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死亡回憶
白霧中。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疾馳而過。
突然，跑在前面的身影停住了。
「安平，歇一下吧，我們跑到這兒就行了。」
說話之人，有着一頭罕見的藍色長發，以及一雙藍色雙眸。
但其嗓音溫和，令人如沐春風，似乎是個溫柔的人。
「好！」
聽見藍眼男子的話語，另一道身影毫不猶豫地停了下來，似乎對他極是信任。
停下來的這個身影，是個相貌俊美的男子，身上穿着，無一不是華貴異常，顯然是個非富即貴的傢伙。
腳下是一片沙地。
黃色的粗硬沙粒中，一株綠色的野草，茁壯生長。
很是突兀。
俊美男子望着腳下野草，眼神意味莫名。
突然。
他抬頭問道：「司藍，我們這是快到了嗎？」
藍顏男子，或者說司藍，聽罷，很是乾脆地點頭道：「沒錯。」
「據我族中藏書記載，過了狂柳關，古傀關之後，就只剩下最後一關——傳承關！」
「顧名思義，只要過了這一關，就可得到天嵐宗的傳承！」
「到那時候，我就可以找地靈……報仇雪恨！」
說到最後，司藍的語氣，早已由溫和變得沙啞，其中，更蘊有刻骨銘心的的恨意。
臉上的神情，也已經由平靜，變得激動，甚至猙獰！
俊美男子，或者說安平，沉默了一會後，道了一聲「節哀」，臉上也適時地出現了一絲悲傷之意。
深吸幾口氣，司藍這才將心中的仇恨壓下，神情重新恢復平靜。
「沒事，是我衝動了。」
看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的司藍，安平心底卻是在暗暗冷笑：「很好！」
「你的恨意越強，越能達到大人的目標！」
安平腦海中，飛快閃過這件事的經過。
司藍出生於朝雲縣的一個司姓家族。
傳聞，這個司姓家族的祖上，曾是一個強大的魔獵。
但不知為何，那個魔獵並未給他這個家族，留下任何修鍊的功法。
以至於司家，到現在還是一個凡人家族。
但好在，司家的歷代族長，都是開明睿智之人。
這才使得司家逐步壯大，成為朝雲縣第一大家族。
但可惜，此家族在一個月前，卻是招惹到了不該惹的敵人——魔族！
而且還是魔族當中，實力最強橫的那一批——『地靈』帝象！
凡人當然不可能是帝象的對手。
儘管司家在發展中，也結識了數位魔獵，但等他們的傳訊，送至那些魔獵的手中后，卻是太晚了。
司家，被一夜之間，滅族了！
僅有一人幸運，僥倖逃出一命。
那人便是司家旁系的一個弟子——司藍！
帝象很快就離開了。
只在原地留下了數千具屍首。
司藍出來后，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決定復仇。
但凡人無法對抗魔獵。
所以，他決定去追尋魔獵的力量。
而剛好，前段時間，他從族中的藏書當中，得知了天嵐宗這一地方，也得知了天嵐宗的二代宗主——司臣，就是司家的創建者之一。
被仇恨驅使的他，在簡單收拾了一下屍身後，便馬不停蹄地奔向嵐山。
而安平，則是司藍在路上遇到的一個朋友。
對方雖是大富商之子，卻對冒險情有獨鍾。
聽罷司藍的事情后，便屁顛屁顛地跟在了他身後，趕都趕不走。
司藍也只好默認了這個事實。
當然，這只是司藍眼中的事情罷了。
事實上，安平知道的東西，比司藍多多了。
比如……
為何帝象將司家盡數屠絕後，會剩下司藍一人？
難不成是對方大意，漏了？
但帝象的性格，可是有名的謹慎小心，斷不會犯這種錯誤。
而且，司家在滅亡之前，還曾向數位魔獵，發出了求救訊號。
現在，那些收到訊號的魔獵又在何處？
「司藍，你以為自己是在為家族復仇，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大人的計劃啊……」
安平心底低低嘆息。
「好了。」
司藍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細沙，道：「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我們繼續出發吧。」
安平回過神來，笑道：「那就走吧。」
半空中。
一道半透明的虛影正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謝必安的目光在安平的身上停了一會。
這個俊美男子，毫無疑問的，就是那個無頭屍身，也是留下死亡回憶的人了。
依靠着螭吻靈罡的特殊性，謝必安從俊美男子體內，察覺出一絲隱藏極深的陰影氣息。
謝必安臉上一片平靜，全無意外之色。
這在他預料內。
若無那縷陰影氣息，也不可能沒有現在的死亡回憶。
「這傢伙是某個魔族的手下。」
「身上這絲隱藏極深的陰影之氣，應是將他途中見聞記錄下來的手段。」
「要達到此種效果，付出的代價，必然不小！」
「只可惜，這傢伙死了，那縷陰影之氣，便潛藏在了項墜中。」
「直到……我的出現。」
……
……
半柱香后。
司藍與安平停在了廢墟外邊。
安平伸手探了探。
淡淡的白芒湧現，阻攔了他的前行。
安平皺眉道：「這地方有防護罩！」
「我知道。」
司藍走了過來，道：「傳承關不在防護罩內，就在此處，我們暫且等一會吧。」
「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安平嘆了一口氣道。
但在司藍看不見的角落，他望向防護罩的眼神，卻充滿了喜意。
「這便是大人所說的地方！」
「快了……快了……」
忽然。
輕微的腳步聲，自一旁傳來。
安平下意識轉頭。
卻是看見一個神秘男子，自濃霧中緩步行出。
神秘男子與司藍的長相略有相似。
都有着一頭藍色長發，以及一雙藍色眼睛。
但其臉上的神情，較之司藍而言，卻是少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冷漠。
司藍望見神秘男子，卻是激動起來。
「您……您就是司臣先祖嗎？」
聽見聲音，司臣看向司藍，待他看清司藍與自己相似的長相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沒錯，我正是司臣，天嵐宗二代宗主，也是司家的先祖之一。」
……
……
半刻鐘后。
司藍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司臣。
「先祖……你……」
司臣沉默不語，緩緩將手從司藍腹部抽出。
不知何時，司臣的手臂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冰藍色臂鎧。
臂鎧厚度極薄，似乎一戳即破。
但就是這一具看似脆弱的臂鎧，只是一擊，便在司藍腹部開了個口子。
鮮血潺潺流出。
不一會。
司藍身下，便紅了一大片。
見司臣不答，司藍當即轉頭，望向愣在一旁的安平。
「安平，快跑！！」
聽見司藍的呼喊，安平這才從愣神狀態，驚醒過來。
剛一抬頭，他就與司臣對上了視線。
察覺到司臣眼神中的冷意，安平不禁渾身一抖。
「跑！」
此念一聲，安平在顧不得司藍，一個轉身，便逃離了此處。
「沒用的。」
靜靜看着安平身影消失在霧氣中的司藍，忽然出聲道：「他逃不了。」
「先祖……咳……」
因為失血過多，司藍的臉龐上，呈現出異常的蒼白。
「你究竟……想做什麼？」
司臣低下頭，看向司藍。
或許是之前，他曾應下司藍復仇的話語，所以，雖然他現在偷襲了對方，可司藍的眼神當中，卻並沒有怨恨。
與他同出一源的藍色眼睛中，倒映出的，卻是如海一般的平靜。
以及……淡淡的困惑。
司臣心底，似乎觸動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罷了。
「我不是說了……為你復仇嗎？」
「如此……」
司藍閉上了眼睛。
呼吸也漸漸平坦下來。
「……便好。」
司臣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他嘆了一口氣。
整個身軀，於瞬息之間，浮現出數千道的細小裂紋。
藍色的晶屑四散。
一顆微微發散著白芒的寶石，忽然從晶屑中飛出。
寶石繞着司藍的身軀，盤旋了一周。
隨後，望下一落。
落點，在司藍的……心臟！
在接觸的前一瞬，寶石散發的光芒，忽然收束了起來。
由虛化實，如雨落大海一般，無聲無息間，沒入了司藍的心臟。
周圍頓時陷入寂靜。
良久。
司藍的手指動了動。
他緩緩睜開眼睛，半坐而起。
眼神中的那抹溫柔，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漠取代。
他望着自己的雙手。
修長。
白皙。
這就是自己的新身體了。
司藍嘆息一聲。
抬頭望向被霧氣遮掩的天空。
視線彷彿能穿透霧氣，看到夜空中瑰麗的星辰。
「從今以後，我便是司藍了！」
「當然，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先解決那個小麻煩。」
……
……
廢墟某處。
安平半坐在一面斷了半截的磚牆下。
「用了大人的道具，我勉強打開了防護罩，並探索了廢墟一圈。」
「現在也該走了。」
安平拍了拍屁股，就打算離開。
就在此刻。
「你打算去哪兒？」
安平的身體陡然一僵。
前方。
腳步聲傳來。
一道身影自迷霧中走出。
看到熟悉的相貌，熟悉的服飾，安平的心情，卻着實高興不起來。
只因他走之前曾看見，司藍的腹部被洞穿一個大洞。
如今卻是好了，一點痕迹也無。
只因現在的司藍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股莫名的冷意。
一股寒氣，當即從安平心底冒出。
砰！
司藍放下手臂，轉身離去。
背後。
一朵藍色的蓮花，正從無頭屍首上，緩緩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