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黛玉坐在碧水青園的荷花池邊正看著《史記》，雪雁在旁邊活潑的蹦來跳去。「小姐，秋天到了，我們搬到東籬閣吧！天氣涼了，住在碧水青園水面太大，感覺涼颼颼的；而且東籬閣的菊花開了，可漂亮了，恰好能賞菊。聽林總管說京城的農莊的螃蟹現在正肥呢！抓幾簍螃蟹蒸上一蒸，從酒窖里取來惠泉酒，然後欣賞著菊花，多有意境呀，文人雅士都是這麼做的。」黛玉掩嘴輕笑：「什麼時候雪雁除了對武學感興趣，還對文人雅士的事也感興趣了？你確定是對菊花感興趣，還是對螃蟹感興趣呢？」「小姐！」雪雁嗔道，不依的只扭動身子。

這時，總管林忠走過來道：「小姐，北六省的管事明天就到了這次怎麼安排？」

「通知他們到京后先不要進京以防引起旁人注意，先到農莊去休息，隨後咱們也趕過去。」

「另外，剛剛收到賈府三小姐的一封信，請過目。」

黛玉打開一看，原來是邀請黛玉今日過府賞菊連詩的，另外探春還稱湘雲也要去，並且還有一位親戚，為寶玉的姨表姐妹的也暫住賈府，也會參加。黛玉沖著雪雁笑道：「還真叫你這小丫頭說著了，有人邀請我們賞菊。」又對林忠說，「林叔，您準備一下車馬，另外農莊的新鮮螃蟹家裡有沒有？」

林忠道：「農莊今早剛送了幾簍螃蟹。」

「那就再到酒窖取兩壇惠泉酒，一塊兒送到賈府。」

黛玉帶著雪雁、春纖、紅裳、綠袖到了賈府先到榮禧堂給賈母請安。果然湘雲與三春姐妹已經到了，幾人先打了招呼，果然還有一個陌生的教年長的女孩。賈母道：「玉兒，這是你二舅母的外甥女，金陵的薛寶釵小姐，你也可以叫薛姐姐。」黛玉見此人身材微豐，容貌極美，落落大方，面含微笑，表現的極其完美，心中覺著此女子彷彿帶著面具便有些不喜歡，加之又不是什麼正經親戚，行禮時候只說是薛小姐。

這時鳳姐進來道：「老祖宗，玉兒妹妹來時帶了幾簍極肥的螃蟹和惠泉酒。咱們不妨先吃了螃蟹在上妹妹們吟詩作畫不遲。」

賈母因問到哪裡為好，湘雲道：「藕香榭，有兩顆大桂花樹開得正好，河水又碧青，坐在亭子里豈不敞亮！」眾人也稱是。於是一行人向藕香榭而來。

眾人進了亭子擺了兩桌便吃酒邊自己剝了螃蟹來吃自得其樂，只黛玉因畢竟身子虛弱，怕不得消化只吃了一個便不吃了，只看旁人吃個盡興。另外還派丫鬟婆子給其他的主子並東府及邢夫人處也送了些。

宴罷，姐妹們還喝著茶水，湘雲便迫不及待的取了詩題用針定在牆上，「這是我和三姐姐昨晚想出的題目，大家可以選取喜歡的題目來作詩，可以不限韻，」

黛玉對著探春笑道：「三妹妹，你不是說要賞菊么？你們家的菊花我還沒看到幾朵，就開始做起詩詞來了。」

探春也笑道：「林姐姐，明知道那只是個由頭，不過是姐妹們聚一聚，做一做詩，也算是雅事一件，你還笑我。」

眾人或垂釣、或賞花、或看河中的鷗鷺、或與他人說笑……用自己的方式思考著。過了一會眾人紛紛有了便走到牆邊把要寫的題目後面寫上自己的名字，而後各自謄寫出來都交給了李紈。李紈從頭看起：

憶菊——薛寶釵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對菊——史湘雲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絲淺淡一叢深。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雲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供菊——史湘雲

彈琴酌酒喜堪儔，几案婷婷點綴幽。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詠菊——林黛玉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運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風說到今。

畫菊——薛寶釵

詩餘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

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問菊——林黛玉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簪菊——賈探春

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菊影——史湘雲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菊夢——林黛玉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庄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殘菊——賈探春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蒂有餘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明歲秋風知相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眾人看一首贊一首，彼此稱頌不已，惜春道：「我們雖不會作詩，不過評詩的功夫還是有的。聽我們從公評來。通篇看來各有各的警句。今日公評：《詠菊》第一，《問菊》第二，《菊夢》第三，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惱不得推林姐姐為魁首。然後是《簪菊》、《對菊》、《供菊》、《畫菊》、《憶菊》次之。可服不服？」

「我那首也不好，到底傷於纖巧了。」黛玉道。

「巧的卻好，不露堆砌生硬。」史湘雲道，迎春也點頭稱是。

黛玉道：「據我看來，頭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陽憶舊遊』，這句背面傅粉。『拋書人對一枝秋』已經妙絕，將供菊說完，沒處再說，故翻回來想到未拆未供之先，意思深透。」迎春笑道：「固如此說，你的『口齒噙香』句也敵的過了。」探春又道：「到底要算薛姐姐沉著，『秋無跡』，『夢有知』，把個憶字竟烘染出來了。」寶釵笑道：「你的『短鬢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的一個縫兒也沒了。」湘雲道：「『偕誰隱』，『為底遲』，真箇把個菊花問的無言可對。」惜春笑道：「你的『科頭坐』，『抱膝吟』，竟一時也不能別開，菊花有知，也必膩煩了。」說的大家都笑了大家又評了一回，復又要了熱蟹來，就在大圓桌子上吃了一回。湘雲笑道：「今日我等菊花詩詞一出，想那世人想必已經無詩詞可作了。」眾人少不得又取笑她一回。

此次吃蟹作詩眾人都盡興而歸，而薛家的女兒薛寶釵也引起了黛玉的注意，此女子頗具才華，又知道隱忍之道，是個胸中有丘壑的與其他閨中女兒頗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