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60【孤立】

section 60【孤立】

腥氣彌散,夜色朦朧。

象徵著毀滅的暗影迫近,所到之處生靈塗炭。

地面突然變了……不再是渺茫滄桑的冰天雪地,化作草木不生的焦土,就彷彿被熾熱的岩漿吞食過。原本作為冰川的地帶卻聳立著一簇簇扭曲的石柱,它們或斷裂或歪斜,宛如古時戰場遺落的劍戟般直指上天。

天空也被染成詭異的赤褐色,其間夾雜著漆黑的雲朵。慘白的閃電宛如游蛇走龍般回蕩於蒼穹之上,耳邊僅僅充斥著暴雷的狂吼與腥風的呼嘯。

時不時有燃燒的火團破空,將巨量赤色的焰光投射於大地,又無情地撒下漫天的火雨,宛如一場極盡奢華的櫻落,卻襯托出這場無與倫比的盛大祭典。

有人在低聲地歌唱,吟誦著詭異的曲調,伴隨著沉重的金屬物體緩緩擦過地面。

有人發出了凄厲的慘叫,宛如地獄中厲鬼的哭號,斷筋裂骨之聲不絕於耳。

混亂,異變,絕望……就像是啟示錄中的世界末日。

無盡且茫茫的暗中,唯有一片約莫數百平方的蒼白雪地頑強存活著,宛如荊棘中艱難掙扎的百合。即便面臨著枯萎腐敗的結局,亦能以不屈於鋼鐵的強硬意志抗爭。

但……這並不是雪地值得矚目的理由。

這本該是一個無人生還的地獄,然而就處於雪地的正中,竟然站著一個活生生的男孩。

殘破的囚衣緊緊裹身,男孩的身軀對比於周圍的空曠顯得格外單薄,彷彿僅僅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即可將他狠狠擊倒。

但他只是默默站著,微微垂首,似乎畏懼著一切,又似乎凌駕於一切。

男孩的年齡介於8歲至12歲之間,小巧的臉頰素得宛如白瓷。精緻的五官就好像是古希臘的頂尖工匠們一刀一鑿細緻雕刻而出,然而這般原本屬於雕塑的容貌此刻卻完美地復刻在一個活人的面孔上。

一眼望去,男孩絕世的俊美是無法睥睨的,高貴典雅遠甚於神廟中那些毫無生機的美少年雕塑。在他細長的眉毛之下,一雙漠然的雙眸隱隱透著妖治的紅。

一米多長的太刀插在他腳邊的地面上,屬於惡魔的漆黑血液順著刀刃緩緩流淌。自遠方望去,男孩瘦削的身影與修長的太刀構成了黑色的剪影,與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狂妄無比,傲視著整個世界。

……

久野風洵閉上雙眼,祈禱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夢吧……這絕對是夢吧!?】

不敢相信自己躺到床上沒多久,再度睜眼居然是如此恐怖詭秘的場景,就好像自己在睡夢之中悄無聲息地進入了異次元隧道,展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地真實。

久野風洵試圖動彈,但四肢卻好似被固定般而無法自由移動,外界的干擾使他只得居高臨下,遠遠地眺望著男孩瘦削的背影。

破碎的雪花在崩塌的天空下肆意飛舞……沒想到在此等地獄之中竟還有零星的雪花飄落。純潔無暇的它們宛如不食塵世煙火的精靈,落到久野風洵灼熱的面龐上,化作一滴滴清露滑下他的臉頰。

久野風洵的心臟突然間收縮了,他不知為何竟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傷,痛苦得彷彿用銹跡斑斑的刻刀將他脆弱的心漸漸磨損、捅穿,滲出腥臭無比的血。

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感無比濃烈,真實得讓他難以置信,就好像……好像他能夠同步感受到那個男孩的心情。

痛苦,悲傷,無奈,敵意……以及幾欲裂天的狂怒。

遠處的暗影如同鋪天蓋地的黑雲般將至,而呼嘯的寒風輕而易舉地撕去了它溫和的偽裝,那竟是難以想象的醜惡與扭曲……濃鬱黑霧的掩蓋之下,居然展開了一對碩大無朋的翅膀……

無法形容,橫跨天際的巨翅投下了致命的陰影,其末梢的漆黑翎羽銳如鋼刀,霸氣無鑄的雙翼更襯其主人宛如嗜血惡魔般的面容,尖利嶙峋的倒牙幾乎突出了口腔外。

那根本稱不上是生物,這更像是上帝開了一個極其惡劣的玩笑,他將世間盡有的罪惡與醜陋融合重疊,才會誕生出這徘徊於天堂與地獄之間的異種。

自久野風洵的視角望去,那個龐然大物更像是老鼠、烏鴉、蜥蜴……以及人類的結合體,與其說它像某一種生物,倒不如說是每一種生物都像它。

狹長的雙眼彷彿在獰笑,巨物隨意地揮動雙翼。看似簡單的動作卻使地面揚起了一場毀滅性的暴風,石柱、積雪、斷崖……凡是地面上凸出的一切都在這場暴風中毀滅殆盡,石粉卷著碎雪吹向了遙遠的彼方。

不過一瞬,百里之域,皆為平地,除了那個男孩和他身旁的刀。

好像蔑視著巨獸似的,男孩不屈地昂首,原本破敗的囚衣在颶風之下更是所剩無幾,其覆蓋下的纖弱身軀密布著蚯蚓般的疤痕。202電子書www.202txt.com

巨獸突然停止了行進,原本扇動不息的巨翅已然垂盪……它感應到了男孩的存在。

「真是可悲吶,到頭來……你也不過是一隻貪食的野獸罷了。」

男孩突然間開口了,聲音贏弱清脆,卻充斥著難以言說的壓抑。

他竟然覺得巨獸可悲!明明自身處於極端的劣勢,男孩竟然為巨獸感到惋惜!似乎於他而言,巨獸不過是掌中的一枚小小棋子,誅殺巨獸只不過是吐息之間即可完成。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男孩認真的神情表明了這不是說胡話,他竭力在洶湧澎湃的氣流中挺直腰桿,雙眼中的血色愈發強烈,身形矮小卻平白無故地散發著君王般的氣場。

久野風洵看呆了,男孩與巨物的緊張對峙早已令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兀然地,男孩回頭了,眼神不知落在身後的哪一個地方。在一片迷茫的混沌之中,他那對妖治的紅瞳格外醒目。

久野風洵猛然間一個激靈,他不知為何感到男孩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隔著那一段無比遙遠的距離。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久野風洵的目光,男孩竟壞壞地笑了。

伴隨他那毫無血色的蒼白嘴唇微微咧開,一口銳利的尖牙隨之暴露,殷紅的液體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流淌。

【さようなら,MyDaring】

他如是說。

……

刺耳的警報在耳旁響起,久野風洵猛然間一陣抽搐,男孩邪惡的笑容於眼前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目刺眼的紅光以及耳中經久不息的警報鳴響。

【著……著火了?!】

久野風洵在第一時間內想到這種可能性,在這種地下基地內,一旦發生火災就等於把整座建築變成了一個熾熱的烤籠。由通風口送來的空氣不斷被消耗,再加上不斷升高的溫度,人只要受困於其中,不被憋死也得被燒死,更別提基地中可能發生的彈藥殉爆、通道塌方之類的了。

【快……快跑!!】

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久野風洵抓上鬼徹便沖向宿舍大門。不顧大門損毀的賠償費用,久野風洵橫刀順劈斬斷了宿舍的門鎖,接而一腳踹開大門飛奔而出。

久野風洵還依稀記著前線基地的地圖,從他的宿舍中跑出然後向右轉,接著從安全通道的旋轉樓梯一路向上,只需大概半分鐘左右即可到達地面……

「小心!!!」

不知是誰驚呼,接著便是兩記重物落地的聲音。

額前的劇痛無情地打斷了久野風洵關於逃跑路線的計劃,似乎他在奔跑的途中跟什麼東西相撞了,腦海中多出了不少閃爍著的星星。

「你搞什麼吶!?朔風!」

不滿的呵斥傳至耳畔,這個德國口音對於久野風洵竟是異常地熟悉,他心中不禁默默叫屈—明明他只是在趕路逃跑而已啊!

「抱……抱歉!安德爾,我跑得太急沒看到你在前面……」

同樣被撞得很疼的安德爾揮了揮手,「趕緊回房裡休息,明天還有搜救任務。這聽起來只是一個假警報,別大驚小怪。」

「哦,知道了。」

嘴上這麼說著,久野風洵卻沒有移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安德爾懷中的一個罐子,「那個……安德爾,你懷裡抱著什麼東西?」

「咖啡而已,沒什麼好看的。」

「半夜爬起來,為什麼抱著咖啡罐四處亂晃?」久野風洵追問。

「有什麼問題嗎?」安德爾終於不耐煩了,「我半夜不想睡覺,喝杯咖啡提神打算和拉里斯打盤遊戲,結果摸黑剛拿到咖啡罐時響警報了……我以為是火警,來不及丟掉罐子就跑出宿舍……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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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弒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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