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第888章

那麼極力給夏暖燕入罪的她,不就變成了首號疑犯了嗎?孫氏心頭暗恨,好你個羅川穀,平時窩窩囊囊,做什麼都使不上力,這會子倒充起真男人來了!

這時,石榴突然脆聲提醒:「老太太,三小姐還戴着這個鬼玩意呢!芠三婆和鑰匙一起『消失』了,那三小姐該怎麼辦?」

老太太正在悶頭回想,想着丁熔家的過往種種的逾矩行為,越想越多,越想越驚心,此刻搭眼往堂下一掃,逸姐兒已然熬不住刑,連人掛着石鎖倒在地上了!一眼望去,她整個人被血浸透,彷彿剛從血池裏撈出來一般,真是觸目驚心!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周圍的僕婦們,喝道:「還不快將那鎖除去?!」

幾個僕婦對望幾眼,李九光家的期期艾艾地說:「我昨天不慎閃了腰,現在幹什麼都使不上力,關公子不是願意幫忙嗎……」說着看向關墨,小聲懇求道,「你是有本領的人,又心疼我們三小姐,就請您幫忙弄開那鎖吧!」

關墨剛才是一時激憤,才把深藏的八荒邪功給祭出來,發功的時候手中會出現一個晶燦的光球,幸好屋裏沒有習武之人,也沒有識貨的人,才略過這一節插曲了。他要二次展露那歷時六年、秘密修鍊而成的八荒功嗎?有什麼人,或者什麼事,值得讓他如此付出,不惜自揭底牌?

如今,關墨黑髮披滿肩頭,雙臂在胸前交疊,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百斤大鎖,以及軟綿綿耷拉在鎖上,側卧於地上的紅衣佳人。他略微調整站姿,一副欲動手不動手的樣子,用密聲傳話佳人耳中:「若你肯做我的妾,若你肯為剛才說的話向我道歉,我就拿掉你的鎖,並且既往不咎,拋開從前的一切不快,好好的對待你,行不行?」這當然不是真心話,對於這個銅豌豆一樣磕牙的女子,他已經迫不及待要找個無人之處將她碾成粉末了。

夏暖燕寶石樣的眼珠往上一抬,跟關墨那邪氣逼人的雙眸打了個照面,然後,她的一雙鳳眸溢出滿滿的嘲諷,用鼻子低聲哼哼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關墨立時氣結,這粒銅豌豆不是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嗎,怎麼還敢如此不馴?她還有幾口氣能撐着她這樣跟他較勁?念她父母不在身邊,令她缺乏女子理應具備的常識與教養,他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好了,誰讓她是他惦記了半年卻一直不能得手的美人呢?

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關墨再次傳音:「好妹妹,只要你應我一聲,我立刻就來救你性命,作為報答,你是否應該以身相許呢?若你覺得妾位太低了,我會設法抬你上位,若你對我不滿意,覺得我及不上孟瑄等人,那只是因為你對我還不夠了解……」關墨的聲音忽而變得黯啞,比夜風中的落紅更加曖昧,「我敢保證,等咱倆好上了,你就一時一刻都離不開我了。」

夏暖燕這次連眼皮都沒抬一抬,兩片櫻唇似動非動,而話語卻清晰地從舌尖溢出:「關墨,你讓我覺得噁心,你站遠一點。」明天她一定要提醒青兒,在關府一定要遠離這個人渣。

關墨的眸中暴出一道噬人的異芒,若不是有一幫子人在旁邊睜大眼睛瞧著,他真恨不得立刻扼死這丫頭,將這一朵雖然美麗但一點都不可愛的青色小花連根拔起,徹底毀掉。停頓了片刻,他半俯下身子,壓抑的話語在喉上嘶嘶滾動:「夏暖燕,難道你真的想死?還是因為你在羅府過的太凄慘,讓你覺得生無可戀了?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好好招呼你的屍體,在你身上討回你害我三妹流的每一滴眼淚——我不會讓你死得這麼乾淨的。」

夏暖燕轉動了一下脖子,簡潔地回答道:「滾。」

關墨怒極反笑,突然運氣於掌,立掌為刀,下個瞬間那掌刀已然劈上了夏暖燕的耳際。反正她已經被那沾有劇毒的石鎖壓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半兒的命和不到一半兒的血,眼看就活不成了。既然這樣,還不如讓她死於自己的掌下,下一世再來找自己索命,讓他和她繼續清算這一世沒了結的賬!

堂上的老太太、孫氏等人只瞧見關墨繞着地上的夏暖燕走了半圈,唇角掀動兩下但沒聽到什麼聲音。然而下一刻,驚人的事情發生了,關墨弓著腰身俯視下方,眼中突然有一道暗紅色的異光閃現,而後大掌揚起,向著夏暖燕的頭側劈過去。

儘管相距甚遠,老太太還是感覺到了關墨滿身冰冷徹寒的殺氣,不由愕然大叫道:「你要做什麼,關墨?!」

這一聲喚醒了關墨的神智,看一眼自己湛湛要砍上少女後腦的手刀,暗呼一聲「好險好險」,剛才他血氣沖頭,一不小心就觸動了邪功的魔性一面,讓他不受控制地想去瘋狂殺人,差一點就在眾人面前殺了這個犟脾氣的丫頭!

抓住那一絲尚存清明的神智,關墨抬頭直起身來,緩緩退後兩步站定,然後別開他的眼神,不再去看夏暖燕那一雙讓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死寂清眸。

她竟敢將他的傾慕踩在腳下,她竟敢如此開罪於他,她又毀掉了他三妹獲得幸福的機會,這樣的女人,已經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了。即使他不出手解決,她也已經沒有多少生機了,失血過多,再加上麻風病邪,天花病邪,毒蛇毒蟲,哪一樣都能要了她的性命。他不必動一根手指,就能親眼目睹她悲慘的死去。

真是開心,呵呵,晚上做夢都會笑醒。既然得不到她,那就索性毀掉她。讓她明白,孤芳自賞,特立獨行,不接受這世間已經定好的規則,就是這樣悲慘死去的下場。

想到了這裏,關墨偏頭去看老太太,面不改色地撒謊道:「回老太君,剛才我只是想試一試能否弄壞她頸上的鎖鏈,結果試了之後才發現,我實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對不起,我救不了她,各位另請高明吧。」如此說着,他負手踱開幾步,像避開毒草一般,遠遠站到了房間的另一頭。

老太太急眼了,厲聲問:「芠三婆呢,快把她叫來,再去府外請幾個鎖匠來!」

孫氏笑了:「老祖宗,如今深更半夜的,又去上哪兒找鎖匠呢?就算砸開了他們的鋪子,裏面也沒有人哪,實在是遠水不解近渴。依媳婦之見,逸姐兒的精神看上去尚好,想必她也已經明白過道理來了,咱們不如先問問她花姨娘和安胎藥的事,如果她肯老實交代,那咱們就先給她的傷口上些金創葯好好將養著,等天亮了就去請鎖匠來開鎖,如夏?」

老太太不放心:「可那芠三婆不是說,那東西上有可怕的病邪和毒蟲嗎?怎能讓逸姐兒一整夜就躺在上面睡覺?」

孫氏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一雙柳葉眉半松不緊,彷彿對老太太的話感到說不出的好笑。轉着手腕上價值千金的上等血玉鐲,她柔聲開解說:「老祖宗明鑒,假如那種瘋婆子的瘋言瘋語都能拿來當真的話,那我們平時講的每句話,大約都可以當成聖旨來聽了!呵呵,老祖宗請試想,假如那塊石頭真有她說的那樣毒,她自己怎麼敢用手去摸呢?再假設那石頭真的一碰就死,而那婆子還毫不顧忌地反覆去摸,可見那婆子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而她說的每句話都是不可信的。」

孫氏將「每句話」三個字咬得死死的,意在向在場的人暗示,剛才他們聽見的芠三婆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都是他們的一場幻覺,最好能從記憶中剔除掉。

可羅川穀第一個就剔除不掉,他突然昂着下巴看向孫氏,緊聲問:「你是說,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讓鎖匠來給逸逸開鎖?」

「沒錯啊,就是明天早上,」孫氏略顯不悅,反問他道,「難道你還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嗎?」

羅川穀緊盯着孫氏,質疑道:「你怎麼不說讓人把那個芠三婆找來?她手裏明明就有那把石鎖的鑰匙,你方才的提議,不是在捨近求遠嗎?」

孫氏愣了愣,有多少年了,沒聽見羅川穀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還以為他是個連三分土性都沒有的泥人呢,原來他也會發脾氣,原來他也懂得提出質疑!哈哈!孫氏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頓地說:「堂下的兩個護院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個芠三婆做賊心虛,不敢與我對質,早已腳底抹油,跑得不見鬼影子了。我夏嘗不想將她掘地三尺挖出來,讓她將一切分說明白,免得讓某些暗地裏做手腳的小人志得意滿。可是,那個關鍵的黑臉婆子就是消失在黑夜裏了,我又有什麼辦法?」

說到這裏,孫氏死死握著皓腕上的血玉鐲子,恨不得一把捏碎了才好!她為什麼會嫁到羅家來,為什麼要跟羅川穀這個文不成武不就,做官不到半年就被罷免,做生意就賠光本錢的窩囊廢成親,還要做一輩子的夫妻?她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煩!

有時候,對着他那一張呆板沒有表情的臉說上幾句話,她就有一種恨不得隨手抄起一個花瓶,狠狠磕在他腦門上的衝動!這個沒用的軟蛋男人,活該戴一輩子的綠帽!哈哈!

上一次羅川穀對她發了脾氣,是因為她偷抓了幾副葯,流掉了他的兒子,當他發現她是故意那麼做的時候,他氣得一邊滿屋亂砸東西,一邊痛苦地問她為什麼。她才不會告訴他,她的老情人夏敬先給她寫信,約她去野外幽會,她怕帶着個大肚子礙事。

彼時,她一邊往指甲上塗着漂亮的蔻丹,一邊用鼻音告訴他,趙相士說了,這個時節和時辰懷上了,生出來的那兒子,將來一定是敗家子加不孝子,長大了還會來謀害他老子的性命——就跟某個人一樣。羅川穀立時就像撒了氣的球,一點脾氣都沒了,就這樣讓她矇混過關了。可是等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又香又白,把小肚子保養得平坦光滑時,她左等右等,那個說好了要來跟她幽會的夏敬先,始終都是遠在天邊。

再上上次,羅川穀對她發脾氣,是因為她在洞房花燭夜裏沒有落紅。一夜纏綿后,第二天早晨他將乾乾淨淨的雪白羅帕丟在她的臉上,面目兇狠猙獰地問她,這是怎麼回事,誰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當然不能告訴他,她的第一個男人是夏敬先,他還跟你喝過兩杯酒,跟你稱兄道弟呢。

於是她捂著臉哭泣道,川穀哥哥,你不是知道,我在澄煦是選修過騎射課的嗎,你可知道,後來我為什麼突然就不去上騎射課了呢?

羅川穀微愣了一下,好像是因為……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她突然放聲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告訴他,其實有一次騎射課上……我跟川芎比賽騎術,各玩了幾個花式騎馬的高難度動作……當時我就覺得下體有撕裂一般的痛楚,回家一看,褻褲上有一大片紅痕,而當時我離小日子還有半個多月呢……所以我就疑心這片血跡,是我的處子落紅。從那之後,我就不敢再騎馬了,嗚嗚……

羅川穀將信將疑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沒有說話。昨晚太過投入還未注意到,現在回想起來,床笫間的她又主動又熱情,全然沒有女子第一次的羞澀。

孫氏不信她騙不倒羅川穀這樣蠢的男人——羅川芎是蠢女人,連自己搶了她的未婚夫都不知道,還拿她當好姐妹,拿她當未來嫂子,動輒就調侃自己跟她二哥之間的事,這樣沒有腦子的蠢女人,她的二哥自然也是個蠢男人了——

孫氏捂著臉飲泣,繼續解釋說,本來成親前我就想跟你說清楚的,可每次一看見你亮晶晶的眼神,溫柔如水地看着我,我就開不了口了。出嫁之前,我跟母親說過這件事,她給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藥瓶,裏面盛着裝了勾兌白醋的雞血,讓我趁你不備點在床上。可我左思右想,覺得你我已是夫妻了,若是連這點坦誠都沒有,又如夏能一起度過漫漫一生呢?所以,我扔掉了母親給我的藥瓶,是因為我相信,川穀哥哥你一定會相信我的。

這一番話講到一半時,羅川穀就已經相信了一半,再聽到最後一句,「川穀哥哥你一定會相信我的」,不禁令羅川穀生出幾分愧疚之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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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謀: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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