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第885章

孫氏不容她講下去,呵斥道:「你謀害花姨娘之事已是鐵證如山了,而花姨娘本人也說過曾與你結下大怨,你完全有謀害她的動機。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你再砌詞狡辯,你還不如乖乖低頭認罪,免得皮肉受苦!丁熔家的!」

一個五十多歲的白面婦人應聲出列,道:「太太請吩咐。」

孫氏皮笑肉不笑地逼視著夏暖燕,聲音輕而柔:「如今當著外客的面,她又是個小姐,那些見血見肉的家法也不好請出來,先給她戴上了石鎖再回話吧,讓她說話時腦子清楚點。」

丁熔家的應聲而出,關墨一聽著了急,伸手去抓身旁的少女的手臂,可是只抓到空空的袖子,關墨深情款款地望著耷拉眼皮的清麗佳人,慷慨激昂地說:「我不忍心看你受那種苦,夏妹妹你快跟我走吧!只要你願意跟我走,這裡沒人能攔得住我們,我會將你毫髮無損地帶出羅府,並承諾以後好好待你,絕不計較你的身份和一時糊塗犯下的錯。」一邊說,一邊竟然作勢向夏暖燕撲過來。

夏暖燕連續閃開兩次他的狼撲,一邊專註地奪回自己的袖子,一邊好心地提醒關墨:「二公子,你的髮髻上落了個飛蛾,好大一隻的那種,翅膀一扇一合的好可怕。」

關墨聞聽此言,行動僵硬了一下,乾笑道:「妹妹你開玩笑也要分場合,眼下情形如此惡劣,咱們什麼都別管了,你先跟我……」

「呀!」堂邊伺候的石榴突然抱住了頭,原地跳腳喊道,「有蛾子!大蛾子!好可怕!不要啊——」

關墨立時打了個激靈,他鬆開夏暖燕的袖子,也像石榴那樣原地蹦了兩下,然後足下發力施展了輕功,一溜煙飛出去。夏暖燕眺望他遠去的背影,然後回頭看一眼堂上略帶詫異的三人,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有飛蛾,藏於他的髮髻後面,所以你們看不到。」

孫氏發出不屑的冷哼,真是個沒出息的男人,七尺的大個頭居然還害怕一隻蟲。夏暖燕,你還不跪地求饒嗎?就算你沒嘗過百斤石鎖的滋味,你也該聽說過有丫鬟被生生壓斷了一條胳膊的事迹吧?不見棺材不掉淚,真是天生的賤命!

少頃,丁熔家的領著個面色焦黑的老婆子往正堂趕來,只見丁熔家的腳下生風,走得極快,而那個老婆子卻氣喘如牛,走得東倒西歪。

丁熔家的不耐煩地回頭看一眼老婆子,冷哼道:「芠三婆,我說過了你一個人推不動,你非要把其他人都攆開,像你這般推法,還不知道要推上多久!老太太和二太太可是等得十分焦急呢!」

黑面芠三婆手中推著一輛單輪的小木車,車中放著一副長滿青苔的陳舊石鎖,從芠三婆那吃力的動作,車過之處地上那深深的車轍,以及木車發出的「咕咕」的刺耳聲中,都可想見那一副石鎖的重量有多麼驚人。芠三婆斷斷續續地嘶聲道:「丁管事您有所不知……上次戴過這副鎖的狗寶……染上麻風病死了,從那以後都無人敢碰這副鎖,就算有人要幫忙,老婆子我也斷斷不敢讓旁人靠近……丁管家您一定要站遠點兒,把病氣兒過給您可就麻煩了!」

丁熔家的被唬了一跳,連忙讓開了道路,走到芠三婆和木車的後面去,防止她一時握不住車把撞上自己。再一去想,上面有麻風病邪……丁熔家的不禁笑了,難得好聲好氣地說道:「那三婆你就慢慢推車吧,我在後面給你看顧著。」

刺耳的車聲從寒梅花徑一直「咕咕」地響到正堂門口,芠三婆流著熱汗說:「不行了,老婆子沒氣再往裡搬了,是誰要戴這石鎖呀,讓他自己出來戴吧!」

老太太沉著臉問:「逸姐兒,你還有夏話要說?」

夏暖燕繼續申辯著:「一則我從沒害過花姨娘,二則我只聽到『鐵證如山』,卻沒親眼看見那鐵證,所以心中不服,三則我對花姨……」

「好了,你不必多言了!」孫氏揚聲打斷她,跟門外的丁熔家的打了個眼色,口中凜然道,「老祖宗,我看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要吃些苦頭才肯講實話,我讓丁熔家的從慎刑房調來了一把二十斤的小鎖,先把她鎖上,讓她稍微吃點兒苦頭,或許能讓她清醒一些吧。」

老太太不置可否,抓起手邊的黑棗茶喝,冒著熱氣的杯子遮住了半張臉。丁熔家的見狀走上前去,俯視端正坐於小凳子上的夏暖燕,居高臨下地問:「三小姐,你是自己過去戴鎖呢,還是老奴和兩個丫鬟『陪』著你一塊兒去戴鎖?」

夏暖燕慢吞吞地站起來,悶著頭往門外走。丁熔家的暗嘲一聲,跟在她後面走了兩步,轉念想到那石鎖是沾著病邪的東西,還是遠離為妙啊,於是止住了步子。

芠三婆把木車立在門口歇氣,看見夏暖燕走出來,上下打量她兩眼問:「是你要戴這鎖嗎,三小姐?你禁不禁得動哪?」

夏暖燕搖頭:「不知道,試試吧。」孫湄娘說是二十斤,但這石鎖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下於一百五十斤,而且重量全部都集中在肩頭,戴片刻工夫還好說,戴得久了她可能真的禁不住,楚霸王扛鼎又能扛多久呢?最麻煩的是,她內力深厚又有護體真氣,被鎖上這麼一副鎖頭,若一點外傷都看不見,豈不是很惹人懷疑嗎?

「不知道?!」芠三婆嗓門突然變得高亢,把夏暖燕嚇了一跳,「還想先試試?!小孩子就是不知深淺,你能不能扛動要給我個准信兒!你要是扛不動還硬想試,這一試你可就沒命了!」

夏暖燕心中微惱,難道這是我自願來扛的嗎?這個烏漆麻黑的老婆婆又在搞什麼鬼。她折好裙裾蹲在小木車旁,不耐道:「快點上鎖吧,我們都很急的。」

「嘿嘿!」芠三婆新奇道,「老婆子頭一回遇見個急張飛,受刑的比上刑的還著急,你現在就嫌慢,待會子有你更嫌慢的時候!」邊說邊把石鎖往夏暖燕肩頭架,講述著自己多年的經驗,「上刑前,你一盞茶像一個時辰那麼長;上刑后,你一滴茶就如一個時辰那麼長!有你受的,慢慢品嘗吧……」

轉眼之間,被拷上石鎖的夏暖燕一步一個深腳印的挪進正堂,門邊的石榴機靈地把凳子端到門口。夏暖燕艱難地挪動半步,緩慢地彎腰坐下,完成這些動作后,她纖細的肩頭已經被鮮紅的血染滿了——從開始的一點紅意,逐漸擴散開來,最後那片紅色最遠蔓延到她的胸口處,遠遠望過去,她好像穿了一件上半身紋滿了紅繡的青衣。

老太太看得十分不忍,側開頭說:「逸姐兒你快快認罪吧,老身好讓人給你撤去那鎖,你認了罪,至多就是禁足抄經,讓你除一除心魔,你也不必受此等大罪。」

孫氏不贊同道:「老祖宗,不能就這麼算了,就算您再怎麼偏袒她,這一次至少也要削去她的頭髮,讓她面壁思過三五年!」

「三妹妹,不要啊!」關墨從遠處奔過來,足下生風一般快,上去就要抬開那石鎖,想為夏暖燕卸去那些能壓死人的重量。可關墨的手剛觸上石鎖,旁邊的芠三婆就急忙來攔他,尖叫道:「這副石鎖很臟,莫弄髒了小哥你的手!」然後聲音轉至最小說,「上面沾有麻風病。」

關墨聞言不由大驚,厲聲喊道:「你們快放開她,你們不能這麼對她!」這兩句話倒確實是肺腑之言,因此聽起來頗有一些凄厲的味道。

雖然他想要讓夏暖燕吃些苦頭,可是,他從未打算要弄死她啊!如此絕色美人,又對他冷若冰霜,他卻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沾到,她若就這麼死了,他要向誰去報上一次的羞辱之仇,又如夏幫妹妹報被人退婚之恥?夏暖燕這個女子他志在必得,就算要殺死她也要出自他手,旁人誰也不能動她!

想到這裡,他暴喝一聲甩開纏著他的黑臉婆,意欲打碎那一副壓著夏暖燕的百斤大鎖。

關墨生平最怕飛蛾一類的飛蟲,剛才受到夏暖燕的言語驚嚇勉強保持著鎮定,可是這最後一點鎮定卻被石榴的尖叫聲給打破了,最後他一時激動,竟飛到天上甩飛蛾去了。「」其實,石榴也沒看見所謂的飛蛾,不過她卻看見關二公子去扯三小姐時,三小姐眼中一閃而過的厭煩,因此為了幫三小姐斥退登徒子,石榴就順水推舟地叫出聲來,成功嚇跑了關墨。

等關墨打散髮髻處理完飛蛾,他連忙披頭散髮的趕回來看好戲,可這一看不要緊,走之前還完好無損的姓夏的丫頭,現在竟然已血透重衣了!

沒想到羅家的刑訊竟然如此嚴酷,對一個伸手就能折斷的嬌弱小姐,一上來就掛百斤大枷,在他們關家就算是丫鬟犯了錯,也不會拿這種刑具折磨人,不是還有鋼針、竹籤、鉗子和軟鞭這一類的更適合女子的小玩意嗎?

上月三妹被段家退婚,她在來信中說明了原委,原來,段曉樓當年才澄煦公幹時為羅家的夏暖燕所迷惑,居然想娶她做正妻,而且要把他身邊的其他女子全都打發走。三妹的信紙被淚水打花,信上面說,段曉樓再三向她道歉,不只不用退回萬金聘禮,還送了她一間裝飾的美輪美奐的茶舍,可她坐在裡面時時刻刻都會想起他。

母親讀過信之後氣得雙肩顫抖,她最珍視的女兒在最好的年華看上那段家獨子,等他等到二十多歲,都已經定親兩年多了才說不娶,這不是要毀了女兒的一生嗎!

關墨好容易才說通了母親,將夏暖燕弄進關府慢慢調教,既可以絕了段曉樓的念想,讓段曉樓再回心轉意向三妹賠罪、重新求親,又能將那個向來眼高於頂的冰美人置於掌間狠狠折磨一番……想著那丫頭倔強疏離的目光,想著那辣手摧花的快感,他就暗自興奮。

今天下午夏暖燕一跳水,引得幾個人一起跳水,他生怕已定下的美人被別人抱走,於是也跟著跳下水。可上岸不久,夏暖燕就被孟瑄那小子給一把抱進竹林里去了,自己覺得不妥想要跟過去看看,可廖青兒突然纏上來東拉西扯,南腔北調,分明是想拖住自己。問廖青兒孟夏二人的關係,她含混地說他們不熟,是幾年不見面的生人。

可他卻覺得那二人彷彿有種默契,雖然誰也不看誰,卻好像一直在注視對方。自己也不知為荷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只是對此感到惱怒,那女子可是早早被自己定下了,豈容他人染指!所以,聽得羅家二太太說要教訓夏暖燕,他是極贊同的,誰讓她一動不動地那樣讓人靠著,隨便聞她的香?

關墨見過母親和二嬸三嬸她們用在一班妾室身上的手段,多數都能讓她們當時疼得死去活來,但事後卻不會留下多少傷痕,以免落人口實……像夏暖燕這樣的美人,弄破一點皮都很可惜,若是就這樣活活壓死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那黑臉婆居然說石鎖上沾著麻風病邪,天哪,都怪夏暖燕那丫頭太倔,若是方才她肯順著台階下,跟他一起離開羅府,那她就能無名無份做個他的小妾,也不會遭遇這樣的慘死!

「你是我定下的東西,旦夕間就將歸我所有,你想死也要先問問我!」關墨把暗中修鍊的八荒邪功也祭出來,打算一掌劈碎那石鎖。

誰知,那個黑臉婆竟然不要命地撲在石鎖上,口中尖叫道:「不能打我的鎖!這是把古董寶貝鎖,已經傳了三代,殺了一百零八人了,不能給我打壞!」見關墨上來拉她,她連忙擺手說,「停!你別碰我!你想救她,我給你鑰匙開鎖嘛!真是的,你怎麼不來找我要鑰匙呢,我又不收你銀子,習武之人真是麻煩……」夏暖燕一聲響亮的咳嗽打斷了黑臉婆的話。

孫氏看芠三婆往懷裡掏鑰匙,連忙制止道:「不許開鎖,誰允許你把鑰匙拿給外人的?哪裡隨便壓一壓就壓死人了,她又不是面做成的。」壓死她還嫌太便宜了呢。

由於石鎖上又加上了芠三婆那副臃腫身體的重量,讓夏暖燕的肩頭更是血如泉涌,轉眼間就把她上身的衣裙染成了妖冶的紅色。老太太看得十分不忍,吩咐一旁的張還家的等人:「你們幾人合力將那石鎖抬起來,若三小姐肯認錯,你們就給她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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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謀:傾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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