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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數3000＋

*慎入

每個人生來都不是壞人。

木子洋摸摸鼻頭，遞給尤長靖一條毛巾。

「謝謝你。」尤長靖接過毛巾低頭擦擦腳，脖子後面的印記讓木子洋心頭一沉。

他兩年前離家出走，因為自己是個私生子，不小心把父親最愛的小兒子推向惡狗的嘴裏，那個印記他一輩子都不會忘，父親把他打出家門，走投無路住進了福利院。

兩年後他再次把弟弟推向深淵，不過這次是有意的。

……

我像街上的遊魂，你是能聞到我的人。

木子洋是學校里響噹噹的人物，世上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木子洋坐在道邊扯扯領帶吐了口口水，血腥味充滿整個口腔，髒兮兮的手觸碰嘴角的傷口，

「嘶…媽的…」

「吶，吃嗎？」

一個棒棒糖在他眼前晃晃。

「你他媽…」木子洋不爽，抬頭撞上男生清澈的眼眸，他一時語塞，「不要。」

「你是木子洋吧，我認識你。」男生嘴裏叼著棒棒糖坐在他旁邊。

「沒人不認識我吧。」木子洋挪了挪。

「你被打了？」男生仔細觀察他的嘴角。

「看不出來嗎，」木子洋嘴角作痛，「這群孫子。」

「我想請你幫個忙…」男生小心翼翼的看着旁邊凶神惡煞的人。

「呵…」木子洋冷笑，「說來我聽聽。」

「我想請你嚇唬個人…」男生眼睛明亮，五官清秀無公害。

「同學，開玩笑呢？」木子洋搭上他的肩。

「我又不是讓你白嚇唬…」

「有報酬？多少？」

「嗯……」男生從書包里摸出一張褶皺的紅色鈔票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硬幣，「這些夠嗎，我全部的零花錢了。」

木子洋好笑的眨眨眼，「嚇唬誰？」

「是這樣的，我妹妹上五年級，她們班有個男生一直欺負她，你看我這小身板，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的，我妹被欺負的都不想上學了，想請你嚇唬嚇唬他，嘿嘿。」男生傻笑。

「你不找家長，找我幹啥？」

「我爸媽早就…」男生神色突然暗淡，「早就不在了。」

落日的餘暉打在男生離開的背影上，木子洋攥着手中可樂味的棒棒糖，「什麼時候！」

男生回頭笑的很甜，「後天放學！」

木子洋拜拜手，示意聽見了。

「對了，我叫靈超！」

……

天台。

「洋哥你太厲害了，我妹說自從那次以後，那小子再也不敢欺負她了。」靈超從包里掏出棒棒糖遞給木子洋。

「又是糖，小弟弟，換成煙不行嗎？」木子洋接過來嫌棄的撕開包裝。

「可樂的，煙對健康不好，洋哥你也少抽點吧。」靈超也撕開包裝送進嘴裏。

「你以後跟我混得了。」冷風鑽進木子洋淡薄的領口。

靈超縮縮脖子搖搖頭。

「嘿，跟着洋哥想幹啥幹啥，虧不了你。」木子洋攬過他的肩。

「洋哥，我只想好好學習，嘿嘿。」靈超笑笑。

「……」木子洋尷尬的放開他，「也行，你以後就做我軍師吧，行了行了，就這麼定了。」

……

木子洋沒有朋友，靈超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因為靈超的身世和他很像，也因為靈超是第一個送給他糖的人。

木子洋換上乾淨的襯衫，拿著錄取通知書現在靈超家門口自言自語，

「小弟，你洋哥也就隨便考考，沒想到考中了，你瞅瞅。」

木子洋嘆了口氣，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敲敲門，「小弟，開門！」

無人回應，「小弟？」

還是沒聲，此時買菜回來的鄰居提醒他昨天半夜救護車把靈超拉走了。

「哎，小小年紀得了這麼個病，可惜啊！」木子洋跑去醫院的路上腦海里不停的迴響這句話。

當他到醫院的時候，白襯衫也被汗水濕透，靈超瘦小的身體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臉上插著冰冷的呼吸機。

「小弟…」木子洋跪在地上，手裏攥着錄取通知書，「別嚇洋哥…」

……

「洋哥，我哥他會好的吧。」妹妹手足無措的擦擦眼淚。

「你洋哥是誰啊，用不了多久你哥就活蹦亂跳的了。」木子洋坐在病房外面，安慰妹妹。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醫生拿着病例過來。

「是，請問我弟是什麼病？」木子洋狼狽的站起來。

「病人的病是家族遺傳，時間不多了。」醫生搖搖頭。

……

木子洋放棄了大學，為了賺夠住院費四處打工，累成了皮包骨，最後在酒吧打工時遇到了嶽嶽，加入了萬聯邦，入會後收入不少，足夠靈超治病了。

醫生說再住院也沒什麼意義了，木子洋乾脆把他送進了全台灣最好的修養院。

「洋哥，今天天氣怎麼樣？」靈超靠在床上織著圍巾。

「天氣陰。」木子洋削了一個蘋果遞給妹妹。

「我想出去走走。」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靈超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今天天氣不好，改天。」木子洋撕開一袋棒棒糖塞進靈超嘴裏。

「洋哥，你現在是不是在黑社會…」靈超放下圍巾。

「誰告訴你的？」木子洋瞪了眼妹妹。

「我聽說的，嘿嘿。」靈超繼續織圍巾，「洋哥，其實我身體已經恢復的不錯了，你不用那麼拚命了。」

「現在你洋哥養個你還不是綽綽有餘，主要是…」木子洋抖抖手腕上名貴的表，「你懂吧！」

「嘖嘖嘖，虛榮。」靈超嘴裏含糊不清。

「嘿，兩天沒打你了吧！」

……

靈超的身體還是那樣，還是會暈倒在走廊里，夜裏痛苦的睡不着覺，白天依然笑着面對木子洋。悅電子書www.yuetxt.com

「洋哥，今天我可以出去走走嗎？」秋天靈超的圍巾織的差不多了。

「我看看天氣預報啊，有雨。」木子洋拿出手機撇了眼。

「這天明明是艷陽高照啊！」靈超指指窗外燦爛的太陽。

「你給我好好獃著，」木子洋警告他，「妹妹好好看着你哥，他敢出去瞎走你就揍他。」

臨走前木子洋眼睜睜的看着他換了個紅色毛線繼續織。

……

冬天，靈超的圍巾織完了，紅白相間，中間漏了個窟窿，他說這是故意設計的，木子洋哭笑不得。

「洋哥，今天天氣預報可是晴，外面也沒下雪。」靈超盤著腿叼著一年四季都不愁的棒棒糖。

「今天還是陰，嘻嘻。」木子洋一臉你能拿我怎樣。

「木子洋，我都多長時間沒出去了！」

「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個星期妹妹偷摸帶你出去了！」木子洋氣的想打他屁股。

「洋哥，我就想出修養院看看。」靈超語氣軟了下來揪揪木子洋的衣角。

木子洋沉思，「小弟，在春天來之前你綉完一副十字綉，哥就帶你出去。」

「好呀好呀！」

靈超拿着手中的清明上河圖抽抽嘴角。

……

春天到了，靈超哭了，他躺在院子裏的長椅上曬太陽，順便欣賞只綉了五分之一的清明上河圖。

「哥，你洋哥來了！！」妹妹火急火燎的跑過來。

「我靠，掩護！」靈超拿起十字綉往回跑。

來的不是木子洋，而是陸定昊。

「你是靈超？」陸定昊拿着包裹站在病床前。

「我是，你是哪位？」靈超乖巧的盤腿坐。

「我是木子洋的同事，他今天有事來不了了，讓我給你帶點好吃的。」陸定昊把包裹放在床上。

靈超打開又是一箱子糖，「帥哥，我洋哥咋了？」

「他…突然有工作…」陸定昊眼神飄忽不定，想着進門前編的理由。

「哦…麻煩你了…」其實靈超都知道，木子洋身上經常有淤青，這次肯定又是被打的下不來床了。

他勸過木子洋，每次木子洋都說：當個壞人，好人沒前途。

……

「妹，你說這一年365天都是陰天啊。」

夏天靈超放棄了十字綉，他知道這天氣永遠也晴不了了。

……

秋天，靈超的病嚴重了，走路都成了問題。

「洋哥，我不想吃糖了。」靈超坐在床上苦笑着看着床頭的棒棒糖。

「知道了知道了。」木子洋把手裏的糖扔給妹妹。

「洋哥我想…」鮮紅的血滴在病號服上。

「哥！」

醫生來過，說他的日子不多，想做什麼趁早做吧，木子洋蹲在走廊里一聲不發，半響才回了病房。

靈超恢復了意識，眼睛依舊清澈明亮，「洋哥…我沒事…」

「小弟，明天，天氣晴。」木子洋笑笑。

……

靈超興奮的只睡了三個小時，第二天木子洋推著輪椅，穿了身正經的衣服。

「小弟想去哪？」

「海邊！」

木子洋從包里套出紅白色的圍巾套在靈超脖子上。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織的簡直是奇醜無比…」靈超傻笑。

木子洋把他抱下來坐在沙灘上。

「洋哥，謝謝你。」靈超輕聲道，「我知道你加入黑社會是因為我，妹妹都跟我說了，不是我的話，你現在應該在上大學。」

「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啊，你洋哥是自己不稀罕上。」木子洋撿起一個貝殼扔進海里。

「洋哥你猜我偷偷出去了多少次？」

「我看你是一天一次。」海風吹亂了他的頭髮。

「哈哈，你都知道了…」靈超從兜里拿出一支可樂味的糖，「不過對我來說，每天都是陰天，今天才是真正的晴天。」

「為啥？」木子洋轉過頭。

「有你才是晴天。」靈超又是一陣含糊不清。

木子洋沒聽清滿臉疑問。

後來他們去了電影院，大屏幕里放着悲慘的故事，靈超無心觀賞，只是靠在木子洋的肩上，

「洋哥，等我走後，要照顧好我妹啊。」

「你走不了，你清明上河圖還沒綉完。」木子洋抽抽鼻子，又吐槽了一句電影真狗血。

靈超又叼起棒棒糖，「洋哥，我&@^…」

……

木子洋匆匆忙忙把靈超送了回去，說是邦里突然著了火，可他不知，今日一別，他日重逢，便是來生。

木子洋處理完火災，已經是三天後了，靈超躺在清冷的病床上沒了呼吸。

妹妹哭着握着他的手。

葬禮是木子洋辦的，墓前他放了一支可樂味的棒棒糖，

「小弟，你走的匆忙，洋哥還有句話沒告訴你，」木子洋也撕開一支棒棒糖叼在嘴裏，「小弟，其實我@^＆%」他嘴裏嗚嗚囔囔說不清話，從嘴裏拿出棒棒糖的瞬間，突然聽懂了靈超當時說的話，

「洋哥，我喜歡你。」

……

妹妹的病也發作了，木子洋沒有錢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換錢的機會，他找到了朱正廷，要了一百萬，他想這一百萬足夠妹妹治病了，當他慶幸的時候，一輛車結束了他的一生。

「小弟，其實我不愛吃糖…」

……

從此靈超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墓。

……

世人都說木子洋壞事做盡，冷血無情，可不知他唯一的溫柔都給了那個愛吃糖的男孩。

……

望你們來世的每一天，都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