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依計行事
靈隱閣牢房的大門外,站著一位三十多歲的青衣女子,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
這二人一看就武功不弱,尤其是那名青衣女子,看似身材瘦弱,卻雙腳沉穩,腰背筆直,雙手指尖隱隱有細若遊絲的銀光閃現,卻不知練得是何種武功。
再看她的容貌,三十齣頭的年紀,卻難掩年輕時的風華絕代。雖是江湖中人,卻將一頭秀髮打理得絲毫不亂。
身上衣著樸素,並無花色,髮髻上卻插著一枚造型奇特的發簪。兩條細弱的木質小蛇以詭異的姿態彼此纏繞,於蛇頭交匯處鑲嵌一枚小巧又渾圓的玉石,在無邊夜色中,閃著若隱若現的熒光。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靈隱閣右護法木問心,也是江湖人口中的靈隱妖女。
而她身邊那個看似下人的老婦,也並非常人。雖然在靈隱閣中並無名號,一直跟隨在木問心左右,但靈隱閣眾人皆對她禮讓三分。
畢竟,若不是三十年前欠下木問心生母的救命之恩,令整個江湖聞風喪膽的魅影羅剎又又豈會藏身在這小小的風回谷,甘願做一個江湖後輩的奴僕。
「丫頭,你斷定她們今晚一定會逃嗎?」等了許久不見有人出來報信,雲姨有些焦躁。
「厲凰途手腳經脈盡斷,今晚若不能逃出去設法醫冶,就真成廢人了。」木問心冷笑道:「厲凰途資質平庸不足為慮,她身邊那個團兒才是深藏不露。」
「一個將軍府的丫頭,武功比小姐還好,的確非比尋常。」雲姨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她們主僕剛入風回谷時,我就與那個團兒交過手。她內力不弱,招式雖然簡單,卻乾淨利落,全是搏命的殺招。如今回想起來,那個團兒的身上毫無破陣殺敵的武將之氣,反倒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恐怕還不是普通的殺手。」木問心莫名感到不安,她轉身問雲姨:「那丫頭要的東西拿來了嗎?」
「就是這把符簽。」雲姨將手中的簽筒遞給木問心,面露輕蔑地說:「這種哄騙無知婦孺的求籤問卜之術,也就只有那個蠢鈍如豬的太子妃才會信!」
雲姨晃了晃手中的簽筒,連老百姓都知道南黎的太子妃實在太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求神問卜一番,要不是抓到她的時候真的搜出這一筒符簽,雲姨還以為是哪個妒忌她的官家小姐胡謅的。
「看來,太子不想娶她,朝廷官宦女子重金買兇殺她,這些都不是空穴來風。」雲姨嘆了口氣,「都說那些當官的吃人不吐骨頭,這厲凰途就算不死在風回谷,遲早也得死在別的地方,想當太子妃的人可多著呢!」
木問心看著這盒尋常的符簽,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那個團兒突然索要這盒東西,並不僅僅只是騙開牢門那麼簡單。
她身手取出一支符簽,仔細撫摸,左右掂量,突然臉色大變,驚呼道:「這是……龍岩奇工?!」
「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神兵利刃?!」雲姨的臉色也變了,「江湖傳聞,海外有龍岩九島,島上隱居著數位奇人異士,他們痴迷鍛造之術,所造兵器件件精巧絕倫,天下少有。可這只是傳說而已,無人去過龍岩九島,就連龍岩奇工也沒幾個人見過……」
「我見過。」木問心突然打斷雲姨的話,認真地說:「十八年前,我遊歷天下時,曾遇到一個人,他來自龍岩九島,是天辰死士,手中的兵器正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龍岩奇工。」
「莫非你懷疑那個團兒是天辰死士?!」雲姨驚聲問道:「天辰國數百年前就被滅國了,這些天辰死士從何而來?費盡心機留在南黎太子妃身邊,難道是想復國?」
「我們是江湖中人,天辰死士想不想復國,與我無關。但若敢在靈隱閣興風作浪,我會把他們全都找出來,一個不留!」木問心將手中的符簽扔回簽筒,臉上透出濃濃的殺意。
「你是說……我們靈隱閣還藏著其他的天辰死士?」雲姨恍然大悟,感嘆道:「怪不得你要放她們逃走,原來是想藉此清除掉那些對靈隱閣懷有異心的人。」
「天辰死士從不單獨行動,若是決意死戰,必會召喚同伴前來毀屍滅跡,以保天辰死士之事不為外人知曉。」木問心篤定地說:「方才狼牙在那丫頭身上聞出了奇怪的味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定是天辰死士拚死一戰的捨生丸。此葯雖能催逼出體內潛能化作數十年的功力,可一旦服下,就必死無疑。所以今晚,那個團兒一定會召喚同伴!」
木問心口中所說的狼牙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牢房中與團兒對峙的黑衣少年,他無父無母,被狼群撫養長大,性格疏離冷漠,不與人親近,常常被誤認為是個啞巴。
整個靈隱閣都知道他是木問心從外面撿回來的狼崽子,卻很少人能見到他的蹤跡。
他不住房子不睡床,有時候連被子都不蓋,木問心調教了好久,才讓他有了屬於人的認知,多年悉心調教,加上狼牙身手敏捷,行動迅速,很快就將靈隱閣的武功學了個七八成,就連木問心最拿手的馭獸之術都被他一併學了去,只要吹響狼哨,所到之處所有的狼都會聽其號令,任其驅使。
如今的狼牙,雖然在江湖上毫無名氣,但在風回谷中卻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除了閣主木擎蒼和右護法木問心之外,沒人是他的對手。
雲姨聽完木問心的話,心知沒有什麼能逃過狼牙的鼻子,便放下心來,不再多問。
她沖木問心點點頭,便轉身帶著簽筒獨自走近牢房大門,對著門外的靈隱閣守衛低聲耳語片刻,那守衛便拿著簽筒進入牢房。
片刻之後,數十名靈隱閣高手悄無聲息地退出牢房,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眼見雲姨安排好一切,木問心立刻施展輕功,飛到離谷必經的一片密林之中。
她抬頭打量頭頂高聳入雲的密林,突然手臂輕揚,一直盤繞在指尖若隱若現的銀色絲線瞬間分出數縷,甩出幾個圓滾滾的傀儡,隨著她手指的輕輕撥弄,如風箏一般在夜色下的密林間肆意穿梭,很快便在半空中結出一張細密的大網。
夜色中的飛蛾無知地掠過,瞬間便被細密的銀絲割裂成兩半,讓人不寒而慄。
「這千絲傀儡術已被你練得爐火純青,你娘的絕學總算是後繼有人了。」跟隨木問心一同來到此處布置陷阱的雲姨,看見木問心操縱傀儡的動作,忍不住誇讚起來。
木問心卻只是讓指尖的動作微微一滯,扭頭沖雲姨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語帶戲謔地說:「雲姨,你說……我練得這麼好,左護法他們會不會妒忌?」
「丫頭,心思太多活不長的!」雲姨無奈地搖搖頭,抱怨道:「今晚已經夠亂了,你還要去找他們的麻煩,真是……」
「是啊,今晚這麼亂,萬一看熱鬧的還想湊熱鬧,該怎麼辦?」木問心扭頭又放了八隻傀儡,繼續織網。
而在她身後,雲姨已經提氣縱身,施展絕頂輕功,掠過重重密林向著左護法所在的隱龍殿而去。
隱龍殿的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他身邊那個妖女更是詭計多端,只有讓雲姨盯著他們,木問心才能放心。
這三日閣主閉關,風回谷怪事頻出。
前日,厲凰途被人追殺,居然冒險躲入風回谷,以至於自投羅網,被困靈隱閣。
昨日,又有人趁著她審問團兒的時候,偷偷潛入牢房,挑斷厲凰途的手筋腳筋。
今日,就在方才去牢房的路上,還有人前來稟報,閣主木擎蒼閉關的岩洞外,似乎有神秘高手出沒,不知意欲何為。
樁樁件件都透著古怪,大有山雨欲來之勢,就連木問心自己也猜不透究竟是什麼人潛伏在風回谷中,與牢房中那對身份特殊的主僕,究竟有何關聯。
所以今晚,她只能將計就計,讓這些心懷鬼胎的傢伙們,自己露出馬腳。
靈隱閣中,究竟何人在興風作浪?
是天辰死士,還是隱龍殿里那對心懷不軌的狗男女,亦或兩者皆有……
今夜一戰,必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