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東宮（上）
時光匆匆，轉眼日子便到了，昨日阿爹和阿娘都遣人回來說了，今日回不來，三哥送我的生辰禮物我前些日子便收到了，是幾個草藥制的香囊，信里說有安神的功效。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因此沒有太過失落。
今日起得早，吃了早膳，便在二哥的書房裡看書練字，一進去便是一個晌午。
不知何時愛上看書的，只是覺得不能同四哥一般天大地大任鳥飛，看不到大千世界很是遺憾，好在我可以通過看書，書里描繪的雖沒親眼所見來得真實，卻也是能讓我心安的法子。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婢女才敲響房門。
自那事以後，我的性子轉變很多，府里姑姑都覺驚訝，我與她們也不再嬉鬧，她們對我畢恭畢敬，再沒了往日的親近，每日看我看書寫字，彈琴作畫，不驚不擾，倒也是隨了我的心。
我回了聲好，收了書，整理一下，便回了鳳凰閣。
吃過午飯，睡了會兒午覺，醒來已是未時，便隨婢女上了馬車，趕去東宮。
這些年，每日到東宮待幾個時辰，已是雷打不動，與太子殿下算不得如膠似漆，卻也是相熟了。
自搬進東宮，他待我十分溫和，從不與我急眼，萬事禮讓，處處貼心周到，讓我尋不到一絲錯處。
我因那些舊事也不想與他多說話，每日去了，便到他房裡問安，然後他處理政務，我便在院子里看書，互不干擾已成了我們的默契。
這便算的是書上說的夫妻之間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了吧。
早年我盼他陪我玩鬧，想著他若日日那般陪我，我也樂意與他成婚。如今卻是沒那般奢求了，只願像如今這樣安穩度日，便心安滿足了。
馬車到東宮大門停下了，兩位婢女陪侍身後，我今日穿了件古煙紋碧霞羅衣，算不得顯眼，卻也不失儀態。
看我來了，早早等在門前的太子侍女便迎了上來。
兩位侍女來了，我便讓自己的婢女退下。
穿著淡粉色的太子侍女向我行禮：「太子妃萬安。」
我點了點頭，隨她們進了東宮，司徒府的僕人便在外面等著。
東宮很大，分為四個部分，分別是東南西北四個苑落。
太子住在北苑，那處採光極好，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蓮池，以及一個種滿花草的園子，冬暖夏涼，是個宜居的好住處。
侍女們如常帶我到了太子書房門口，便退下了。
一身穿灰色常服的宦監向我行禮，喚了聲太子妃，便趕在我前面進了書房，給太子通報。
我到時，太子正和他的侍衛討論淮河水患一事，看我來了，他臉上露出淺笑，道了聲：「來了？」
我向他拂了拂禮：「是，太子萬安。」
他讓我在他書房先坐會兒，一會兒有事與我說。
我頷首，尋了個離他們遠，離窗戶近的地方坐下，不再言語。
我看他們談論，太子殿下說話淺淺淡淡，不緊不慢，有條不紊，他與五年前相比變了很多，輪廓越發深刻，眼神深邃，沒了當年的稚氣，多了幾分儒雅，卻依舊是那年容貌傾世的美男子。
今日他穿了件雪白色雲紋長袍，腰間掛著一個綉著青竹的香囊，是前些日子他問我要的。那素雅的青竹配著他身上雲紋，相得益彰。讀書祠小說網www.dushuci.com
與他相談的是他的侍衛清風，他與太子一般年歲，自小便跟著太子，猶記我第一次進宮，便是他引的路。
他武藝高強，我雖沒見識過，卻也看得出他不簡單。
他們談了很久，侍女給我奉了幾次茶，索性還端了些點心。我讓她們給我拿本書來，什麼書都好，我著實無聊得很。
侍女看著我，輕聲道：「往日太子妃的書都是殿下先備著的，今日殿下太忙，連吃飯都沒來得及，怕是忘了備書。」
我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命她下去。又轉頭看了看太子，沒想他也正看著我。
「若是無聊，那書架上有書，你自己選吧。」
「好。」
他繼續處理他的事務，我起身去選書。
看了看書名，大多都被我看過，這些年，我在東宮看了不少二哥書房沒有的書，多是遊記，人物傳記等一些稗官野史。
東宮這些書還真多，滿架子都是，我拿了本沒看過的，坐在靠椅上，細細品讀。
講的是塞外的茫茫荒漠，一時不經讓我想起大哥，他去邊疆也三四年了，不知如今是何模樣，是像這書中所說，被那刺骨的寒風划傷了臉，還是被那風沙吹得滄桑了。
西北風景獨樹一幟，卻也是惡劣之地，想來世間萬物不過如此，好與壞交雜著，讓人不好判斷。
我想得有些出神，回神時，太子與清風已經談完了。
清風向我點了點頭，道了聲：「太子妃萬安。」便出去了。
太子走到我面前，拿過我手中的書，看了看，問我：「好看嗎？」
我只點了點頭，看他面無表情，想著剛剛侍女說他還沒吃飯，便將先前侍女端來的點心端起，一副賢惠的模樣，道：「聽侍女說你還沒吃飯，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我去叫他們送些飯菜來。」
他淺笑著道了聲好。
我便起身，將位子讓給他，將點心放在得離他近些，然後出了門。
「小安子，你去給太子端些飯菜來。」我命令剛才為我通報的宦監，他是侍候太子的人，與清風差不多。平日對我也算恭敬，是個有眼力勁的人。
他回了聲好，便如腳底抹油般去備飯菜了。
我進屋子時看見太子正在看我剛才看的那本書，眼神晦暗，看著像是生氣，我不知他怎麼了，便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他對面。
他雙眼盯著我，彷彿要將我看穿似的，過了一陣，才將書放下，低頭吃點心。
少頃，緩緩開口，問我：「你喜歡荒漠？」
我為他斟茶的手一頓，雙眼看著他。
他正低頭吃著點心，白皙修長的玉指拿著兩支銀筷，將點心送至嘴邊，薄唇輕啟，咬了一小口桂花糕，便將糕點放回他的食盤裡。
他細細咀嚼著，許是見我不回話，便抬頭看我，我繼續為他斟茶，將茶放在他手邊。
「大哥在那，我只是有些擔心。」我知太子何意，畢竟我已不是當年的懵懂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