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客江湖

有這麼一群怪人，他們穿著通體漆黑的巫師袍，正踩在大廈的樓頂，鳥瞰著城市。

兜帽里載著冰冷的八爪頭盔，很多條銀白光澤的脊椎刺穿了衣袍，像是豪豬的辮子，更像是電影《異形》中的鐵血戰士。

他們慢慢踏上天台的欄杆，在那裡，只需略微埋首就能親吻城市主幹道正上空的風。

然後他們張開雙臂，迎面撞下世界。

——「病毒投放開始，入侵埠已對接，IP載入就緒，莫瀾。」偌大的天台僅剩機械的播報聲，它已被風聲一口一口咽掉。

天際衛星的網路監控中，他們已經完全消失。

「和咱們對峙一個世紀的老宿敵又來了，」虛擬獵人的監控室內，男人昂首發言，數百位技術人員在他身後嚴陣以待，「是位大黑客。」

一簇電腦病毒悄然載入了一場格鬥遊戲，成為了競賽角逐者之一。

――「歡迎來到月球伽利略環形山區，比賽不知不覺已經進行了50秒鐘，覺醒冷卻即將結束！」

浩瀚星野，大地披銀，一追一趕兩條掠影緊咬不松，地平線上被激起一片銀色海嘯。

「從比賽一開始就在跑！你不是喜歡跑嘛？我看你還能跑到哪裡去？！」在後面不停追趕的機械槍手咬牙切齒，憤怒幾乎要逸出屏幕。

――「來自大師段位的玩家『北冥有魚』步步緊逼！「主持人扣住了觀眾們的心弦，」『劍豪』已經被逼到伽利略巨像的腳下了！」

「移動射擊！」對手閑庭信步地逛起來，雙手衝鋒槍再次滿膛。

「哼，」誇張地機械劍刃悄悄一顫，周圍戰慄著的銀塵如雨一般詩意，莫瀾抿嘴一笑，「莽夫。」

「出現了！劍豪的招牌技巧！盾沖！」廣播先生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喊，熱漲的氣氛激起場外的數百觀眾振臂高呼。

「盪、盪、盪……」

「『北冥有魚』的子彈全部被巨劍格擋開了，這是強突技巧，」廣播先生的聲音差點就要哭出來了，「『劍豪』成功卡入近點！那是『抽刀斷水』的先手動作！可以宣布比賽結果了嗎？！」

「哈哈！小陰逼，卡巨像牆角沒用的……」耳機里的叫囂聲貫通了莫瀾的大腦，「讓你看看大師的細節！」

「那是覺醒條的細節積攢，他提前了！」廣播先生大呼小叫起來，「覺醒技全體無差彆強制后搖！『斷水』空了，太精彩了！不愧是大師啊！」

「不過如此，」莫瀾的嘴角越來越翹，「猜猜我有幾把刀？」

叮……

血色大豪筆在熒幕里上下縱橫，張揚的「KO」熊熊燃燒。

「發生了什麼？出問題了嗎？」廣播先生突然匆匆走下舞台，鑽進後台加入了激烈的爭辯。

過了很久，他匆匆趕上舞台，大聲宣布：「本月度玩家『劍豪』守擂成功，讓我們恭喜他，祝賀『劍豪』第三次獲得禪城戰區的擂主獎金！」

舞台底下揮舞著數千人的雙臂，他們興奮得高喊莫瀾的遊戲名稱。

「劍豪！威武！劍豪！威武……」觀眾們的熱情似乎不會消減，莫瀾在歡呼聲中悄悄鬆口氣。

「請玩家離席領取擂主賞金，有異議的觀眾請和我一起觀看慢速回放。」

莫瀾看著面前血紅色的「KO」，在主持人宣布領取賞金后，一下子躍起奔向櫃檯。櫃檯前他伸了個懶腰，然後拿出手指頭嘴裡念念道：「這星期收入有三萬三。」

他笑得合不攏嘴，抓起剛剛服務生端來的免費麵包，倉促地啃起來。那邊有很多客人在起鬨，他們圍著一個服務生，莫瀾好奇地看過去。

是一名穿著改制水手服的美少女，梳著長長的姬發，她無意間驚艷了四座，此時正忙著一個接一個地拒絕上來搭訕的男性。她朝莫瀾迎面走來，莫瀾馬上就變得面紅耳赤。

他覺得自己好不爭氣，都這麼經常見面了，還是這麼一副屌絲樣，會被人看不起的！想著想著，莫瀾壓低了自己的臉頰。

漂亮少女雙手背後出現在他眼前，她忽閃著大眼睛，「恭喜您，劍豪大人，又拿下了《高達VS》街機項目的擂主。」

「謝謝、謝謝。」莫瀾很害羞，他鬆開麵包並放回到桌子上，胡亂理了理校服。

「你這次……有什麼事嗎？」這是他短時間內收拾得最得體的話。

「劍豪大人，如果您很需要錢的話，我還是為您推薦虛擬競技吧，」漂亮的接待少女眼中星光閃爍，「你絕對是很有天賦的選手！」

「謝謝，我絕對不會碰虛擬技術的，」莫瀾條件反射般拒絕，他神色嚴肅，「我以前就說什麼條件都可以，就這個不行。」

「為什麼呢？」少女有些激動。

「這……」莫瀾苦澀地撇著眉毛，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些事他絕不願向陌生人啟齒，他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異樣的景色，莫瀾討厭別人施捨的悲憫。但每當有人問起，就一定會勾起他對虛擬技術恨之入骨的回憶。

虛擬技術的漏洞將媽媽變成了植物人，還將父親帶去未知的地方補救漏洞，至今渺無音信。現在等待母親蘇醒的那一天，就是莫瀾唯一能做的事，這是父親臨走前交代的。

那天父親在他眼前摘去警徽，瞪著疲倦的眼睛將雙手摁在他肩膀上，一語不發。

「對不起……我好像侵犯了你的隱私。」

「沒事。」莫瀾轉眼間被驚醒。

女孩兒雙手遞來破破爛爛的背包，「這是您昨晚放在前台過時的書包，我只好放我房間保管了……」

「哦哦！我都差點忘了……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莫瀾尬著笑臉接過背包。

「沒事的，如果您不忙的話……劍豪大人……」接待生說話聲越來越細，她羞澀得難以啟齒，「今天能給我簽個名嗎……很快的！」

「我又不是什麼名人。」莫瀾開始不知所措地傻笑。

「您這麼厲害，遲早都會是的！」女孩兒憤憤不平地說。

莫瀾突然愣著看書包看了好久，然後他反身背起書包滿臉歉意地解釋道，「下次吧！我該上學了！」

開玩笑，今天竟然是星期一！

他一頭衝到十米開外，又沖回來攥起還沒吃完的麵包，咧嘴尷尬地朝這位熱情的女粉絲笑笑，起身準備另一次去往學校的捨命衝刺。

嬌俏的接待生有些焦急，她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劍豪大人，您的賞金還沒拿呢……」

「等我中午過來再給我就好了！我快要遲到了！」

莫瀾再也裝不出一點風度，他撒開丫子一路狂奔，驚起門外的馬路上喇叭、叫罵聲一片。每個人都怒目瞪著那個狼狽的背影，只有大門內的女孩兒還挽著發角發獃。

「大小姐，我們要問您一件事。」有人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馬尾辮受驚了似的翹起來，少女臉頰滾滾發燙：「嗯？什麼事？」

「哇哦~」一眾來客的雙眼都電光四射，還有人朝著這裡吹口哨。

不知不覺中，人潮已經擠滿了貴賓廳門口，三名身材健碩的安保人員莊嚴地走近她，「大小姐，劍豪在哪裡您知道嗎？他的作弊碼被發現了，破壞了我們和比賽合作方的信任度，情節十分嚴重！俱樂部需要他承擔法律責任，我們已經聯繫了警方！」

「啪！」

厚厚一本政治書摔在講台上，粉筆盒也遭了殃，直接騰起三米高，嚇起不少睡眼惺忪的同學。

「莫瀾，今天怎麼又遲到了？升旗儀式都沒來，我上星期才警告過你！」班主任是個標準的中年男人，此時厚厚的鏡框落在鼻尖上，兇悍的目光盯得莫瀾渾身不自在。

「李老師，半分鐘而已。」莫瀾站在座位旁邊大口喘氣。

班主任刁鑽的眼神一刻不離他左右。莫瀾不知所措，他不敢坐下，也不想站起來被一幫同學當猴子看。

「先坐下吧，開始早讀！」班主任眼裡懷著不忍，這個學生家庭情況太特殊了。

「Unitone，festival，festival，預備……起。」

班主任轉頭看去，莫瀾已經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第一二節是他的課，讓莫瀾好好休息一下吧。

……

「你母親的醫療費還拖著，如果下一期還交不上，我們就會擱置她的療程了，畢竟得這種病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沒有多餘的醫療資源為你母親預留。」又是那個像籠子一樣的監護室，那些戴著口罩的人不像是治病的，更像是索命的。

「再等等啊，我很能賺錢的……」

「喂喂，莫瀾，別說胡話了……有人找你。」

有人輕輕拍他的肩膀，他嗖的一下坐起來拿著書本裝模作樣。

「嚴慨，多謝了。」他眼珠子往這邊瞟了一眼，淡淡飄來一句道謝。

「我沒有在盯梢……還有你的書都拿錯科目了。」

「這是第幾節課了？」莫瀾放下書。

「卧槽，莫瀾你快看！」嚴慨突然嚎了起來。

「嗨～」

黑絲長腿與瓏裙花領，還有豐胸翹臀和紅唇栗發，教室門外乖乖站著一個不折不扣的少男殺手，他矜持而莊重地朝著莫瀾揮手。

「來找你的！」嚴慨比莫瀾激動得多了。

教英語的女老師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全班人的眼球都被吸引了過去，男生們眼睛都直了。

老師臉色越來越差，整個學校的老師都已經不想管這個問題學生，問題是已經嚴重耽誤她上課了。

「給我專心上課！」英語老師猛地用教鞭抽了兩記投影幕布，「門外的女士，這裡是知識殿堂，請迴避！」

陌生小姐仍然沒有離開，她在身上翻找著什麼。

「現在在上課，走開！」大齡的英語老師眼中火星四射了，她朝門外訓斥。

「不好意思啊老師，我這就離開，」美麗小姐的聲音像黃鸝鳥一樣清脆，「怎麼又忘了帶呢……」

英語老師終於心滿意足地收回酸意，他指著莫瀾和學生們說：「你們如果不好好學習，就會成為莫瀾認識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跟個賣淫的一樣。」

「喂！」莫瀾氣得發顫，這個女老師對他說話從來都不給他的尊嚴留餘地。

嚴慨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頭想要抓緊莫瀾。

「你剛說誰不學好了？！」少年暴怒，他砸起桌子站起來，血紅的眼豎立在所有人面前。

「不是你還能是誰啊？現在誰不知道你不誤正業？學校可恥的事情你做了個遍！要不是有李老師你以為你待得這麼舒服嗎？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英語老師像是被點著的火山。

「莫瀾，莫瀾，快坐下吧，多大點屁事啊……」嚴慨起身拚命把莫瀾的身體往座位上拖。

女老師見到他沒再吱聲，呼吸漸漸開始平息下來，該趕緊講課了，為這個問題少年拖垮教學進度不值得。

「同學們繼續上課！」她轉身拿回教鞭，不經意地補充道，「真給你媽丟臉。」

「為什麼你總是要提我媽！」莫瀾抓起他能看到的最重的東西，狠狠朝老師一丟。

政治書劃開教室的沉悶，重重地撞上老師的腦勺。

老師應聲倒地，再沒有反應。

「老師！」教室瞬間炸開了鍋，學生們像忙碌的螞蟻一樣擁了上去。

「莫瀾，你這次又闖大禍了！」嚴慨把莫瀾的衣服扯來扯去。

莫瀾愣在原地好久都說不出話，他的腦海里全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