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旅途①】

「你這孩咋這麼犟呢，去阿姨那吧，又暖和又便宜，睡上一黑來剛好過來趕火車。多好了！」女人還是不肯罷休，繼續嘮叨著。

「謝謝，不用。」步啟回答道，然後扭身轉到另一邊。

「瞧你還小呢吧？幾歲了呀？」女人跟著轉到步啟前面。

步啟望著遠處，吞吐著煙霧。沒再理會她半個字，女人一會兒便又回裡面去了。

「唉？我聽人家們說，倒賣車票能賺不少？」那個叫二候的後生說道。

「趕上過節放假肯定行，還有就是得看你在哪裡車站了。」中年男子說，「就咱們榆次這地方？你一下屯十幾張去太原的票試試，瞧瞧誰要你的！火車到點一開，你手裡的票沒出完可就都算自己的了！就榆次這麼點客流量，折自己手裡你可哭去吧！哈哈....」

兩個女人也跟著笑，「就是！就算有人要你的，一張票你能掙個幾塊？」

「能掙錢來別人早去幹了，就你自己一個人能尋思到？」

「就這還不說耽誤了的功夫錢，還是老老實實跑你的蹦蹦吧候兒。」另一個朋友跟著附和道，說罷又接著一陣笑。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售票處的窗戶又打開了。步啟忙走進去，還未來到窗口。只聽見裡面的女工作人員沖著外面喊：「你們幾個怎麼還在這裡，趕緊出去。等會兒！把你們弄一地的瓜子皮給我弄乾凈。」

幾個人沒管那麼多隻顧著一溜煙便跑出去了。

「你，去哪兒啊？」售票員這時候才看見站在窗口的步啟。

「要一張去榆社的票，明天上午２５０１的。」

「有學生證嗎？」

「哦，沒有。」

「四塊。明天早上８:４０」

「謝謝」步啟從窗口的小傳遞口接過票，裝進口袋裡放好。

轉身出來便要往候車室走，開始的女人又跟過來問：「住旅店吧小後生！啊？」

步啟沒有理會，直接大步往那邊走去。想想兜里那點兒錢，今晚還是在火車站對付過夜算了，擱哪睡不是睡。邊想邊往候車室走去，裡面的人也很少，零零散散的幾伙旅客。不過好在這邊要比售票室暖和不少，步啟找了個空曠的長椅坐下來。

他翻出書包里的太谷餅和罐頭，起先在車上沒有心情吃東西，現在才覺餓得打緊。擰開橘子罐頭大口大口的把汁水喝了個乾淨，又仰起頭把橘子瓣晃著往嘴裡送。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吃相了，儘管他大概也猜到那看起來會顯得不怎麼雅觀。

很快的消滅掉一瓶罐頭后，步啟又拿過被拆開了袋子的半包餅。剛送到嘴邊方想起還沒給陳洋打個電話，他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看看時間，稍微有點晚了，但是陳洋肯定還沒睡。步啟盯著手機愣了片刻，還是編輯愣了一條簡訊發了過去。

「我到榆次車站了，路上一切順利。謝謝你的餅。」

然後合上手機繼續埋頭啃手裡的餅，他不敢給陳洋打電話，他害怕聽到熟悉的聲音。或者，電話里再有其他一些熟悉的聲音。想著想著他的鼻腔里似乎又聞到了那個小院子里的花香，太陽照耀著大門洞時那暖暖的氣息。還有切割機高速轉動切過鋼管鐵皮時，散發出來的那金屬被燒焦的味道。

想著想著又不免傷感起來，他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子，是自己什麼事情做錯了嗎？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知道肯定有，但也不想去想，他委屈又不肯承認，倔強的撐著，他開始茫然了。

兜里的手機響了，把步啟遊離的思緒又拉了回來。他掏出來翻開手機，陳洋回信了。

「回家呀還是去哪？上扣說吧，你咋不在線？」

步啟放下手中的餅，按下鍵盤迴信「沒想好，不太想回家。可能會去找惠惠。沒流量了，早點睡。」

步啟把剩下的餅收了起來，打量著長椅思忖了一會兒。然後將包里的短袖和褲子取出來卷好，放在椅子一頭。然後將穿在身上的外套也脫了下來，側著身子卧倒在長椅上，然後轉過身來平躺好。枕著卷好的衣服，把書包放在胸前。又將外套蓋在身上，微微的閉上雙眼。

下午坐了一兩個小時的車，有點睏倦。想要馬上就睡著，便不會再想那些讓人委屈難受的事情了。可是脊背下面的長椅冰涼的貼著身子，薄薄的一張鐵皮也是冷的這麼結實。沒有多餘的衣服和毯子，只能等身子下的鐵皮慢慢捂熱了。

步啟又摸摸貼身穿著的短袖口袋，然後交叉著雙臂抱緊自己的肩膀。「滴滴滴滴滴～」簡訊提示音很快又響起。

步啟掏出手機，打開翻蓋。沒錯，是陳洋的信息。

「那個高平的女老師嗎？想出去跑跑就去跑跑吧，也挺好的。像我這樣老窩在這裡也沒啥意思。學個什麼技術比較穩妥，總比受這罪強。艷軍和高飛在晉城學理髮呢，聽他們說挺不錯的。你要想去那邊的話我給你聯繫聯繫他倆。」

步啟細細的看完，沉思了片刻。回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瞧瞧。合適了就在晉城高平那邊找事情做，或者長治也行。不用聯繫他們，初中的時候就和他們兩個沒話說，不是一路人。我安頓好了給你打電話。早點睡吧。」

回過信息後步啟將手機也放在胸口，身上值錢的東西好像都在這裡了吧。八百塊錢和一部叫不上品牌和型號的手機。步啟心裡自嘲道。隨即又想到陳洋問過自己的那個問題，就是大概關於理想之類的一些問題。

在陳洋問自己之前，在很久很久以前步啟自己也曾經問過自己，然後試著給出過答案，好幾次。在學校的時候，每一次的答案都不太一樣，卻也差不太多。步啟認為我們活著的目標，或者生命存在的意義，應該就是為了理想而努力吧。

那麼錢呢？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說自己是在為了賺錢，目標和理想就是賺更多的錢。他認為這些人和這些想法是低級的，可是那又該是怎麼樣的呢？怎麼樣的理想或者追求才是更有意義的呢？

上學的時候，步啟經常翹課。有時候他會和一些坐在最後排的同學翻牆出去，到網吧里去玩，打ＣＳ或者俠盜獵車、紅警之戰。而更多的時候他又不跟著那些學生，自己鑽進八一廣場的書店裡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只要在晚自習前班主任查崗的守候趕回去就可以了，下午有英語課的時候幾乎很少。書店比不得網吧，不需要一毛錢便可以獃獃地消磨整個下午。他那時候似乎一直都在找尋關於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翻了很多很多的書，所有那些有關青春，有關夢想，有關人生，有關生活的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