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在的地方，不就是家么？
原來田澤因為父親生病住院，也已經有三四天沒有去名士居了。所以，小喬的情況，他並不都知道。田澤生性憨直，心中有一點事，說話就不自然。
李布深知田澤的脾性，所以，緊接著問了一句，「田澤，你有事瞞我？」
田澤癟癟嘴，「我……」
兩人正談到這裡，助理辦的電話響起來。
李布用審視的眼神瞅了田澤一眼，一邊朝電話機那走，一邊低聲道，「田澤，我看你就有事！」
田澤低頭不語。
李布看到是季銘琛的電話，立即打起了精神——「季董，哦……好，我這就準備。」
原來季銘琛讓兩人跟著去南郊的祠堂。
中秋節是團圓節，這個時候，季銘琛想兒子，是再正常不過的。
*
啪！
夕陽西下，幽暗的祠堂里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
季遠看著地上打碎的花瓶，清瘦的臉上浮起了滿意的笑。他是窩著一肚子的火氣住進這祠堂的。祠堂前面是主廳，主廳的側房就是卧室。他在這裡住，其實就是被「禁足」。對於父親這樣的安排，他極其不滿。放眼看這祠堂，也只有這花瓶可以幫他解氣了。
用來跪坐的蒲團遠遠地打過去，那花瓶跟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聽著瓷器碎裂的聲音，看著一地白刺刺的碎片，他的心裡反而能獲得暫時的安寧。
一個月來，他日日摔，花瓶日日換。只不過，花瓶由古董換成了普通的瓷器。
季遠雙手抱肩站在廳中央，正好是晚飯時間，一會兒傭人過來送餐，又要嘩啦啦地掃這瓷片，那聲音……
「阿遠。」
門板輕響，一個高大的身影帶著落日的餘光進來。
「爸……」季遠的雙臂不自覺地垂下，習慣性地喊出了聲。喊了季銘琛之後，他心裡的怨氣襲上心頭，人賭氣地轉身，背靠在大廳泛著涼氣的柱子上，沉默不語。
室內光線不明，季銘琛也沒主動開燈。
他和季遠的父子關係，已經不是清風朗月那樣明快美好了。
反而和這祠堂的氣氛有些相像。
季銘琛清逸的臉上唯有一雙幽潭一樣的鳳眸，透出懾人的光芒來。他的眼，就是這祠堂里的夜明珠。當季銘琛繞到柱子後面時，季遠帶著怯意抬頭看，看到季銘琛的眼睛綻放的幽幽光彩，心底莫名一軟，父子情湧上來，他抑制著自己的情緒，把頭別向了一側。
「看來，你還沒有想通……」
季銘琛淡淡地出聲，不等季遠回答，自己返身拾起蒲團，拂去上面的微塵，燃香，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跪下，臉上的表情肅然而虔誠。
「我本以為，讓季遠呆在這裡，會讓他想到祖宗的恩澤，明白事理。只沒想到，他在這裡擾了祖宗的清靜，還不知悔過……」
說完，季銘琛俯首叩頭，連叩三次。
季遠被這樣的場景感染，雖有不滿，卻也發不出脾氣來。
「阿遠，小喬的事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再變。你只有接受，這是為人子的本份。你如果執迷不悟，只會自毀前程。」
祭拜過祖宗，季銘琛的聲音又彷彿蓄滿了力量。
醇厚的男聲，像是遠古的鐘聲，震得季遠耳膜嗡嗡響，他抬起頭，看到父親站在窗前的背影，不加控制地喊出了聲，「爸，那個女人根本就是一個騙子，她哪裡配進季家？更不配擁有我母親的臉……」
啪！
季遠的話音剛落，就是一記耳光。
季銘琛轉身過來，重重地打了季遠的臉。掌落，季遠像孩子一樣蜷縮到柱子根部，嗚嗚地哭起來。他長到二十歲，第一次挨父親的打，還是為了一個外人，一個不明來歷的女人，他不甘心，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心頭的委屈，勝過了一切。
季銘琛輕吁口氣，於黑暗中站立了一會兒，邁步離開。
「阿遠，你聽著，在我心中，沒有人能替代你的母親的位置，沒有人！」
季銘琛篤定地說道。
他離開的步伐堅定，臉色如常，思緒卻如潮水一般翻湧。二十年的光陰，將阿柔一點一點從她身邊帶走。現在的季小喬就是她最後的影子，他要抓住不放，留下這最後的溫柔。
*
「咳。」
李布掩著口的一聲輕咳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
季銘琛的臉色比去祠堂之前還要差，一路上，田澤開車，李布坐在副駕上，三人皆沉默不語，氣氛十分地凝重。
今天可是中秋節，回家還要和老婆孩子團圓慶祝呢！
李布跟著自己老闆的事鬧心，決定和田澤演一齣戲，他把早就想好的詞說了出來，「季董，剛才田澤說，季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小本子上寫著問他，問您什麼時候回去，還特意問您今晚回不回去……我想著季小姐一個人住在名士居，一定是想您了……」
「你倒知道的清楚。」後座幽幽的一聲傳來，李布就覺得脖子處涼嗖嗖。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接著說，「季董，這事是真的。田澤，你來跟季董說。」
田澤從不會撒謊，他的話季銘琛才信。
沒想到李布期待了很久，田澤居然一邊開車，一邊說出了實情，「總裁，季小姐沒有直接問我。」
你……
自己的話被戳穿，李布恨得想把田澤從駕駛座上推下去。
他心裡那叫一個悔啊！
「總裁，季小姐沒有說，可她天天坐在院子里發獃，聽到動靜就朝門口看，一定是在等您。」
田澤留有餘地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說到了季銘琛的心裡。
李布趁勢說道，「季董，今天是八月十五，您回名士居賞月，自然是最有風味。不知您怎麼安排？」
作為助理，話說到這裡，李布不敢再說了。
再說就是逾越了。
季銘琛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隨手丟到後座上，「我今晚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回家吧！」
回家？
李布一聽樂了，「是。」
季銘琛除了季遠，身邊沒有其它親人，季小喬自然也是他的家人。季小喬在的地方，不就是家么？
李布自認為幫老闆解決了問題，心情跟著輕鬆起來。
*
夜幕降臨，鳳棲街上宮燈盞盞，彷彿到了天上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