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長安作

青銅溫和的點頭道：「沒錯，秦彧要去追趕的人，就是葉遙。」

虎子道：「秦彧能找到葉遙嗎？」

青銅道：「秦彧找到了葉遙。」

吳哉道：「然後呢？」

葉玲道：「秦彧和葉遙肯定就一起走江湖了啊。」

吳哉和虎子看向青銅，青銅道：「阿玲說的不錯。」

葉玲道：「青銅，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是什麼意思啊？」

吳哉道：「這個我知道。」

青銅就道：「那讓吳哉說。」

吳哉就道：「你因為別人的話認為我好，也一定會因為別人的話認為我不好。」

青銅點頭道：「沒錯。」

虎子看着葉玲道：「阿玲，你忽然問這個做啥？」

葉玲道：「就是忽然想起來了。」

虎子沒說什麼。

吳哉道：「有丞相的故事嗎？」

青銅想了想，道：「有。」

虎子道：「可是我還想聽大將軍的故事！」

青銅道：「我已經講了。」

虎子道：「吳哉之前沒說。」

魏織這時道：「虎子。」

聞聲，虎子安靜了，青銅笑起來道：「虎子還是最聽魏織的話。」

虎子不說話。

青銅道：「我就講丞相了。」

虎子跟着吳哉應了聲，青銅道：「古時候有個叫李瑛的少年，從小長在市井。」

「李瑛有爹娘，有兄弟姐妹，李瑛的爹娘為人很好，他的兄弟姐妹也都很聰明，只有李瑛，被爹娘和兄弟姐妹不喜，市井的人也都不喜李瑛，因為李瑛愚頑，總是不聽話，沒有人喜歡他，大家都覺得他不會成為什麼有用的人。」

「但有一天，一個算命先生走到了李家門前，算命先生看到了李瑛，說李瑛將來必為大材，市井裏的人都笑算命先生和李瑛，算命先生看了沒說什麼就走了。」

「不久后，李瑛的兄弟生病了，李瑛的爹娘為了給小兒瞧病，就把李瑛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換來銀子給李瑛的兄弟看病，兄弟的病好了，李瑛還以為自己的爹娘會去找自己，但是沒有，他等了又等，等了一年，三年，他的爹娘也沒有去找他，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吳哉道：「為什麼不賣田？不借銀子？」

虎子也點頭道：「對啊，李家沒有田嗎？就算沒有田，不是還有屋子嗎？」

青銅道：「李家有田，已經賣了，那巷子裏的宅院沒有人要，至於借銀子，也借了。」

吳哉道：「只有李瑛？」

青銅道：「嗯。」

虎子道：「李瑛的其他兄弟姐妹呢？」

青銅道：「沒有。」

虎子和吳哉等人皺眉。

青銅繼續道：「李瑛跑出了那戶人家，回了市井，他想去找自己的爹娘，可是走到家門前，他看到爹娘和兄弟姐妹正在吃飯，那年正是冬天，外頭下着大雪，永安城裏每戶人家都熱鬧的很，李家也是，李家人好像完全忘了李瑛的存在，李瑛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兄弟姐妹，他愣在了門前，他想回家，他真的很想回家，可是看着爹娘和兄弟姐妹高興的樣子，他沒有走進院子裏。」

「那一瞬間，李瑛覺得，倘若自己敲門，他們看到自己，會不會就不會熱鬧了，這麼想着，李瑛低着頭離開了，因為爹娘的話，因為想救兄弟，李瑛在大戶人家的那三年一直很聽話，不管什麼苦他都沒有哭過。」

「但是那年冬雪夜，他哭了。」

吳哉道：「為什麼不回家？倘若是我，就回去找他們問。」

虎子道：「是我的話就離開。」

葉玲道：「我也離開。」

張奉和柳楓城不語，趙旭道：「我會離開。」

魏織道：「你們別看我，要是我，我就打死他們。」

眾人腦後滴汗，青銅道：「李瑛可能是覺得院子裏的爹娘和兄弟姐妹離他太遠了，有些陌生。」

吳哉沒再說什麼。

青銅說：「李瑛離開了那裏，也沒有回到那戶人家，他走了，離開了都城，但因為挨餓受凍在那年冬天險些喪命，他活了下來，來年時，李瑛生了病，倒在了一戶人家門前，那戶人家擔心李瑛不走，就叫人把李瑛扔去了永安城外的亂葬崗，有人看到他，把他救了回去。」

「救了李瑛的是一個說書先生，那個說書先生教李瑛讀書寫字，教李瑛天下之道，李瑛很聰明，也很聽話，十一年後，李瑛十九歲了，他和說書先生道別，前去參加科舉。」

「雖然一路吃苦無數，但好在李瑛考了狀元，李瑛回去找說書先生，可是說書先生卻不在了，有人對李瑛說，說書先生死了，李瑛不相信，就派人去找，但最後找到的只有說書先生留給他的一封書信。」

「書信是道別，原來說書先生不久前病故了，李瑛拜別教書先生，便又回到了京城。」

吳哉問道：「說書先生沒有讓人把書信給李瑛捎去嗎？」

青銅道：「捎去了，但是沒找到李瑛，最後被李瑛派去的人找到了書信，才看到。」

虎子就道：「為什麼沒有找到李瑛？」

青銅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說完，接着道：「李瑛的爹娘聽說李瑛成了狀元，就去京城找李瑛，但李瑛沒有見他們，李瑛的爹娘就等在李瑛的府門前，等到李瑛，他們便哭起來，說是終於找到他了，當年如何如何的話，李瑛聽着他們的話，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虎子咬牙道：「要是我！就命人趕他們走。」

青銅沒說什麼，只道：「李瑛的爹娘見李瑛這樣冷漠，不高興的回了客棧，和李瑛的兄弟姐妹一商量，第二天都去找李瑛，李瑛問他們有什麼事，李瑛的爹娘就讓李瑛給他的兄弟找個差事，還有想問李瑛拿銀子，李瑛看着他們，告訴他們沒有銀子。」

「李瑛的爹娘和兄弟姐妹聽到李瑛這麼說，似乎早有準備，他們賴在李府不走，李瑛最後還是拿銀子讓他們走了，就這樣過去五年，李瑛成了刑部尚書，娶了御史大夫的千金，李瑛的爹娘開始變本加厲，他們不止問李瑛拿銀子，還要李瑛一定給他兄弟安排差事。」

「李瑛沒有把爹娘趕走，給自己的兄弟安排了差事，但是他的兄弟貪墨，進了天牢，李瑛的爹娘就又去找李瑛，讓李瑛救人，李瑛沒有救，他的爹娘就罵李瑛，李瑛也沒在意。」

虎子道：「李瑛真的不是李家撿去的？」

青銅道：「不是。」

虎子道：「說不定就是撿去的。」

青銅道：「故事裏不是。」

虎子道：「明明李瑛也是他們的兒子，為何？」

青銅搖了搖頭道：「他的第二個兄弟販私鹽，被李瑛發現了，若是讓朝廷知道，李家所有人都會遭殃，於是李瑛殺了自己的兄弟，他的爹娘不知道，兩個兒子都沒了。」

「還剩下兩個女兒，李瑛的長姐已經嫁了人，五妹方及笄，李瑛的爹娘就讓李瑛安排老五進宮，老五進了皇宮，卻害了皇后，最後自縊，李瑛的爹娘又讓李瑛的長姐去接近皇帝，李瑛的長姐很聰明，得皇帝信任，但李瑛的長姐卻和侍衛走的很近，李瑛知道后，就想辦法讓皇帝將長姐趕出了宮。」

「李瑛的爹娘又去找李瑛的麻煩，但那天李瑛不在府中，只有李瑛的夫人，李瑛的夫人已經有喜，卻被自己的爹娘打了一掌后，失去了孩子，李瑛的爹娘卻不覺得他們有錯，他們整天在李府賴著，李瑛一直沒在意他們，直到李瑛的爹娘打殺了自己的夫人後，李瑛把他們關進了天牢，李瑛失去了一切，四年後，李瑛成了當朝丞相，他的爹娘死在了天牢裏，他的長姐不見了。」

「皇帝駕崩前，將新帝託付給了李瑛，李瑛成了輔政大臣，在朝中樹敵無數，很多人都想置他於死地，但李瑛不在意，他將朝中佞臣除去，大選賢臣，沒有辜負先帝的囑託，將新帝教導成一個優秀的帝王，天下盛世，李瑛六十歲時，辭官離開了京城，從此隱居鄉野。」

青銅說完，吳哉嘆了口氣，道：「若李瑛的爹娘是真的是好人該多好。」

虎子道：「是啊，他們若是好人，就不會趕走李瑛。」

葉玲道：「可這樣的話，李瑛還會參加科舉嗎？」

虎子道：「怎麼不會？」

吳哉道：「說不定也會。」

葉玲道：「那說不定不會，李瑛不會參加科舉，就是普通百姓。」

趙旭道：「普通百姓也比最後一個人好。」

青銅道：「是啊。」

虎子道：「如果是我，普通百姓也是好的。」

吳哉沒說什麼。

青銅道：「好了，還聽什麼？」

葉玲道：「有妖怪的故事嗎？」

青銅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道：「有。」

葉玲就高興的看着青銅，虎子道：「妖怪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

吳哉道：「大將軍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

虎子道：「你啥意思？」

吳哉沒睬虎子。

青銅道：「那我講一個神明的故事。」

葉玲點頭：「好！」

魏織看着趙旭，道：「殿下，我得去做菜了。」

趙旭道：「百里家沒有廚子嗎？」

魏織道：「沒有。」

趙旭道：「可是還未到午時。」

魏織沉默了。

青銅道：「從前，有一家客棧的掌柜，是一位犯了錯的神明，那位神明名字叫靜巳，靜巳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被天帝貶到了人界，天帝沒有拿走靜巳的法力，也沒有拿走靜巳的記憶，靜巳在人界輾轉，跋涉千山萬水，與人謹慎的相處，經過無數年，靜巳走到了人界都城，那裏便是靜巳跋涉的盡頭，靜巳揮手在城外建了一家客棧，靜巳娶妻生子，但人與神殊途，不為天容，所以靜巳的孩子生下來便死了，接着是靜巳的妻子開始重病，沒過多久，靜巳的妻子也離開了人世。」

葉玲問道：「靜巳犯了什麼錯誤？」

青銅道：「故事裏未說。」

葉玲點點頭。

青銅道：「就在這時，天帝出現了，並告訴靜巳，他所有的得失，皆是他罪的因果，可時間的流逝，已使靜巳忘了自己曾經犯了什麼錯誤，他苦苦追問天帝，問天帝自己的罪是什麼，天帝卻沒有告訴他就離開了，靜巳看着妻兒離去，無能為力，他曾走遍人界萬水千山，所悟很多，失去很多，但都沒有這離別痛苦，靜巳等了很久，靜巳依舊沒有等到自己的懲罰，他收養了一個少年，將那少年撫養長大后，便離開了那裏，靜巳把那座客棧留給了少年，沒有人知道靜巳去了哪裏，有人說靜巳死了，有說靜巳回天上了，還有的人說靜巳沒有離開，靜巳一直留在客棧，守護著那裏的一切。」

「少年長大了，他的名字叫翼，翼年少時，靜巳消失不見了，翼怎麼找都找不到靜巳，只有靜巳留下的一封書信，說讓翼好好的看着客棧，翼以為靜巳還會回來這裏，還會回來客棧，於是他就聽話的看着客棧，客棧每天都有往來的商客和百姓，翼脾氣好，人很溫和，所以很多人都很喜歡翼。」

「翼每天都在等靜巳回到客棧，可是很多年過去了，靜巳還是沒有回到客棧，翼意識到，靜巳可能不會回來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翼想去找靜巳，可是客棧怎麼辦，他一面擔心靜巳會回來客棧，一面又想着離開客棧。」

葉玲問：「他離開客棧了嗎？」

青銅說：「沒有，翼最後沒有離開客棧，翼決定再等等靜巳，又過去三年，靜巳還是沒有回來，翼沒有再等靜巳了，也沒有離開客棧，翼娶妻生子，但是翼的孩子卻一出生就死了，翼發現，原來他的夫人是鬼。」

聽到這裏，虎子道：「鬼？那他一開始不知道嗎？」

青銅道：「不知道。」

葉玲道：「翼知道了自己的夫人是鬼后呢？」

青銅道：「翼得知后，並沒有讓自己的夫人離開，翼的夫人後來也病死了，只剩下翼一個人，翼收養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名字叫忘途，忘途長大了，翼死了，忘途成了客棧的掌柜，翼不知道的是，忘途是鬼，忘途利用客棧殺了很多人，而消失數十年的靜巳回來了，他看到客棧，看到忘途，便將忘途抓了起來，這時天帝出現了，問靜巳這數十年是否想到了什麼，靜巳沒有說什麼，帶着忘途和天帝離開了客棧。」

葉玲道：「靜巳為什麼回到客棧？為什麼等翼不在世了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