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背負的命運

「你背負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候不是所有東西都要你一個人扛下來的。」

這聲音好熟悉，從銀盔的腦中一閃而過，昏昏沉沉的感覺依舊像病毒一般蔓延到他身體各處，他明白不能再睡過去了，可除了十根手指之外，這身體就像失去重量一般隨著各處的微風搖擺不定。

「我這是怎麼了……」銀盔突然警覺自己說出口的話竟然沒有了聲音，只是在腦袋裡轉了一圈就消失在了思維的黑洞之中。

「我？」

銀盔咬破了嘴唇，疼痛讓他暫時從疲憊的感覺中抽離出來，他的耳朵沒有聽見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熟悉與陌生之間徘徊，到最後還是依靠痛楚的提醒，銀盔才想起來這到底是哪裡。

一睜眼，他又看見了那片朦朧的晶石陣，陣中晶石封鎖著各式各樣的人與獸，而他則是其中之一，而這裡正是饕餮的異世界，也是他統治的王國。

使勁的掙扎了幾下后，終於明白什麼叫身不由己，但他很快就又想到了其他的問題，那就是如果我的精神被囚禁佔領，那麼我的身體在幹什麼？

現在他的身體在不斷的進攻蕭何等人，紅色的行重鑄了整個盔甲的外形，變得盛氣凌人充滿了不必要的尖刺甲胄，戰鬥方式也一改之前沿用銀盔的槍法，而是更接近於饕餮本身的亂打，憑藉著近乎完美的人類軀體，以及大量行的硬性壓制，幾波攻勢下來，除了蕭何外的幾個人都被打散，退到一旁。蕭何這邊也是把自己的控制權完全交給了金岐才能在力量的縫隙中取得空間，剛才的勝利不過是饕餮娛樂性質下的一次插曲，而現在的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全體。

在這種情況下，蕭何不得不做出下一個決定。

「你們三個，去照顧李盛，這裡的戰鬥不需要你們了。」

「啊？這？」林軻還沒把反對意見說出口，就被袁鳴和陳情兩個架著離開了。

「真有膽量。」饕餮蹲在地上，只用腳尖撐著全身。

「你可能有所不知，在我們這，加班是要付雙倍工資的。」蕭何的汗水滴進胸口，到現在他也不敢完全相信金岐。

銀盔在精神世界中繼續掙扎著，但無論用上多大的力氣，都無法讓這惱人的鎖鏈有一點的鬆動，銀盔頭一次感覺到了急切與焦躁交叉的感覺，只好低下頭重新思考。

「對啊，這裡是精神世界，而我又沒有這些手腳，我為什麼會被鎖鏈綁住呢？」

帶著這樣的問題，銀盔抬起頭再仔細審視了一遍四周和自己，瞬間這股強烈的困意和疲憊再次順著身體的毛孔鑽進骨頭和腦袋裡，來阻止他繼續思考。

這樣的感覺越強烈，銀盔就越清醒，越知道危險的方位所在，記憶隨著這些熟悉的場景慢慢在心中拼湊成了完整，這老套的把戲他玩了幾千年，而自己則是唯一逃出去過的人，這次也依舊不例外。

銀盔閉上眼睛，精神高度集中，身邊的一切都像棉花糖一樣慢慢融化，身邊的一切都失去了重量，腳下的地逐漸瓦解但也無需支撐就可以漂浮在半空之中，銀盔已經完全變成了精神能量，直到現在他才算真正的能夠掌控自己。

睜開雙眼，一切卻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他站在屋檐下，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瓦片上發出悅耳的打擊聲，一場大雨即將來襲，身後的青石板傳來腳步聲，幾個面色凝重的中年人走過他的身旁，視他而不見。

「一會我們……」

「他們在商量什麼？」銀盔不自覺的跟了上去，身後的烏雲伴著雷電追趕者幾個人的步伐。

「難道……」銀盔看見遠處的池塘逐漸開始波動，中間的石柱也在漣漪中露出歲月的痕迹。

「難道這……」銀盔突然明白過來。「不能去！不能去！那池塘下面蟄伏著怪物，他一會衝出來會給你們都殺掉的！」

前面幾個為首的回頭看向他，表情卻並不像是相信他。

「你是誰啊？」

「我是楊……」話沒說出口，銀盔發現自己的盔甲和銀槍不見了，取而代之自己變成了一個穿著粗布衣服戴著斗笠的小孩子。

「我……」銀盔的舌頭像是一塊石頭，含在嘴裡將嗓子緊緊卡主。「我……怎麼會……」

話音未落，銀盔的世界就直接翻了個，他又回到了這副熟悉的軀體之中，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連忙摸索著自己的全身上下，卻忽略了自己已經身處於帳篷之中。

「這一次，我們務必要把這害蟲殲滅！所以我們……」在沙盤前動員的人看見銀盔奇怪的動作也沒再講下去。

「你幹嘛呢？你不會是長虱子了吧。」說完大家都笑了出來。

銀盔一抬頭，與說話的人對上了眼睛，立刻認出這傢伙正是之前回憶中被饕餮貫穿胸口的那個人。

「好了，這次呢就由我帶隊，我們一起去把這個怪物殺掉，然後我們……」

「你不能去！」銀盔匆忙之間給心裡話喊了出來。

「怎麼了？」

對於銀盔突然不正常的表現，他倒是很關注，眉毛一挑又說：「我知道這次的主力軍是你，但你也得給我們點機會啊，這裡的所有兄弟可都不是為了那點錢才甘願來這沙漠受罪的。」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覺得會有危險，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把所有事扛在自己肩膀上，但距離我們把他逼進沙漠已經五天了，就算還活著也早就剩半條命了。」

銀盔說不出話來，腦袋裡這傢伙被饕餮的殺掉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而饕餮其實更怕的，是在他死之前，還依舊堅定和相信自己的眼神。

「你沒事吧，不用緊張，別忘了你自己是誰！」

銀盔再也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在身體失去支撐的前一刻，他四周的畫面又再度變換，來到了他最熟悉的軍營之中。

「師傅，要如何打敗一個比你……」

銀盔抬起頭，這句話他不久前剛剛回憶過，他現在要記起的不過就是之前說過的那個答案。可劇烈的頭痛伴隨著他，無法去靜下心來回憶和思考。

「你……」

面前是一聲稚嫩的童聲，銀盔抬起頭，面前的士兵變成了身著布衣的孩子。

「我是楊……」

孩子的眼睛里搖曳著月光和溪水，溪水邊則有著一位美麗的母親，母親身後的士兵點燃了烽火，烽火燃起黑煙燒盡了村莊，村莊在一場大雨後變為了廢墟，廢墟上堆滿了屍體，屍體下傳來了嬰兒的啼哭。

「你究竟是誰？」

銀盔看著自己的雙手，一時間他忘記了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