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晨昏座談

第56章 晨昏座談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自然便要被鳥給逮了。

柳清澄難得起了個早,剛將門打開一個縫便悔了。恨不得再回去睡一兩個時辰,最好是睡上個幾天幾夜。

「王爺,早啊!」

李沁面露詫異之道:「喲!柳大人今天起的可真夠早的。」他本來還以為,得有一會柳清澄才起呢!不想,他剛在這門口坐好,柳清澄就出來了。

「哈!沒有王爺早。不過……王爺,你這是?」柳清澄看着自己門前擺着的小桌,上面置放着一個食盒,王爺則坐在藤椅上悠閑的喝着茶。

「哦!這些啊!本王覺得這裏風景極佳,空氣也清新怡人。所以特命人擺了食桌在這用早膳。」柳清澄看着李沁將食盒一層層的打開,拿出裏面的吃食碗筷來。兩雙楠木筷子,兩隻白瓷小碗。一疊酸辣小菜,一盤饅頭糕點,份量均是兩人份的。

「王爺,您約了人?」

李沁微微抬了抬眼皮,語氣平淡卻透著股寒意。「柳大人要出去嗎?」

「出……」柳清澄自然是想出去的,只是王爺的食桌可堵在他房門口呢!出去哪?「出去不急,等王爺用完膳再走不遲。」

「既然不急,那便坐下用早膳!今日廚房裏做的是銀魚粥,本王記得你好像不愛吃魚。」李沁說着這話,轉了個身。這時柳清澄才看到李沁身後居然還有個小火爐,上面燉著瓷鍋。「本王讓人燉了點白米粥,雖然淡了點,但是配了小菜,柳大人……」柳清澄早已經是聽的一愣一愣的,突然聽見李沁喊自己下意識「啊?」了一聲,看着那爐子上燉的粥心道:王爺是要讓他把碗遞過去?這麼想着,柳清澄便很自覺的拿起桌上的碗,剛準備遞給王爺,便聽到一句:「你自己盛點?」

柳清澄剛遞過去的手頓住半空中好不尷尬。

「柳大人不會是想讓本王替你盛粥!」李沁故作驚訝道。

柳清澄乾笑了一聲「怎麼會?王爺可是千金之尊,我怎麼敢讓王爺替我盛粥呢!自然是自己盛的!」說完,起身要去盛粥,只是柳清澄拿着碗蹲在爐子邊的時候就有些犯難了。他……沒看到勺子,怎麼盛粥?

「柳大人,你看什麼呢?」

柳清澄緩緩回頭弱弱的問了一句:「王爺,有勺子么?」

「柳大人,是要勺子嗎?卑職給送過來了。」清清冷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眼前則是一把白瓷湯勺。

柳清澄抬頭便看着那張永遠崩著不帶一點顏的冷峻面孔,含笑眨了眨眼道:「師爺,你這是……心有靈犀啊!」

師青游只看了一眼柳清澄便把眼錯開了,語氣清冷道:「葯使大人想多了,卑職是奉王爺之命,來給葯使大人送勺的。」

柳清澄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哈哈一笑。接過那勺,默默盛粥,盛一碗給自己,再盛一碗給王爺。

「王爺,勺子送到了,若是沒什麼事。卑職就告辭了。」

李沁看了一眼埋頭喝粥的柳清澄,對着師青游道:「不急,師爺不如坐下來一同用膳?」

一同用膳?師青游瞟了一眼桌子,他可沒有看到第三副碗筷。「卑職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

「哦?不知道要事?竟然連用早膳的時間都沒有了。」

師青游脫口而出:「睡覺!」

「……」李沁和柳清澄默然不語,這也能算要事?可偏偏他還說的理直氣壯的,半點羞意也沒有。

師青游自然是理直氣壯的,他每日都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不僅如此,午間還有休憩。可今日這麼早就被人從夢鄉里強行拉起,為的只是送一把勺子!想到這裏,師青游便有些慍怒的看了看那「要勺子」的柳清澄。

「呵呵!青游既然有要事,那便走!」柳清澄偷偷看了一眼李沁,心道:王爺,果然是個小心眼的。誒,若是被師青游知道了緣由,可有的罪遭了。

「怎麼說,也是故人相見。師爺不坐下來敘敘舊嗎?」

「故人相見?」師青游可不覺得自己和這兩位是故人。

「師爺和柳大人不是故人么?」李沁斜了一眼柳清澄,想到昨日柳清澄說的故人便不大舒服。

師青游恍然大悟。「不過見過一面而已,談不上故人!」

李沁咦了一聲,特意提高聲音道:「聽說柳大人還特意為了師爺,得罪過史縣令。」

提及舊事,師青游的眸子裏微微有了些別樣的光彩,只是語氣依舊清冷道:「雙方各取所需罷了。」

「各取所需?」李沁看了一眼,聽了這話明顯有些緊張的柳清澄。追問道:「不知道柳大人取的是什麼?」

「這個王爺還是問葯使本人的好!卑職實在是倦意難耐,還請王爺容我回房。」師青游實在是不想再陪這兩人折騰,左右這兩個人的事和他沒多大關係。可王爺卻偏偏找他的茬,而不是史耀光。柳清澄!絕對沒幹什麼好事!

人師青游已經是一臉的疲態擺在那裏,李沁也不好再強留,只能放人。「……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強留師爺了。」

「恩,卑職告辭了。」

待師爺一走,李沁便端起白粥,眯着眼盯着正在小口喝粥的柳清澄,眸子裏還透著一絲危險。

「柳清澄,你要什麼了!」

「唔……恩?」柳清澄咽下口中的熱粥,偏頭想了一會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下官,求了一夜*。」

手一頓,哐當一聲那白瓷小碗頃刻間變成了一堆脆片,白粥鋪在青磚上,讓人看的着實有些心疼。

李沁看着那碎片,輕笑一聲道:「那你求到沒?」

「沒!」柳清澄回答的乾淨利落,「但是我換了別的。」

「換了什麼!」李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趨於平淡。

「君子不強人所難,感情之事亦然。我只求……他能記得我柳清澄便可。其他的不再奢望。」

「柳清澄,你這是在勸本王知難而退嗎?」李沁抬眼看着柳清澄,柳清澄也對上了他的眼,二人對視而談。

「王爺,您這是何苦呢?天下之大,美人之多。不過是是王爺一句話的事。」

「一句話的事?呵!柳清澄,若是本王一句話,你可願意入本王之榻。」

「王爺,這個……下官早已心如死灰了。」

「柳清澄,你對我就真的一點心思也沒有嗎?」

「沒有。一點也沒有。下官對王爺從來都是……唔!」柳清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白面饅頭給賭上了嘴。

對面坐着的李沁面微怒:「柳清澄,你給我想好了再說話!」

「誒!王爺,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自欺欺人?李沁冷冷一笑:「本王樂意!柳清澄你管不著!」

「王爺……你!」柳清澄還要再勸,李沁突然起身便走,只留下一句「柳清澄,你自己做過什麼好事,你自己清楚!」

這句話,柳清澄日頭剛聽過,晚間又聽了一遍,不過卻不是從一個人口中聽來的。

對面坐着的師青游,依舊沒什麼表情,但周身的氣勢卻讓人覺得冷的快要結冰。

「我是一時情急,才說心繫與你的。」

「我看你是一石二鳥,早有謀划。逼我入世」

「誒呀呀,這話,青游便冤枉我了。再說了,青游如今可是在縣衙里當師爺呢!明明已經這滾滾紅塵之中,不可自拔了。」

「我整日昏睡,怎會在紅塵里,明明在周公之鄉。」

柳清澄哭笑不得,這樣的話他師青游也說得出來,誒!

索性話鋒一轉道:「那暗箭是你放的?!」

「是又如何,還請你和王爺早日離開這裏,還我鄆城一片清凈。」

柳清澄一臉受傷的說:「我所求之事並不難。還有,你也不怕真把我給傷了。」

「呵……一招不慎,便是滿門抄斬。此事不難?至於怕不怕傷了你……其實我本意是殺了你。你若死了,我也樂得清閑。」

柳清澄聞言背脊一涼,訕笑道:「青游,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會開玩笑。我自愧不如啊!」

師青游橫了他一眼,也不再說話。柳清澄正了正又道:「皇上稱病,已經半月有餘。南陽王如今也不知蹤跡。京城三大家族,家家閉門不出。邊疆將領半數換血。天下之事……青游你一直比我看得透徹。」

「可我卻看不透你。」

師青游第一次見柳清澄是四年前,那個時候柳清澄還只是雲頂觀里的一個小道士,而他也還是京城師家的嫡長孫。十四歲的柳清澄站在他面前,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要謀反,你要不要一起?」他打量了一眼跟前的小道士,雖然長得貌美似潘安,可這腦子卻真是個花瓶。若是別的時候,別的人。他自然是拂袖而走,權當聽了個笑話。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眼前的柳清澄雖然是笑着的,卻讓人覺得那話說的是真的。於是他當即譏諷道:「謀反?是反了你師父,做雲頂觀的主人嗎?」

柳清澄嘿嘿一笑,一點沒有避諱的說:「不是!我說的是反了當今皇上。」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竟然將這事等同於一件閑事聊了起來。「怎麼?!你想當皇帝?」

「唔!沒興趣!」聽了這話,他失聲笑了。「沒興趣?!」

「恩!沒興趣!」

他大概一輩子都會記住那個認真而嚴肅的神態,唯有說這句話的時候,柳清澄的眼裏是沒有笑意的。

那天,他自然沒有同意入伙柳清澄所謂的謀反之事。臨走之時,柳清澄對他說:「你總有一天會答應的。」他當時一笑置之,不置一詞。原本以為和這人會老死不再相見。

可後來……

在他被家族放逐到鄆城來之時,卻只有柳清澄提了一壺酒來為他送行,依舊笑着問他:「我還是想謀反,你要不要一起?」

他奪了那人手裏的酒,轉身就走。再後來……他在去鄆城的路上遇到了那個榆木腦袋。呃……想偏了。

總而言之,他始終沒有看透過那個嬉皮笑臉著說要謀反,卻對皇位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少年道士。

「我有什麼可看不透的?青游啊!我可一早就對你挖心挖肺過了啊!」隨着柳清澄那不著調的話,師青游也從回憶中走了出來。盯着那雙總是抹著笑意的眼,沉默許久才道:「柳清澄,我只問你一句。你要如實回答我。」

「唔,你說。」

「你對王爺是真情還是假意!」

對方也沉靜許久才回道:「並非無意,他對我也算有情。若是日久說不定真能生情……」柳清澄說到這裏卻覺得有些可笑,自嘲道:「只不過……到頭恐怕就只能換他一世厭惡憎恨。傷人傷己,還是算了!」一股憂傷在柳清澄眼中流轉開來。

師青游感嘆道:「不過四個字而已。」

「坦誠相待?怕是你也沒有做到!」

想起史耀光整日裏與自己針鋒相對的樣子,師爺皺了皺眉。「他沒那個心氣。」

「哈!王爺可更沒有!」柳清澄想起王爺昨夜裏的舉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師青游看在眼裏挑眉道:「沒有?柳清澄,你可知道王爺十五歲之時,曾拜范啟為師。你也該知道範啟曾對天下人揚言,終生不為皇族之人所用。當時范啟冷言冷語,日日譏諷。卻也沒讓小王爺知難而退。最後,范啟到底是收了這個徒弟。雖只學了一年,卻終究是破了范啟的誓言。」

柳清澄自然聽說過這事,乾笑道:「這和拜師之事也相差甚遠了!」

「是嗎?當時范啟可說了,小王爺這臉皮可比城牆厚。說若是日後誰不幸被小王爺相中,就是剃了頭髮當姑子,小王爺也定要亂一亂那佛門清規的。你就等著!」

柳清澄哀嘆一聲:「罷了!不說這事。倒是我所求之事?」

「如你所願。坐以待斃也只有死路一條,我師青游不傻!」師青游嘆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又轉身道:「王爺也不傻,柳清澄你好自為之!」推門而出,留下柳清澄獨自一人望着窗外之景沉思不語。

良久柳清澄對着一杯茶水喃喃自語道:「好自為之嗎?做不到該怎麼辦?」柳清澄押了一口茶,茶水已涼,茶苦難咽。「誒!我果然還是太薄情。」

作者有話要說:吾發現吾是一個白日加一個夜晚方能碼出一章。所以要麼日更,要麼偷懶雙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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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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