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另一個世界：褚喬回憶錄（完結）

一下，劇烈的絞痛讓人手都使不上力氣。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驕陽最心軟了。

然後我開始不按作息，身體每況愈下。

直到再一次，痛到說不出話來。

我強撐著給驕陽發消息，我說，我難受。

我知道她會知道我的病的。

預料之中的，驕陽打了電話過來。

卻不是給我的。

她打給了褚華，告訴了褚華這件事。

對褚華全然的信任不是嗎？

我只想笑，可胃傳來的疼痛卻讓人漸漸地失去意識。

最後看見的，是褚華到了我的辦公室，隱約聽見有人撥打120的聲音。

沒有驕陽。

我知道的。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病房裏只有我的助理。

不同於上一次的小手術，這一次問題有些嚴重，我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院，還要好好的修養。

我都不在意，只是給驕陽發了消息，每天每天的數着日子。

我醒來的第一天，她沒有來。

我醒來的第二天，她沒有來。

我醒來的第三天，她沒有來。

······

我醒來的第十五天，她仍舊沒有來。

我忽然意識到了，她是不是不會來了？

在病房中，不斷處理各種事務的我忽然說不出話來。

我在同一個界面停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還是看不進去。

她是不是，不會來了？

這個答案，終結於褚華。

在我的身體好了些的時候，他來了。

他安靜地坐在我的旁邊，順便帶來老宅阿姨做的飯。

褚華一直沒有說話，我也沒有，我們各自處理著事務，沒有出聲。

直到天色漸晚，臨近下班的時間。

褚華將東西都收拾好，然後在床邊站了站。

我看着他離開，以為他要出門的時候，他忽然又返了回來。

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們結婚了。」

只這一句。

我忽然感覺什麼都聽不見了，眼前一片灰色。

一片荒蕪。

好像，之前的努力全都失去作用。

最後的光芒消失了。

直到天色完全昏暗，病房中沒有一絲的光，只能隱約看見窗外的燈光。

死一般的寂靜中，忽然響起有人驚喜的歡呼。

「下雪了！下雪了！」

我恍惚地轉過頭，恰好看見窗外的雪。

一片一片的，是鵝毛大雪。

南方的冬天，我只見過兩次雪。

一次是和驕陽過生日的時候，一次是現在。

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

我隱約覺得，自己可能以後都不會再來醫院了。

所有的，讓人絕望的事情好像都發生在醫院。

沒有一點退路。

大概因為下雪的緣故，溫度很低，低得像是寒入骨髓。

在褚華離開后，我在病房呆了幾天。

驕陽沒有來，然後，我收拾好東西，連衣物都沒有帶，就簡單地把公司的資料帶回了公司。

可是進去的時候發現，我的位置已經變成了褚華的位置。

然後我坐在車裏面，一時都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雪簌簌地下了一夜，今天起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都白了。

大雪紛飛的時候，也是闔家團圓的時候。

但是我似乎沒有地方可以去。

偌大的，從小在這裏長大的城市，在此刻看起來，竟然顯得如此的陌生。

虛無而空蕩。

我在車內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微微暗沉。

然後抬眸無意間看見車子裏面的照片。

紅衣的驕陽，火焰一般的驕陽。

我突然明白過來什麼，驕陽似火。

火焰當然溫暖，卻也有極大的攻擊力，叫人遍體鱗傷。

卻又不後悔。

這樣想着，我扯了扯唇角，忽然笑了笑。

倒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相框裏面的人鮮活得像是就在身邊，我漫步目的地開着車在城內四周遊盪。

紅燈停綠燈行。

直到無意看見路邊的一個身影。

再熟悉不過的人。

我一下就移不開目光了。

驕陽倚靠在褚華的身上，軟軟地撒著嬌。

她歪著頭看着褚華，眉眼含笑。

沒有了我，好像所有的人都過的很好。

所有人。

我就那樣望着，望了很久。

紅燈的緣故，他們一直沒有移動。

在原地笑鬧着，驕陽面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一點一點，我怎麼笑不出來？

隱約間，似乎胃又疼了起來。

可是不想再進醫院了。

你看，每次進醫院病都沒有好起來。

不僅如此，還在醫院裏面漸漸失去了一切。

這算是什麼？

眼前的紅燈慢慢變成了綠燈，又變成了紅燈。

身後傳來一陣謾罵聲，我卻看着綠燈變化沒有動。

直到面前的人不遠處的人慢慢走了過來。

我腳踩在油門上，淡漠地看着褚華。

目光再沒有落在驕陽上。

倏地，踩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

忽然看見，一片慌亂中，驕陽突然出現在視線內。

她竟然一把將褚華推開了。

近乎本能，沒有猶豫。

在看見她的那一瞬，我瞳孔猛然一縮，同樣將方向盤不計後果地將方向盤打了個轉。

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像她一樣。

「砰。」的一聲，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身體各處痛到麻木，幾乎無法動彈，意識漸漸模糊，似乎還聞到了汽油味。

就要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我只看見了那張相框。

因為撞擊的原因，已經粉碎。

額上似乎留下了什麼，視線模糊，連睜開眼睛都變得困難。

我掙扎著，想要伸手去拿照片。

那是，我的驕陽。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相框的時候，忽然響起刺耳的爆炸聲。

火焰四起，高溫的火舌一下將相框舔舐。

我想要再碰，卻再也碰不到了。

就差一點點而已。

又是差一點一點。

好像永遠都差一點點。

最後的最後，只看見被吞噬的笑顏。

再無法觸碰。

好疼啊。

驕陽。

鼻尖隱約嗅到了花香，身體也沒有了痛苦。

到此為止。

我睜開眼睛，彷彿看見了無葉的曼珠沙華。

紅色的一片，像極了車禍時最後看見的火焰。

我突然有些想笑。

在所有的記憶里，我的一生都與驕陽有關。

有她在的記憶里，鮮活如昨，沒有她的記憶里，黯淡無光，像是一潭死水。

這樣的一生，圍繞着驕陽的一生。

可為什麼，就算是在現在，也沒有後悔的感覺。

忽然想到在很久以前聽驕陽所說的傳說。

她說，人在死亡之後，會看見三生石。

人會要在上面留言，那是最後的，能證明你存在過的痕迹。

然後去往下一生。

我沒有下一生了吧。

只是，如果要留言的話

所有的一切在眼前一一劃過，似夢非夢。

最後定格在眼前的，是驕陽最後的笑容。

笑靨如花的模樣。

我俯身拿着筆，在三生石上停滯了很久，都沒有下筆。

手有些控制不住地發抖，然後我笑了。

終於落筆，卻只寫下了四個字。

重蹈覆轍。

就算是再來一次，依舊會如此。

捨不得傷害，也無法反手。

那一天，她笑了一下，一抹絢爛的紅色在我的世界綻放。

從此，我以一生為賭注。

一敗塗地，卻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