親生親養的還能害了你不成？不說這些了，快點起來準備吃飯吧。」惠惠媽接著說道。

「沒有，哪有生氣。再說了誰敢生您的氣。」惠丫頭從床上極不情願的蠕動著身子掙紮起來，然後嘿嘿地沖著那屋門口的媽媽傻笑。

母女倆經常在一起就是這樣，也算是相依為命吧。惠惠有時候會這樣覺得，所以這可能也是她不大願意去外面的一個原因吧。

惠惠無法想象自己也去了外面的話，就媽一個人在家裡。那她平時做飯還不得更將就了呀，且先不說家裡的地多不多活計做不做的過來。

一會兒的功夫，惠惠已經把碗擺好在灶台旁邊，然後拿著兩雙筷子去外間把小桌子支起來。

「媽咱去院子里還是在門口？」惠惠問。

「哪裡不一樣？」阿姨一邊說著一邊呼呼地吹著騰騰熱氣，屋子裡本來就夠暗了這熱氣涌的越是讓人瞧不清了。

「外面亮堂些，坐裡面您又捨不得開燈！」

「你們這些猴孩子，就是沒有吃過要啥沒啥的苦。我們那會子煤油燈都捨不得點，吃個飯怎麼，還怕黑燈瞎火的吃進鼻窟窿里不成？」

外面的惠惠咯咯咯咯的笑了：「您可真逗，聽我的就外邊吧，難得今天天氣好也沒風。」說著便小心翼翼地跨過高高的榆木門檻，搬著小桌子往院子里去了。

惠惠母親也端了兩碗麵條，在後面跟了出來。邁過門檻，把面放在小桌子上，甩甩燙得有點麻木的手。然後又起身回屋子裡去了。

「這閨女，做事情虎頭虎腦的，也不說把鹽醋拿了來，還有中午拌的黃瓜。」邊走著邊嘮叨。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姬惠的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幹嘛呢？今天散工這麼早呀？」

「你猜，我在幹嘛？」步啟在電話那頭說，惠惠聽著這聲音有點不太一樣，一時間卻也聽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你，在......幹嘛？」她有點狐疑，卻又有些欣喜，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會告訴自己，每一次的故弄玄虛背後不是一個讓人開懷的玩笑就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尤其是......自己喜歡的人。

「我來高平啦~！」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后又提高嗓門說到。

「你就會逗我！」她笑著說然後抬頭，看見母親從屋裡出來了。又忙說道：「我吃飯呢，上Q說吧我媽來了！」惠惠把聲音壓的很低，然後說完就忙著掛了。

「誰的電話？是你哥打來的嗎？」惠惠母親問。

「不是，一個同學。」說著夾起一塊黃瓜放進嘴裡，見母親準備開口，又搶在她前面說：「女的，女同學。」然後擠出笑臉嘿嘿笑著。

「什麼事都想瞞著我，欺負你媽不認識字沒念過書。」邊說著邊端起碗來。

「叮咚叮咚~」惠惠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才想起自己剛才說好了和傻小子發QQ呢。於是忙拿起手機，然後看見母親正直勾勾的瞅著自己，便又夾起一片黃瓜送進嘴裡。然後假裝不經意地翻閱手機，打開簡訊收件箱。

「我來高平了，現在在北詩鎮龍尾村小學校門口，嘿嘿嘿：）你們這裡的學校很好找哦，想你了，你快出來找我呀@----愛你的小子」

惠惠還在嚼著那片早被充分粉碎在嘴裡的黃瓜，盯著母親有沒有在看自己，一邊在桌子下摸索按著鍵盤編輯信息回復步啟。

「騙人，才不信你。你不是手受傷了嗎，是不是老闆心疼你讓你早點收工回去了。我也想你呀，傻小子。你吃飯了嗎？」

很快，那邊消息又發了過來。

「天都快黑了......你真的不出來呀，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才沒有騙你呢，我現在蹲在你們學校的門口看對面那座高架橋呢，你要是不出來......我今晚就得去橋底下睡咯！嗚嗚。」

惠惠看見那句高架橋的時候，心裡騰的一下。

「難不成......他真的來了？」惠惠心裡暗暗嘀咕，又生怕被母親察覺出什麼。可是......就算母親沒察覺出來，他要是真的來了可怎麼和母親說呢？還有......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他信息里都說高架橋了！自己是告訴過這傻小子自己村子的名字以及北詩這個地名，但是可從沒有詳細說起過自己村子對面的那座高架橋呀。這不可能是亂說的，自己得出去看一下。非去不可了，他真來了~！

「萬一真的只是玩笑呢？萬一只是他隨口那麼一說就碰巧猜中了呢？哎呀！好糾結好亂......」她自己在心裡想著。

「怎麼了閨女？」母親敲敲桌子盯著她問。

「哦，沒什麼。」惠惠回答說。

「沒什麼不趕緊吃飯，滿滿一碗面一筷子都沒動呢！發的什麼愣？」母親嘮叨道，「趕緊吃，不吃就疙瘩了！」

「哦。」惠惠慢吞吞的攪攪碗里的面，心裡又開始嘀咕。

「他現在怎麼不會信息給我了呢？過去有一會兒了吧？逗我呢吧......」

「不對，他要是真的在那裡等著了，一定等著我出去呢。我不出去他該多傷心呀，這裡他可是第一次來！」

「不管了，我要去看一看。哪怕他是騙我玩的，我白跑一趟不過幾百米，他要是真的來了，那該是有多遠呀！或許他都未必能找的見我們這偏僻的村子。」想到這裡，惠惠又更相信另一種想法了，「是呀，我們這裡這麼偏，他不會找到的。」

「不管了，我要去看看！哪怕是空歡喜一場。」惠惠彷彿看見了一個瘦瘦的小男生蹲坐在自己平時經常靠著的那個木門外。

「你去哪呀？飯都沒吃一口！」聲音從身後傳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惠惠才發覺自己居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座位，走到了院子的大門口。

「這......他來了！他一定來了！」惠惠詫異的摸摸自己紅通通的小臉蛋，然後聽著心裡那個呼喊著的聲音。

她沒有回答母親的話，轉身跑著往大門外面，奔著屋子後面去了。她用自己生平最大的氣力往後面的坡上跑著，一步一步輕快卻又結結實實地踏在黃土坡上。

快到學校跟前的時候，那裡有一個最陡的坡。她開始慢下腳步，微微彎著腰喘著氣。她緩口氣開始放慢步子，她又有點緊張了。

就那樣，一步一步往高處走著，一邊遠遠的瞭望校門口的方向。此時的天已經慢慢的蒙上了一層黑紗，太陽也還剩下最後不多的一部分。

很快的功夫便走到了坡最上頭，儘管她並不想走那麼快的。可是這路就是這麼短，這村子就是這麼小，你有什麼辦法！

果然！遠遠的那裡，有一個人影......

惠惠此時的心情，她的心簡直就要跳出來了！可是......先過去再說，看他一個人傻傻的坐在那裡，他可是從來沒有透露過半點自己要來龍尾的消息呢！難為他這麼有心，他一定憋了很久，他肯定是想這樣突然出現，好讓我驚喜！哦！傻小子！

她慢慢的往那邊走著，比平時要慢很多，很多。

不遠處那身影慢慢的站了起來，那定是個少年的身影，正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那身影消瘦卻又輪廓清秀，他真的來了。這是真的嗎？簡直難以置信！

哦！我過去要說什麼？馬上就到他跟前了，怎麼辦！越來越近了。天也越來越暗，媽媽一會兒會找出來的吧！還有......這麼晚了，他今晚去哪裡？我該怎麼把他帶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姬惠啊啊啊啊！

「你，終於來了。」先開口的是步啟。

「呃...該我這麼說才是。你是蘇步啟吧？」惠惠站在他面前，低著頭靦腆的問。心裡撲通撲通的。

「是呀，現在信了吧。是不是真的？」步啟也儘力做出不拘謹的樣子，一邊不經意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女孩子。

「你怎麼找到地方的，我們這裡這麼偏僻。」惠惠找了塊光滑的青石板坐下，然後拍拍旁邊示意步啟也坐下來。

步啟慢慢地繞過來，輕輕地坐下。他感覺此刻自己整個人都是漂浮在空中的一樣，腳下像是踩著棉花。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