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保護「腐間死褐」的人

瀰漫著腐化暗魔勢的洞口下，不知深入多少米的地方，一根根又粗又噁心的好似觸手的東西從深淵中伸出並扒在朝天的洞壁上，致使周圍的泥土上滿是腐化的肉質物，並且還在不斷地朝外面涌著那些醜陋的怪物。

再往下，這些觸手狀物體越來越細，一直通往大洞下方的一片區域。

這片區域，和其他地下通道基本一樣，只不過，周圍的石壁上並沒有那些肉質物掛著，反倒是被一層在這沒有光源的環境中還發著淺藍色光的寒冰覆蓋著。

兩邊的石壁中間，同樣是深淵，但卻有一個懸浮著的寒冰平台，一個長發中年大叔正站在平台上，閉著眼睛，默默地朝他面前那包裹著美麗女子的菱形寒冰輸入著魔力，而女子身後和其相連的那些觸手，則在快速地蠕動著，一股一股，好像在從女子體內抽出什麼東西。

這個中年大叔，自然是攝冥會議員以及攝冥會在普斯森特公國分會的會長，被稱為「腐間死褐」的蒙達特萊格里特。

他向寒冰內輸入魔力的方式，十分特殊，不是用魔法，也不是用肢體接觸傳輸，而是從他身後的斗篷中鑽出來了兩個褐色的觸手，它們圍繞在寒冰周圍，緩緩地擺動著，一絲絲肉眼看不到的魔力殘留到空中，然後便被吸入了寒冰中女子的體內。

不多時，萊格里特忽然慢慢地睜開了他那透著疲憊的雙眼，在溫柔地望了望那女子之後，他拿出了一塊黑色的光耀石，叫了聲：「父親。」

「怎麼樣，還沒有結束嗎？」那透著貴族氣息的迷人男子聲音響了起來。

萊格里特有些不忍地看了看女子皮膚上那些稍微減輕了點的皸裂痕迹，說道：「還不行，必須讓更多的腐化暗魔勢宣洩出去……」

「怎麼，不忍心嗎？」

萊格里特知道男子說的不是他在望向女子那皸裂痕迹時的不忍，而是他語氣間透出來的憐憫與難過。

「父親，我只是為了救珍而已，卻讓整個公國的人都賠上了性命……我無法不感到悲痛。」萊格里特貌似平靜地說道。

「……很難得，你還保留著這份悲天憫人的人性。但是，我的孩子，不要忘記我們的使命。我支持你救珍，一方面是為了你，另一方面，卻是為了讓你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份神聖的使命當中。」男子毫無感情地說道。

萊格里特聽罷，長長地嘆了口氣。

未等他說話，男子卻失笑道：「好久沒有聽到你長吁短嘆了，那個對於我所說的使命始終洒脫面對的萊格里特，怎麼現在也不堪其擾了？」

萊格里特愣了愣，也無奈地笑了出來，那一貫的瀟洒神情也恢復了一些，道：「這還真是抱歉，父親，誰讓您說得那麼鄭重，我不得不給您個面子而已~」

「呵呵……」男子欣慰地笑了笑，好一陣，都沒有停止。雖說這笑不是開懷的大笑，卻可以感受到男子是真心地感到快樂。

「保持那份人性，萊格里特，那是我在很久以前最夢寐以求的東西……雖然我現在已不再對其執著，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對它失去了興趣。」男子繼續道。

「當然，從您每天對您那些熊孩子的訓斥中，我就可以看出這一點。」萊格里特笑道。

「呵呵，他們再『熊』，也是我的孩子，是你的兄弟姐妹，況且，玩世不恭的你難道就不『熊』嗎？」

「至少，我可沒有像他們那樣給你惹事，在這一點上，我算不上一個乖孩子嗎？」

「臭小子，你要算是個乖孩子，這世上恐怕就沒幾個熊孩子了~」男子又一次失笑道。

「哈哈，是啊……」萊格里特咧開嘴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一個像他這樣性感的中年男子在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實在是比很多英俊少年還要令人著迷。

歲月給他的，不止有面容上的痕迹，更有著年輕人所無法擁有的成熟與超脫。

沉默了一會兒，男子忽然道：「你那邊安全嗎？我聽說邪藪鬼堂居然在派人守護著人類城鎮，且似乎在尋找著腐化暗魔勢的源頭。」

「他們已經找到了，父親。」萊格里特嚴肅了點，道。

「什麼？怎麼回事？」男子語氣加重了些，問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就在剛才，我聽到有一個女人和小男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可還沒有聽清，這些聲音便被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接著，所有這些聲音便在短暫的戰鬥聲中消失了。很詭異吧？」萊格里特半開玩笑地道。

「你覺得他們是邪藪鬼堂的魔物？」男子可沒這個心情開玩笑，對於邪藪鬼堂，他可是極為重視的。

「除去它們，沒有人會帶著那種詭異的魔法氣息——既不是暗魔勢，也不是混沌魔勢，還真是特殊得很。」

「……我馬上讓賽緹絲去援助你！」

「不，父親！」萊格里特堅定地道，「太危險了，腐化暗魔勢暴走起來，即使是我都駕馭不了，洶之城和潮之城甚至都必須呆在外面才能保證安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能讓兄弟姐妹們冒著風險去保護我出於個人利益的行動！」

「既然是兄弟姐妹，為何不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

「父親！」萊格里特高聲叫道，「不要忘了，他們和您都肩負著什麼樣的使命，您能為我付出這麼多，僅僅是為了救珍，我已經非常知足。所以，我決不會再讓這些肩負著重大責任的人身陷險境！」

男子不說話了，也不知，他是在難過，還是在感動。

許久之後，男子才道：「那如果你的計劃失敗了呢，珍怎麼辦？你有想過嗎？」

「有，父親。其實，不管是以之前那種方式救她，還是以現在的這種方式，我都不會獲得珍的原諒。我相信，您雖然沒有和珍相處過，但從我的敘述中，您一定可以看出來珍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犧牲這麼多人去救她，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罪孽。所以，即使成功了，也只會喚醒一個痛恨著我，更痛恨著自己的珍，而若是失敗了……若是失敗了……」萊格里特的目光垂了下去，口中喃喃了好幾遍，才道：「她也就解脫了，從我這個不稱職的丈夫這裡……更從這個黑暗的世界這裡……」

男子又沉默了下來。

他無話可說。

但無話可說，不代表他不了解萊格里特的真實想法。

雖說表面上看，萊格里特的心理是矛盾著的，但事實上，萊格里特分明就是希望著珍能蘇醒過來，不管是那個愛著他的珍，還是一個痛恨著他的珍。

他是始終相信著，即使珍在醒來後會背負莫大痛苦，也一定能夠在這個世界的某個時間、某個地方獲得快樂。

「萊格里特，我的孩子，你自始至終，都不曾痛恨過這個世界，否則，你又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

「主人！有件事必須馬上向您報告！」長沙小說網www.csxsrc.com

一向溫柔的女子聲音，突然間帶著許多凝重和焦急，使得烏列也緊張了起來。

他對著手中的漆黑霧團道：「怎麼了安達莉塔？！」

「我剛剛……遭遇了范德夏特！」

烏列的表情微微變了點，急忙問道：「你們怎麼樣，有受傷嗎？」

「沒有，我們的衝突，只是一瞬間便已結束。」

聽到女子沒事，烏列才鬆了口氣，語氣沉穩了些，問道：「怎麼回事？」

「就在剛才，我和芬特海姆發現了『腐間死褐』的所在地，正準備上前將他制服，卻被突然出現的范德夏特阻攔，強行傳送到了外面，並警告我們不要再接近那裡！」

「他只是傳送了你們，卻什麼都沒有做？」烏列嘴上平淡，但心裡卻帶著疑惑。

「沒錯。」女子平靜地回答道。

烏列不再詢問，他在思考。

攝冥會和范德夏特，這兩者之間不太可能有關係，因為范德夏特實在是太孤傲了，即使是在皇族中，都沒有幾個他能看得上眼的，其他人，更是被他視作糞土。

這樣的他，會和攝冥會這群鼠輩合作嗎？不，就算我們把他們的關係從「合作」，換成「支配」，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為何范德夏特要去保護「腐間死褐」？

他是抱著什麼目的嗎？

不行，相關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

況且，烏列對於范德夏特這個人的終極目的都不清楚，所以一切思考，都無從開始。

「我再確認一次，安達莉塔，你和海姆沒有被他施放其他魔法吧？」烏列停止了無謂的推斷，問道。

女子尚未說話，烏列已搶先說道：「算了，你們兩個迅速回來，我要親自檢查你們！」

「……遵命。」

霧團消失了，烏列卻無力地靠在沙發的後背上，當他的眼睛睜開時，裡面只有一片和那霧團一樣的漆黑！

……

萊西皮特城，城下早已沒有了活著的腐化怪物，歐力也早已離去，可卻沒有人敢到城外去救助那些倒在地上昏迷著的之前被腐化暗魔勢所侵蝕的人們。

城外，有兩名仲夜騎士正筆直地佇立著，他們是在歐力離開之後趕到這裡的。

他們沒有說太多話，只是守在城外，也不知是在防著敵人入侵，還是在防止人們外出。

這，便是沒有人敢去外面救助昏迷士兵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兩個仲夜騎士唯一說過的一句話：不想變成怪物的話，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城裡！

於是，沒有一個人敢於踏出城門一步，甚至城門到目前為止，都未曾打開過一條縫。

雖然一時半會兒沒有了性命之憂，但人們卻被這壓抑的氣氛所感染，一個個苦不堪言。

城牆上的士兵們不時地看一眼下方的仲夜騎士，然後互相低聲議論著什麼，期盼著這些騎士能快些離開，因為那樣，應該就意味著這一場災難結束了。

忽然間，就在人們交頭接耳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忽然亮起了一陣粉色的光芒，開始，還只是不大的一片，後來，竟幾乎佔據了遠處的半個天空！

人們立刻露出了驚慌的表情，不知所措地看著那些光。

兩個仲夜騎士同時抬了下頭，當觀察了那光芒幾秒種后，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驚異地道：「那是阿莉爾大人的氣息！」

「去看看！」另一個果斷地說道。

兩人毫不耽擱地，便要朝著那光的方向衝出。

可尚未等他們邁出腳步，從那光芒所在之處，突然襲來了一片徹底籠罩了一切的粉色光影！

這些光影有著極為詭異且在不斷變換著的形狀，彷彿是由無數個正在痛苦哀嚎的人組成，由地下到地面，又由地面到天邊，不留一絲空隙地捲來，一瞬間，便已來到了兩個仲夜騎士面前！

「見……」

一個仲夜騎士正欲爆粗口，他們兩人卻已經被這粉色的光影包裹起來，並好像和這些光影一樣透明了似的穿過了整座萊西皮特城，繼續朝著光影席捲的方向飛去！

「怎麼回事？這些光影是什麼？！」一個仲夜騎士在絲毫無法反抗的情況下對不遠處的同伴問道。

「鬼才知道！！」另一個仲夜騎士憤怒地道。

這樣的光影，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已經經過了整個普斯森特公國，甚至於，還越過了公國的邊界。

而它這一路上，不僅將所有的仲夜騎士都卷了進去，甚至連歐力都沒能倖免！

頃刻間，包括剛和烏列聯絡完、正準備傳送回邪藪鬼堂的兩個冥塵在內，所有邪藪鬼堂的人員全都被這光影給卷到了普斯森特公國外，如果烏列沒有提前暗中安排靜默之約的店員們撤離，恐怕他們也會是一樣！

在跨過公國邊境線外一段距離之後，這些光影猝然間停下，並且漂浮在了原處。

被光影拋出去的歐力身子剛剛站穩，便帶著怒氣朝著這些光影衝來，他那龐大可怖的身軀，恐怕連一座山都能撞塌，可在接觸到這些光影時，卻好像是撞在了厚厚的棉花上，一點作用都沒有，僅僅是前進了一點，便再也沒有辦法移動了！

在使用了幾個魔法都沒有效果后，歐力重重地用頭撞了一下那由無數痛苦靈魂組成的光影，用直上雲霄的聲音怒吼道：「見你的鬼，薨！見你的鬼！！！」