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夜花園

「探究這些毫無意義，用飯吧。」另一個聲音傳過來。

這嗓音讓陸不離想到了那白玉——一樣的溫潤如絲，卻是一樣的透著涼意。

順著聲音望過去，盼了一整日，終於是見著瑛軒了。

他還是如昨日那般一臉拒人千里的冷漠樣子，只是就算再心急，此時的氣氛卻讓陸不離委實沒辦法開口去問十二的事。

瑛王爺疼惜道：「小鹿一定餓了吧。你身子本就瘦弱，兩日不見怎麼感覺更顯纖細了？」

「我倒是覺得她比初見時漂亮多了。」瑛睿坐下飲了一口熱茶順嘴接道。

整個晚膳吃的冷冷清清，除了老王爺時時命人給陸不離布菜之外，便無人再開口講話了。

瑛睿看似絲毫沒有受到這冷冰冰氣氛的影響，表情放鬆的大快朵頤著，時不時還站起來自己夾菜到碗里，被瑛王爺瞪了好幾次。

反觀瑛軒，沒吃幾口便放下筷子，不緊不慢的飲茶，比不習慣這裡食物的陸不離吃的還少。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陸不離的直覺在說，瑛軒好像……有點討厭她？

飯畢，瑛王爺又留下陸不離囑咐了幾句，等到她急急跑出中廳向外望去，瑛軒早已不見蹤影，只有瑛睿一人在慢吞吞的踱步。

她懊惱地揚聲：「睿哥！」

瑛睿聽到聲音頓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似笑非笑道：「有何吩咐？」

陸不離快步走上前去：「瑛軒呢？我有事情一定要問他。」

瑛睿抬眸剛想說話，卻看見她髮髻上的玉簪子，挑眉道：「想去找大哥，先將那白玉簪取下來罷。」

「這簪子？什麼意思？」

「你初來那日說喜歡玉器，父王便命令大哥將這簪子贈予你，只是這物件於他來說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他自然心有不喜。」

「又不是我要的……」陸不離一頓，卻不知是不是應該把前三日自己被人假扮的事說出來。

那女子不知怎麼矇混的，反正是進了這王府住了下來。

如果說出這件事，那瑛王府會不會懷疑自己暫且不論，沒準還會去追究那個小盒子的事。

那盒子害的十二搭上了性命，在確定這王府里的人是不是可以信任之前，還是不要把它交出去的好。

盯著瑛睿晶亮的眸子，陸不離說出晚膳時就察覺到的：「睿哥同軒哥都看似是不甚喜歡我啊。」

「何以見得？」

「此前王爺為何動怒？」

「大哥只好心說，要將城西的別院贈予你，父親便生氣了。」

「想叫我離開又何必如此勞心費力。」

面前的少女坦率中透著倔強，瑛睿嘴角浸了笑意，看向身旁搖曳的柳枝，輕聲說道：「之前我也是不喜留你在王府的，不過嘛…」

他轉頭過來面向陸不離，笑意達眼底：「你這直來直去的莽撞性子倒是蠻對我的胃口。」

陸不離沒料到他會如此說，忽而不知該如何接話，就在她發獃的時候，瑛睿已轉過身繼續向前走了。

「大哥去校場了，你若是想見他，去花園等著便是。」

陸不離眼見他離開，沒再出聲阻止，急匆匆的就向著花園的方向趕去，卻並未看到身後的青衫少年又再次回過頭看向她，輕笑道：「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啊。」

春夜裡月明星稀，不時傳來河水涓涓流過的細細聲響。

花草樹木在靜謐的夜裡陷入沉睡，醒著的只有窸窸窣窣的小蟲，不知在探些什麼，肆意的飛來飛去。

望著佳人背影若有所思的瑛睿此時也沒有料到，這個變得讓他有些看不懂的少女，竟成為了他之後願意付出一切去守護的人。

陸不離靜靜地坐在花園中的亭子邊上等著瑛軒回來。

可能快到十五了吧，漆黑的夜空中月亮大大的，圓圓的，並未與之前的世界有絲毫不同。花園裡的花朵在這明亮月色的映襯下，倒是顯出別樣的艷麗來。

將那白玉簪子從髮髻上取下來握於手中，陸不離想著方才瑛睿的話。

瑛軒不喜她戴這簪子……

還沒相處過，就平白被討厭了啊，自己好像自從來到這世界開始，就沒逃脫過這種孑然一身的境地，從頭到尾就只有自己一人。

瑛軒在校場練完劍，回房路過花園的時候，見涼亭邊的少女一襲翩翩素衣，墨發披散如綢，不禁側目望去。

此時的陸不離面上已沒有傍晚時的嬌憨笑容，而是滿臉的悲傷寂寞。

正望著月色的清澈眼眸，比這暗夜的星辰都要透亮。淺淺的淚水氤氳在眼眶中，彷彿只要輕輕一觸便會落下。

微風揚起她的衣角與髮絲，黑白對比的映襯下，少女彷彿畫中仙子般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見他過來，陸不離眼睛一亮，一躍而起拽住他的衣袖急聲道：「昨日十二到底怎樣了？」

瑛軒面無表情的將錦衣從陸不離手中抽出來：「十二？」

「就是昨日在王府門口為我擋了一箭的男子。」

「傷成那樣怎可能還活著。」

瑛軒漠然道，剛想再告誡一下陸不離不要再與十三影的人扯上關係，卻見她已然淚水漣漣，金珠銀珠串串順著臉頰流下，眼神滿是愧疚。

「是我害死他的……」

瑛軒一怔，嘆了口氣：「當日有人救走了他，不知……」

他只說了一半便收聲，見陸不離哭著哭著竟像是睡著了一般向一側栽倒下去。

瞳孔一縮，他迅速伸手扶住少女纖細的脖頸。

此時的陸不離雙目緊閉，唇色蒼白，沒了血色的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無法不叫人心生憐愛。

「上次在王府門口也是這樣暈倒……」

瑛軒皺眉思索，大手搭上陸不離的脈搏，探到脈象一片紊亂，根本無法分辨是什麼情況。

他索性一把將陸不離打橫抱起，快步向著花園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