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加罪

夜晚，在燈光映襯下，半點星光也看不到。距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佔地面積不小的大廈。大廈的邊緣隱約可以看到一雙纖細的腿輕輕搖晃。

順著廢棄的大樓向上看去，一個人坐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的身影，隨風晃了晃。仔細看去，那是一個已經骨瘦如柴的女人，散亂的長發披在單薄的肩上。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她坐在天台邊緣，整個人只要微微傾身，就會從樓上摔下去。

面對大樓之下璀璨的夜景，喧鬧的燈光與還在擁擠的街道，她毫無反應，似乎這一切都與她毫無關聯。

「沒關係，我馬上就去陪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隨著喃喃自語的結束，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清脆的笑聲，她遙望著天際的視線里包含著喜悅。似乎有件極為快樂的事情，即將發生。

「你找我有什麼事？」

空曠的地方，出現了一道聲音。聲音來自黑暗，它的主人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身形，幾步離開陰影。柔順的淺金色長發，搭配著精緻的妝容，讓她的輪廓看起來柔和了許多，眼睛也盛著星辰。一身精緻華麗的公主裙，蕾絲護腕與圓頭小皮鞋，輕快的動作，讓她看起來不僅優雅，而且非常可愛。

「你終於來了。」女人沒有回頭，可語氣中的笑意卻一點也無法隱藏。女人慢慢站起身，僵硬的動作讓她的身體愈加搖搖欲墜。她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人，笑容卻突然僵住了。

「你是誰？」

「你約我來的，卻不知道我是誰？」對方反問的語氣讓女人十分熟悉，可她背手歪頭的動作，卻一點兒也看不出熟悉的影子。

「程香君……」女人說話的時候有些猶豫，隨後她看向程香君身邊的位置，突然將猶豫盡數化為不滿「我只約了你，可你卻帶了別人。」

聽到她的話，前來赴約的程香君微微一愣。她側目看向林清辭，卻見林清辭也是滿臉的詫異。她心中震驚不已，秦瑤怎麼會看到林清辭？可驚訝僅僅停留了一秒鐘，瞭然的笑容就浮現在她的臉上。她已經猜到了秦瑤的異樣。或者說，她猜到了眼前的人，並非秦瑤。

「你是……喬墨。」程香君語氣十分確定，可猜到結果，卻更加加深了她心中的疑問「你……為什麼變成了秦瑤？」

「你知道？」披著女人皮囊的喬墨突然樂了，她啞著聲音說「你竟然知道……知道又怎麼樣，知道又能怎麼樣，都是無所謂的事……」

「那就說說，你找我的事。」

「我找你，我也不想找你，可有人讓我一定要找你……」喬墨的聲音悶悶的，他幾步從邊緣的台階上蹦了下了，毫無焦距的視線，讓他的步伐微微搖晃。

「有人？你和秦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不是要出國嗎？」

「發生了什麼事……」喬墨說著說著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他說「我真的以為離開這裡，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可現在看來，是我異想天開了。」

「問題是需要交流的，不如和我說說？說不定會發現新的解決方法呢！」程香君現在的形象，真的很符合知心大姐姐的話語。她趁著喬墨失神的空檔，慢慢向前邁了一步。

喬墨側目看著她，垂頭抬起的視線，空洞獃滯，看起來異常的陰冷。皺巴巴的皮膚緊貼著骨骼，深陷的眼眶也被青紫填滿。他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疲憊的視線在空氣中尋找了許久，才找到了一個焦點「跟你說，你懂嗎？」

「或許不懂，不過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恰恰就是女人。」

「也對。你或許能明白，為什麼她不願意跟我出國，為什麼要走……」喬墨點了點頭，腳步踏著邊緣，開始了徘徊。他不時會說一些句子，可這些斷斷續續的的聲音，都被天台的風吹散。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停駐在遠處等我夜景上。本來的話題，卻被他一句話扭轉了。

「你看，今天夜景也很漂亮。可天總會亮，燈總會滅，一切都會消失。問題是否有答案，也沒有任何意義……」喬墨的話音越來越弱，他的身形微微搖晃，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危險。程香君加快了自己靠近的腳步，可儘管這想，可努力放輕腳步的動作，還是讓她的步伐慢了許多。

「不……不對，很重要。可我……我有點忘了。我最近記憶力不太好，很多事我都記不住了，讓我想一想，想一想。」喬墨輕輕敲了敲額頭，他的腳下突然頓了一下，整個人向著毫無阻隔的地方傾斜，程香君飛速上前拉住他的手。卻沒想，喬墨反手一拉，將程香君拉到了面前。

「都怪你！」

程香君被這一聲控訴弄蒙了，她詫異的看著喬墨，完全忘記了兩人身處的地方就在天台的邊緣。可喬墨卻沒有遺忘這件事，他早就鬆開了程香君的手，懸空的手慢慢靠想她的脊背。

「程姑娘小心！」林清辭的喊聲讓程香君躲開了喬墨的推力。可倉促的步伐，卻讓她更加靠近邊緣。林清辭長袖一揮，一到陰風敲在程香君的後背上，讓她向內一傾回到了安全的地帶。

「我就說我的記性不好，竟然把你給忘了。」喬墨低著頭冷笑了兩聲，轉身看著半透明的冤魂說「不過沒關係，她今天是一定要下去的，你還真阻止不了我……」

林清辭的眸色深沉了許多，可面上卻還是一片溫和。他的話說的很輕，冤魂特有的空靈聲漂浮在空氣中。

「先生，她和你無冤無仇，何必非取她性命？」

喬墨做了個挑眉的表情，可僵硬的皮囊，卻根本不支持他的動作。可他完全沒有顧及這一點，只是冷笑著說「你這話文縐縐的，古人嗎？」

「於你而言，是。」

「也對也對，看你這模樣也不像是演員，上妝的人不是這個樣子……」喬墨說話的狀態再次恢復成了迷迷糊糊的狀態，他看了看程香君，又看了看林清辭。恍惚的神情，讓程香君微微皺眉。

「你說怪我，是因為秦小姐吧？」

「瑤瑤……」喬墨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句，身體晃了晃。他本來就站在邊緣，這樣輕微的搖擺幅度，還是讓他看起來搖搖欲墜。

程香君再次向前，可她剛剛挪步，就看到了林清辭搖頭的動作。還沒等她反應，林清辭的身影就化作一團紅霧消失在原地。

喬墨的視線還漂浮在空氣中，搖搖欲墜的身體再次失去重心。可就在這時，他的身體突然停住了，反手一張黃符貼在空氣之中。

「林清辭。」程香君驚訝出聲，同樣的符文她曾見過，就在那天差點摔死的日子。

「喬墨……」

「哈哈哈哈哈……我說過，你今天一定得給我陪葬！」

「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非要我死不可……難道是因為秦瑤曾想讓我死？」程香君咬著牙輕聲說了一句。喬墨卻搖搖頭，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正常的神色。瞬間的空洞很快就被狂熱替代。

「為了和瑤瑤永遠在一起！」

「什麼？」程香君確實聽見了喬墨的話，可卻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可疑問暫時得不到解答，喬墨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冷冷的看著程香君說「過來！」

程香君出現了些許的猶豫，她看著林清辭，被鮮紅填滿的雙眼中灰暗一片，像一隻停止轉動的木偶一般。

「你要是不過來，我就讓他魂飛魄散！」

「好好好！」程香君滿口答應，一步步的朝著喬墨走了過去。

「從一個玄學小白，一躍成為符文大佬，你真的很厲害！」程香君一邊走一邊說，天台上的風撩起了她的金髮，高溫絲摩擦著她的脖頸，卻沒有遮擋住她眼中的銳利「奇遇？」

「上天總會眷顧心有冤屈的人。」

「沒錯沒錯。」程香君點了點頭，背著手俏皮的動作，卻絲毫不影響腳下輕快的步子。她的聲音很輕，說話等我語氣就像面對老友故交一。

「你一定遇上了一個很好的天師，不想我身邊的那隻吉祥物。」

「天師……」喬墨的表情再次出現了一瞬間的空洞，程香君趁著這短短瞬間，飛奔到林清辭身邊，準備扯下黃符。

可硃紅色的符文，卻像一道花紋一般黏在林清辭身上。符紙被程香君攥在手裡。喬墨也發現了她的動作，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扯向天台的邊緣。

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硃紅色的符文，隨著林清辭身上的紅霧，慢慢變化了形態。

「你逃不掉的！」喬墨喊著，他與程香君拉扯的動作，讓兩個人紛紛靠近邊緣。

突然紅霧籠罩了整個天台，刺目的怨氣讓程香君鬆開了手上的力道。手腕上的護腕，被喬墨扯住，布料迸裂的聲音，隨著喬墨墜入空中的動作叫醒了程香君的意識。

「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