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綉樓的二層是卧房，還算寬敞，東邊佈置成了起卧，西邊就當做小書房。

西邊的窗開了一角，隱隱能看到一片竹林，再推開些能看到遠處的山丘，蔥蔥鬱郁的，倒是養眼。

「看着是個院子，可也太窄了些，坐卧也不方便，真是苦了我家姑娘。」說着常姑便隱隱落淚。

納蘭疏影無奈一笑，最近奶娘真是常常哭啊。

「好了奶娘，既來之則安之，我現上無父母庇護，下無兄弟扶持，太夫人也不是我的親祖母，齊府的舅舅礙著齊老夫人不能多管我的事，大舅舅遠在邊關，這府里又有誰把我看在眼裏呢，不過是礙著面子賞我一口飯吃。」

她看的明白，這府中誰也靠不得，別人給什麼她就接着，多了也不能要。要不是離了家族庇護她一個女孩子過不下去，真想帶着父母留給她的東西立女戶自己過。

「姑娘，你這是??????」

常姑往日還算精明，只是老爺夫人驟逝，她還沉浸往日在青州時的光景，如今到了侯府這落差一時難以適應。

「奶娘，我如今的處境你也看的清楚，從前那些便先忘了吧。我已不是又父母千嬌百寵的人了。不管如何，如今看這府里表面上倒也和氣，他們不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會惹事，各自安好吧。」

常姑擦乾了眼淚，姑娘都如此了，如今在這府里也只有她們幾個親近的人，自己可不能再犯糊塗。

「姑娘放心，奶娘想明白了，不會犯糊塗了，我知道姑娘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安安穩穩的就好了。」

看到常姑是明白了，納蘭疏影終是露出了一個淺笑，是啊，在這府中度日不難，唯一擔心的便是自己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

忙了半日，終於能歇息半刻。

午飯是棋雪去大廚房領的，四菜一湯，還算豐盛，只是分量不大，不過對一個閨閣女子來說也盡夠了。

下半晌，常姑帶着四個丫頭掃撒屋子，整理行囊。納蘭疏影便一個人整理父母的遺物，還有父親留給她的書。

「張媽媽來了，可是太夫人那邊有什麼吩咐？」

常姑看到張媽媽進門，迎了上去。

「沒什麼大事，是晚上給三姑娘接風，太夫人讓老奴再來告訴姑娘一聲，免得姑娘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因着納蘭疏影出手大方，張媽媽可是熱情的很。

「有勞張姐姐了，你看我這亂七八糟的，也不能請張姐姐你進來喝杯茶。」

年輕的時候常姑跟着常松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沒見識過，這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絲毫不覺得尷尬。

「不礙事不礙事，你們忙着，我這就走了。」

想想自己雖是太夫人院裏的人卻也不是很得臉，別人不過是看她在太夫人那伺候的久了才喊一聲張媽媽，何時得過這麼大尊敬，三姑娘的乳母都稱呼自己一聲姐姐。

張媽媽笑着一張老臉走了。

納蘭疏影早聽到了外邊的聲音，將最後幾本書放好，才招來琴霜為自己梳妝。

「姑娘這些日子真是瘦了很多。」

琴霜一邊梳頭一邊說道。從前姑娘雖也不胖，但是也是看着圓潤有福氣的，如今頭要瘦脫相了。

「這樣不好么，可憐的小白菜兒，多符合他們心中的形象啊。看着我可憐，大約也不會費力氣找我的事兒吧。」

納蘭疏影一邊挑着首飾一邊說道。

雖說孝中不宜打扮，但是父母百日已過，也不能真的只日日簪兩朵白花在發間，那是打侯府的臉。

「姑娘說的是，那我今日再把您打扮的可憐一點。」

琴霜利落的給納蘭疏影挽了一個髻，再插了一致白玉簪。

晚飯擺在了太夫人康壽園的戚風堂，聽說太夫人愛熱鬧，常常叫了小輩來一起用飯。

納蘭疏影到康壽園的時候，張夫人，納蘭香杳，納蘭素心已經在了，還有未見到的二姑娘納蘭暄妍。她先給長輩見了禮，又和幾個姑娘互相見禮。

「早聽說妹妹要回家來，只不巧我今日去了宏安寺，不知妹妹身體可還好，路上可好走么？」

納蘭暄妍握住納蘭疏影的手一直不曾鬆開。

要說府里這些兄弟姐妹，她見過最熟悉的就是納蘭暄妍，兩人有幾分交情，小時候還曾在一處玩耍過，只是漸漸大了反倒不怎麼見了，如今見這位二姐姐還是沒有變，像一朵牡丹花，嬌艷富貴，只不過是帶了刺的。

「一切都好，路途雖遠，但是下人們也盡心，沒遭什麼罪。」

「那就好，如今到了府里也就好了，二叔二嬸以前也是疼了我的，以後我們姐妹們在一處，也有個伴。他們二老的事你也別多傷心，我前幾日還在宏安寺為他們供了燈，只願他們能早登極樂。」

提到納蘭明軒和齊朝零夫妻兩個，納蘭暄妍雖有些惋惜但是並也沒哭，不過說出的話卻比之前那一場子傷心強多了。

早些年納蘭暄妍母女過得辛苦，納蘭明軒雖然已經分出去單過，但是逢年過節也是常常要歸家，夫妻倆對這個二侄女也是憐惜，私下也常常接濟她們母女。

「多謝二姐姐。」

初始的驚慌悲傷是有的，可是過去了這三個多月，納蘭疏影倒是真的不怎麼傷心了。只想着父親母親鶼鰈情深，上窮碧落下黃泉如今還在一起，他們疼了我十四載，如今去過兩個人的生活了，我真的不會傷心了。

說着話，納蘭如意一家子也來了，丈夫邢立雍帶着兒子晉謙給太夫人見禮。

納蘭疏影倒是聽說這位姑父，年紀輕輕已經是翰林侍講學士了，與自己父親同屬一級，只不過人家是京官，又是在翰林院這樣的地方，清貴得很。

又是一番認親懷舊，這才好不容易到開席。

雖說都是一家子，也是男女分席，中間隔了一台八扇屏風。另外還治了一桌給幾個姨娘。太夫人只讓張夫人伺候了一碗湯，便讓她入席一起用飯。

直到開席，侯府大公子納蘭晉陽才遲遲而來，這位大公子是侯府嫡長孫，是除了邢晉謙太夫人最寵愛的孩子，據說也是異常的聰穎好學，年紀輕輕已是舉人了，就是人生的風流，時長與府中的小丫頭玩樂。

不過張夫人寶貝，侯爺不管內宅的事，這位大公子倒是越發的放肆了。

飯畢，太夫人留了納蘭疏影和張夫人說話，無非又是一陣噓寒問暖，最後太夫人還把身邊的二等丫鬟梅芳賞給她。

納蘭疏影想表示她不缺丫鬟，但這是太夫人賞的，明眼人都看出來這是個眼線，可是她還不得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