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一次
雍和十一年，南疆初定，當今聖上龍心大悅，下詔大赦天下。
九月初的京師郊外，一片碩果滿枝、田野金黃的金秋美景。隨著馬蹄「噠噠」、車輪「咯吱」聲，官道上有一行車馬隨隨而來。馬車上既沒有名門世家、王公貴族的標誌，也沒有官府衙門要員出行的隨行標旗。只是普通的像市井平民或者車馬販所擁有的青布馬車。
「嗯唔」，靠馬車左邊窗子淺眠的粉衣女童打了個哈欠醒來。靠右邊窗子的藍衣少女放下手中的書淺笑道：「妹妹，醒了，睡的可還好。」
粉衣女童揉了揉眼睛看著藍衣少女道：「阿姐，我睡好了。」說完接過藍衣少女遞來的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喝完放在小匣子里。
「阿姐，到什麼地方了。」
「剛才白露來回稟時已入京郊範圍，今天定是能入城的。」
「進了城，一切和在南疆就不一樣了。阿姐，我們萬事都得小心才是。」說完嘆了口氣，按了按眉頭。藍衣少女秀眉一皺，眼裡也帶了點愁，頗是無奈道：「這京城乃天子腳下，治下有方。可內宅婦人之間的鬥爭卻是殺人不見血，我們阿爹雖說沒有通房、侍妾什麼的，在南疆那是廢了好些心思才杜絕他人的手腳，而這京城我們畢竟沒有根基，實在難以擋住。」
粉衣女童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阿姐你抽空和大哥二哥透透口氣，叫他們多注意些。我得在你及荓之前想個法子多賺錢，讓你十里紅妝才行。」
藍衣少女輕輕撫過粉衣女童的頭道：「從小到大妹妹你就聰明伶俐，堪比神童，對我們事事操心，可你今年才十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齡。若你生為男兒怕是更有一方作為，而不是被困這內宅。」
粉衣女童道：「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吃懶做，喜歡金銀之物。」粉衣女童嘴上如此說，心裡卻是在想，自己一出生便帶著上一時空生活的記憶，到現在兩個時空年齡相加都三十五六歲的人了，記憶力能不好么，通過自己這幾年的了解，這一時空類似於中國古代唐宋時期，自己沒有穿回到中國的古代，而是穿到一個不知道哪個時空名叫禹夏的國家。
上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以及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因為沒有爺爺奶奶叔伯嬸娘之類的長輩盯著，眼看自家這五口之家過的越來越好的時候，卻聽父親說調令下來，父親和提督大人須奉命回京述職。
回京就得面對爺爺奶奶叔伯嬸娘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長輩親戚，偏偏還是京城這個水深王八多的地方，有時候事情做的一步錯，說不一定就牽連到最後得掉腦袋了才結束，這著實令她很心煩。
藍衣少女看著眉頭緊蹙的粉衣女童，輕輕摟過抱在懷裡溫聲說道：「傻丫頭，你還有父母親，我和哥哥弟弟護著你呢，怕什麼愁什麼。我們家這幾年風裡雨里都趟過去了，還怕這京城裡的長輩親戚。至於那些位高權重有錢有勢之人，我們是接觸不到的，別擔心！」
粉衣女童靠在藍衣少女懷裡悄悄道：「是啊，幸好，我有你們。」
「篤篤、篤篤」聲響過，突聽外面丫鬟道：「奴婢碧柳給大小姐、二小姐請安，夫人派奴婢過來和兩位小姐說一聲，將要進城了，兩位小姐別因為好奇做出逾矩的事。」
粉衣女童掀開馬車窗帘道：「碧柳，你回去回稟娘親，我和大姐會遵規守矩的，叫娘親放心。」
「是，奴婢這就回去回稟夫人，奴婢告退。」
粉衣女童看著丫鬟走開了，放下車簾道：「阿姐，娘親身邊的丫鬟比在南疆時候越來越穩重能幹了。」
藍衣少女道：「那是必須的，挑選時候就挑選了這些有能力的，你我身邊，父親和哥哥弟弟身邊的都是左挑右選的，沒挑上的都留在南疆了。」
隨從遞了路引，馬車進城，喧囂熱鬧聲傳來，兩姐妹定定坐在馬車裡，關住好奇心，馬車穿過了相對安靜的平民區，到達了一般達官貴人所居住區域的外圍。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府上到了。奴才按照老爺和夫人的意見選了這宅子，夫人和小姐先看看合不合適。」
「辛苦你了，你做事我和老爺都放心，我帶靜兒、曉兒進去看看，隨行而來的人員、物品你看著安排。」隨著和藹的婦人聲音傳來，從馬車上下來一位三十齣頭的婦人，面容姣好，儀態端莊。
此時藍衣少女和粉衣女童也相繼下了馬車，向婦人走來，看到段管事都齊聲說道：「段叔，許久不見，你還是一如以往年輕能幹。」
段管事雖說麵皮微黑，但是聽到自家兩位小姐的誇獎，臉還是微熱起來，連連拱手道：「都是老爺和夫人的栽培，當不得小姐的誇獎。」這段管事實在是有點怕自家兩位小姐，在南疆時候，自家兩位小姐如果使勁誇起自己，那就是有事要自己做，而且是老爺和夫人不讓做或者做起來不合適的事。
雖說獎賞豐厚，可自己做過好幾次兩位小姐派遣的「苦差」之後，回頭就得被老爺和夫人、還有公子說教一番。更煩悶的是自己老娘知道后，空閑時就得說教、念叨自己三五個月，所以小姐給的差事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
一行人進了大門，途經的院落盡顯寬敞大氣，雕欄畫棟，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屋舍乾淨整潔，確實舒適宜人。
看完整個宅院，到了前面正廳，楊夫人坐在主位上，兩位小姐在下方位置坐著，共同聽著段管事說著提督大人府邸所在位置，購買宅院的花銷，打聽京中各部門大人喜好以及平民百姓生活物價等諸多瑣序事項，又說起現今府上老爺夫人、兩位公子和兩位小姐的院落安排，下人居所等大小事項。
楊夫人道：「這些事你做的很好，待老爺來了以後你再和他細說府衙事項。至於今晚飯食，你去找段嬤嬤領了錢去酒樓定幾桌回來犒賞大家，廚房就不開火了。我和小姐的送來正廳，你們管事的也送來這裡，什麼禮儀規矩先放一邊，我們邊吃邊說接下來幾天要忙的事。」
用完飯菜，安排完要緊事項，楊夫人和兩位小姐就在嬤嬤和丫鬟的伺候下歇息了。
接下來府里隨從、丫鬟、婆子接連忙了幾天，才把南疆帶來的物品以及現在所需而採買的物品擺放安頓好，又提拔安排了幾個管事，打賞了眾人，楊夫人和兩位小姐才算鬆了口氣。
楊大小姐合上賬本輕言溫語問道：「娘親，爺爺奶奶那邊派了管事去說阿爹哪天回來了嗎？提督夫人那邊有打過招呼了嗎？」
楊夫人道：「都安排管事去了，現在要緊的是你哥哥弟弟來了之後選擇去哪個書院讀書，考不考得上。這院子還需要添置幾個下人才合適，賬上還有多少錢？」
「靜兒，再過一年你就及荓了，等你爹來了，大小事都安穩妥帖了，娘看看提督夫人那邊有合適的花會就讓你也去，該有的小姐妹、手帕交你得有，別跟著曉兒瞎折騰。曉兒那我也請米嬤嬤該嚴厲教導著了，京城不比南疆。」
丫鬟碧玉端著點心進屋說道：「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婦人。」
「娘親、大姐，我回來了，我和米嬤嬤請來了錦繡坊的王裁縫，給咱們量尺寸做秋冬衣服。」
隨著楊二小姐和米嬤嬤走進來一個年約四十齣頭的婦人，嘴角帶笑，進屋后就給楊夫人和楊大小姐福了一禮道：「民婦錦繡坊裁縫給夫人和大小姐請安，因小婦人夫家姓王，故認識小婦人的都稱民婦為王裁縫。」
楊夫人道：「那就辛苦王裁縫了。」
王裁縫道：「是小婦人應該做的事，不敢當夫人的一聲『辛苦』。」
此刻，離京城兩百裡外的官道上，駿馬奔騰，當前一騎突然勒馬，馬兒前蹄高高抬起。後面一騎跟上來問道：「高大人，怎麼了？咦，哪來的血腥味，大家戒備。」
「楊參將，讓大家多小心，雖然沒聽說這段路有山匪，但是不可不小心。」
「阿爹，我和二弟帶人去看看。」說話的少年約十三四歲，身穿白衣，長的是劍眉星目，玉樹臨風，翻身下馬絲毫不見疲憊。他話語剛落下，後面又翻身下馬一少年郎，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著灰色衣服，身形比起剛才第一個翻身下馬的少年微胖，只見他對著高大人和楊參將道：「血腥味還新鮮，高大人和阿爹還是派出部分人到四周搜尋一下，這邊我和大哥先去看看。」
兄弟倆帶人下了官道，撥開茂密的草叢以及砍掉雜亂的樹枝。映入眼裡的是雜七雜八的屍體，血流滿地；有穿青衣的扈從，有穿粉衣的丫鬟。幾個跟隨的隨從扒開屍體，都是死不瞑目，傷口位置不一，皆是斃命一擊。
其中一隨從道：「稟大公子二公子，這些人死去不足半個時辰，小的看著這些扈從不太對勁，面容白凈，不像小的們這些人皮糙肉厚的。」
又一隨從急急而來道：「大公子，這邊還有一個有氣息。」
「走，你帶我去看看，二弟你帶人再往前看看有什麼情況。」
「大公子，就是這個人，他還有虛弱的氣息。」隨從剛說完，白衣少年就蹲下去看地上躺著的人，面白無須這個詞從少年腦中閃過，使他終於想起以往看過的雜記裡面對於「內侍」的描寫。
這時，地上躺著的人突然睜開眼，口中喃喃細語，待白衣少年附身細聽，只聽到「救人」、「娘娘」、「小主子」幾個詞，待要細問那人已咽了氣。
「簌簌」「簌簌」聲響起，一名隨從從樹叢中走出，對著白衣少年道：「大公子，二公子前面追上了賊人，正在僵持不下，小的因為靠後賊人不曾察覺，因此被二公子示意來請大公子前去。」
白衣少年道：「我這就去，你快去請施姨前來。」
隨從道：「小的這就去，大公子務必小心。」
這邊白衣少年順著樹叢間的痕迹趕著前去與灰衣少年匯合，那邊灰衣少年卻神色自若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位大哥，你抓著個小孩都半天了，要做啥趕緊做呀？那位大哥你手中的劍怎麼抖了一下，你可得拿穩了，拿不穩怎麼還能殺人滅口呢？我都看了半天了，你們咋不動呢，做壞事是要受懲罰的，我可是乖孩子，我可不會做壞事。」眾隨從聽了自家二公子的話，忍不住抖了抖，實在憋不住要笑出來了。
「二弟，怎麼回事？」白衣少年剛說完這句話，眉頭一皺，又抱拳說道：「不知是那位前輩在此，在下和舍弟多有打擾，對於這位夫人和小公子不知道前輩有何打算。」
「哈哈哈，你這娃兒倒也識趣，我還想看看你二弟待要怎麼收場呢，你倒是把老道我給逮出來了。」說完此話，只聽見噹啷兩聲，挾持著小孩子和婦人的兩個賊人手中兵器就掉落在地上，其他與他們對峙的幾個手持刀劍的賊人也相繼歪倒在地。而旁邊樹林里也走了出一個頭髮鬍鬚皆白，身著灰衣，腰間別著青葫蘆的老道。
老道走到小孩子面前，摸了摸小孩子的頭道：「小瑞兒膽子不小，一路上馬顛人背的也沒被嚇哭，最重要的是被劍架在小脖子上也不哭，有你爺爺當年的風采。」又走到婦人身邊道：「潔丫頭呀，明知這條路不好走，你還是走了，以後更難走咯。」
婦人道：「文爺爺，讓你擔心了，一開始就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只不過還心存一點僥倖，沒想到他們連瑞兒也不放過。」
聽了婦人的話，小孩子跌跌撞撞終是撲進婦人的懷裡「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