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少卿大人！」白小洛先稱呼了一句。

「國師好！」墨少卿眸色不動，靜靜地注視她。

兩人應該沒什麼話要說的，各自問好就算了。

但是問題是誰先讓？

一馬一驢對峙著。

白馬趾高氣揚噴著氣息。

毛驢緩緩地低下頭來。

「少卿大人去哪裏啊？」白小洛見他沒打算走，只好聊幾句。

「吃早飯，國師大人吃過早飯了嗎？」墨少卿問道。

「沒！」

「一起？」墨少卿邀請。

「好！」白小洛覺得盛情難卻，只好答應。

雖然，墨少卿有可能只是那麼順口一叫，客套客套，沒想她真的答應了。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一家點心鋪子。

鋪子的生意很火爆，做各式各樣的早點，有點心，有餛飩，有面片，有地方小食，京城是一個各地文化融合的地方。

兩人尋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白小洛看着外頭，多少女子為他失神？

又多少女子用嫉恨的眸光看她？

「想吃什麼？」墨少卿問道。

「您請客是嗎？」不怪白小洛這樣問，因為她今天着實沒帶銀子。

「我請。」墨少卿，那張臉沒起一點的波瀾，如凝固了的池水。

「謝謝！」白小洛叫來小二，點了幾樣，然後道：「墨少卿請下單。」

墨少卿對小二道：「一個饅頭，一碗豆漿。」

相比之下，白小洛是真的很奢侈了。

「吃這麼少？」白小洛詫異。

若是出來隨便吃個饅頭喝碗豆漿，為什麼要出來吃呢？

「不餓。」墨少卿臉上沒什麼表情地道。

怪人。

不餓還出來吃什麼東西？

兩人靜坐着，也沒什麼話題。

白小洛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顯然墨少卿也不是。

但是氣氛不算凝固，因為兩人似乎都不覺得尷尬。

上菜之後，白小洛就開吃，她吃得比較沒有禮儀，昨晚走了一宿，確實餓，幾乎可以說是狼吞虎咽。

反觀墨少卿，一個饅頭，輕輕地咬一口，咀嚼，咽下，動作優美自然，喝豆漿的時候，拿起杯子，頭稍稍昂起，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喝進嘴裏，唇瓣竟也不沾染半滴。

這用餐的畫面，有點美女與野獸組合feel。

白小洛是野獸。

白小洛不理會，埋頭苦吃。

「那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墨少卿一起用早飯。」

「是啊，王妃棄妃，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做了國師，真不要臉。」

「看她吃個麵條，噓噓瑟瑟的，那聲音若不知道的還以為打雷呢。」

「可不是？瞧她吃桂花糕的樣子，一口一個，呲牙咧齒，就像餓狗吃屎呢。」

「再看咱少卿大人，瞧他那溫文爾雅的樣子，細嚼慢咽，再看他喝豆漿，彷彿是在喝瓊漿玉液，天下怎會有此等美男子？」

「太醉人了，光看墨少卿吃東西，就夠我醉一個月了。」

強烈的對比，視覺的反差，是白小洛對不住觀眾了。

「吃好了！」白小洛放下筷子，看他早已經吃完，安坐不動地看着她。

眼底，似乎是有一份情緒的，但是一閃而過，白小洛還沒來得及捕捉，便消逝了。

「多謝少卿，我走了。」白小洛站起來道。

墨少卿慢慢地抬頭，烏黑的眼珠看着她方才吃得太快而滲出細碎汗珠的額頭和鼻頭，「阿越要成親了，你怎麼看？」

白小洛怔了一下，當眾討論攝政王的婚事，有這必要？

「你難過嗎？」他看着她，再問。

白小洛只得坐了下來，「難過這話，從何說起？」

「外人都說，你喜歡阿越。」墨少卿說。

外頭頓時轟動起來，原來劉府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她真的思慕攝政王，太不要臉了。

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怎堪為國師？

白小洛的眸子裏淡淡地籠了一絲寒意，看着他，用旁人不能聽聞的聲音輕道：「暴露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你喜歡南宮越，第二件，你破壞我名聲的意圖，是阻止我成為國師。」

墨少卿靜靜地看着她，眸子澄明如昔，「為什麼要壓低聲音說？這些話，外頭的人不能聽嗎？」

「第一件，是你們的私事，你對外交代不交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那麼沒品公開人家的私隱。第二件，正好，我也不是那麼重視名聲的人，我做國師，不是因為我用某種手段上位，而是我確有奇才。」

她揚手，手中有金光一閃，倏然消失。

天空忽然暗沉下來，像是有是東西籠罩住，眾人紛紛抬頭，卻見一道金光從天上忽然劈下，方才的沉暗一下子消失，那到金光，竟在半空中翻騰然後俯衝而下。

是龍！

竟然是龍！

這條龍開始俯衝，繼而，速度降下，白小洛飛身從窗口而出，冉冉而起，如飛天的仙子一般姿態優美，騎在龍身上，沖底下的墨少卿淡然一笑，那笑，被太陽閃耀了一下，奪目璀璨，叫人震駭。

龍騰而去，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墨少卿面無表情，手中握住方才盛豆漿的杯子，那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是閃過了一絲冷狠。

毛驢識途，主人走了，它便自己回去。

見證這一幕的人，都好久沒能回過神來。

若白小洛叫來的是蛇，蒼鷹，或者是其他青鳥，都不會叫人那麼震駭，但是她叫來的是龍，她就那樣大刺刺地騎在龍身上飛走了。

「她是妖怪還是神仙啊？」終於，死寂一般的人群，有一人聲音弱弱地問。

「妖怪能騎龍？」

「這個龍柒……不是，國師她是姓龍的，會不會，她是龍族的人？」

「龍族？那也算是神仙了，難怪方才看她吃東西一副瀟灑奔放的樣子，原來是龍族。」

「是啊，那口麵條湯喝得彷如真龍飲水，平生難得一見啊。」

「反觀墨少卿，就有點小氣了，吃得像個女人。」

欺人太甚！

白小洛露這一手，是一個示警。

她既然坐上國師之位，意味着，她成為局中人了。

如同大國對峙，不動聲色卻大秀實力的做法是一樣的，否則，為什麼那麼多國家熱衷於閱兵？難道閱兵真的不花錢嗎？

其目的就是要告知虎視眈眈的國家看，see，這是我們的導彈，這是我們的迫擊炮，這是我們的驅逐艦，這是我們的護衛艦，這是我的龍和毛驢……

道理是一樣的。

至於為什麼看得出墨少卿是愛上了南宮越呢？

從他問的那一句話，從沒起過任何波瀾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漣漪，他叫南宮越為阿越，這兩個字，是從用濃情蜜意包裹着的，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那麼，他安排狐狸精嫁給南宮越，就說得通了。

他是真怕南宮越和她會在一起，寧可南宮越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雌雄不分。

回到王府，白小洛自然早早收了龍杖走進去。

進了門口，便見劉佳音在天井旁邊的小院子上坐着，眸色寒霜。

白小洛一怔，花千萬還沒回來？

這廝比她早回來的啊。

她有種想拔腿就走的衝動。

但是已經太遲，劉佳音喊了她一聲，「國師！」

白小洛微微一笑，「劉妃。」

劉佳音慢慢地站起來，眸光懷疑而困惑，「王爺是否還在衙門？」

白小洛道：「不知道，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劉佳音道：「但是，菊兒說你們是一塊回來的。」

菊兒，大概就是今天早上等在奇案門門口的那個丫頭。

她身邊的丫頭很多，白小洛總是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是一起辦差回衙門，只是我回衙門交代了事情之後便走了，至於王爺回來沒回來，我不知道。」白小洛說着便要進去。

劉佳音卻伸手攔住了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不對，王爺都還沒走，你們為什麼走了？」

白小洛淡淡地道：「我的事情做完自然就走了。」

劉佳音冷笑，「聽說你們一起回來的時候，王爺還扶着你的手臂，是嗎？」

白小洛想了一下，有嗎？

或許是有的，上石階的時候，花千萬似乎扶了她一下，但是當時她也貌似踉蹌了一下他才扶的。

「沒有。」為免節外生枝，白小洛否認。

說完，麻溜地往裏走。

對着一個吃醋的女人，是沒有辦法交流的，只會浪費時間。

白小洛剛走，花千萬便進門了。

他臉色有些陰沉，慢慢地走進來。

劉佳音見到了他，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只是客套生疏地道：「王爺以後若夜不歸宿，也好歹叫人通知一聲，免得我苦苦等待。」

花千萬看着她，「鐵痕已經回來稟報過。」

「他並未說你徹夜不歸。」

「晚上辦案子，若不回來，多半是忙着，怎麼就算得上沒通知你？」

劉佳音垂下眸子，有隱忍的不快，「好，是我白擔心了。」

她轉身，帶着侍女走了。

花千萬站在院子裏，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其實，他真不想回來換衣裳，從衙門裏走出來，他就一直四處遊盪，不知道該不該回來。

最後，他決定回來，卻被他看到她在質問白小洛。

他真的很失望，他做得還不夠好嗎？為什麼她還是草木皆兵？

他回到書房，叫鐵痕為他取一身衣裳，換了之後，就在書房裏睡覺。

翻來覆去睡不着，卻聽得腳步聲響起。

是白小洛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噓！」白小洛叫了他一聲。

他開始的時候以為是劉佳音，聽得這聲音，才知道是白小洛。

他坐起來，「不睡覺嗎？」

「不睡，我想先搬出去。」白小洛坐在茶几旁邊的小凳子上，一副商量的口吻，但是語氣很堅決。

「搬出去？你的府邸還沒賜下來，住哪裏？」花千萬驚愕地問道。

「隨便先找個地方住着。」住客棧不行，拖家帶口的，在京中人脈也不多，只能是先租房子住着。

「怎麼能隨便？這不是帶着雪生嗎？」花千萬反對，看着她，「是因為佳音嗎？」

白小洛看着他，輕聲道：「何必多生枝節？我們反正已經和離，且我遲早是要搬出去的，早一些，遲一些不打緊。」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跟不該搬出去。」花千萬嚴肅地道：「你自己一人便算了，但是帶着雪生，屋中又那麼多人，怎麼能隨便找個地方住？」

白小洛道：「我決定了，方才過來之前，我已經打發了胡媽媽和董媽媽去找房子，估計也就是這兩天搬走。」

花千萬看着她，忽然地笑了，笑得十分諷刺，「知道，本王沒能力留你在這裏住。」

「不是這樣，」白小洛見他這副模樣，不禁也嘆了嘆氣，「你和她，感情本來很好，只是我橫在中間，才叫你們生了嫌隙，我若走了，你們又能恢復原來那樣了。」

「能嗎？」花千萬自己都很懷疑，「和你搬走不搬走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在府中，本王出門去，她也認為是去找你的，且我們在奇案門朝夕相對，她還是不會放心。」

白小洛心裏頭想，那她就煩着你一個人，不會煩着我了。

花千萬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就那麼篤定，她不會去衙門找我們？」

白小洛頓時泄氣。

「會嗎？」白小洛問，其實她心裏知道會。

一個對自己男人有瘋狂控制欲的女人，她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會！」花千萬輕輕嘆氣，「對不起，連累你了。」

白小洛苦哈哈地道：「自找的，以後多給點補償就是。」

雖然已經貴為國師大人，但是她還是很窮啊。

上有老，下有小，沒辦法。

話是這樣說，但是白小洛還是決定搬走。

這兩天一直下雨，她搬家的那天也在下雨。

因為下雨，才能搬家，否則就得抓殭屍去了。

攝政王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白小洛要搬家的事情，在白小洛找好房子之後，叫練血前來通知，說國師府已經定下來了，解封了前國師的府邸，讓人打掃一下就能住。

這敢情好，對白小洛來說，簡直是及時雨。

聽到練血說的時候，她正忙着往馬車上搬東西，恨不得抱着練血就親上一口。

天知道，她多不願意搬去那個房子，那個地方太偏僻了，四周連個店都沒有，可臨急找的，也只能找這種了。

花千萬今天是真的不高興，甚至是生氣。

白小洛這個人是犟脾氣，說搬走就搬走，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他故意下令府中的人不許給她搬，他自己就站在門口，看着白小洛幫忙搬東西。

他還故意上前阻攔，白小洛搬她的衣裳時候，他故意拽了白小洛的手臂。

對於他幼稚的表現，白小洛放好東西之後，拿了她給雪生削的軟木奶嘴塞到他的嘴裏，「你年紀小，我不跟你計較。」

花千萬氣呼呼地瞪着她。

不管花千萬多不滿意，白小洛到底還是走了。

十幾輛馬車，好長的一個隊伍，花千萬站在門口，看着隊伍漸漸地離開他的視線。

想起當初迎娶她進門的時候，也是好長好長的隊伍，一車車的嫁妝往府中拉，炮仗震天響，長長的儀仗隊吹着嗩吶敲鑼打鼓，而當時人人都說，龍太傅的女兒是下嫁給花千萬的。

當時他聽了這話，氣得肺都要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